第兩百五十四章 籬笆外的餓狼
眾人的表情開始嚴肅起來，紛紛站起身圍著地圖詳看著。
馮子材：“說不定——敵軍昨晚是假裝撤退，然後在土城子北麵布下重兵，佯攻土城子的南麵高地，讓我們以為老虎溝方向沒有威脅了，將我們的主力都往水師營這邊吸引了，然後再借機奪下老虎溝。
看來，日軍的主要進攻方向還是老虎溝。大帥，要不要讓駐守水師營的新軍第二旅前去支援，我怕老虎溝上守不住。”
載洸沉思了一會兒，深深地吐了口氣後說：“水師營的主力部隊不能動，傳我的軍令，讓大孤山的部隊，抽調出三千人出來，支援老虎溝，再從東雞冠山跟小孤山各抽調出一千人，補到大孤山的防守空缺上。高地上任何一個點都不能漏。”
劉永福：“大帥還是相信日軍會進攻水師營？”
載洸：“我觀察過土城子上的日軍陣地，蓄勢待發，不像是佯裝的。而且，大山岩如果真的要攻下老虎溝的話，他一定會采取之前輪番進攻的策略，一步步蠶食我們的陣地，犯不著突然撤退，將強攻三天的戰果吐出來。
傳令下去，讓二零三高地的炮軍不必去理會攻打老虎溝的守軍，把所有注意力全放在土城子的南部高地上。”
三個時辰之後，土城子方向傳來了更加猛烈的炮擊聲，敵軍開始進攻土城子的南部高地了。
單純是聽著遠處傳來的炮擊聲，就足以讓人熱血沸騰了，眾人緊張地在指揮部裏等待著前方的軍報。馮子材更是直接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大帥，這裏我實在是坐不住，你還是讓我到前線去吧，在戰場，我更踏實，你不用怕我受傷什麽的，我老頭子運氣好著呢。”
載洸：“行吧，你就去水師營的陣地上看著吧。記得，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到親臨一線去冒險。”
馮子材笑了笑說：“大帥放心吧，要想拿我老頭子這條命，日本鬼子還沒有這個能耐呢。”
又過了兩個小時，傳信兵又來報：“大帥！土城子的南部高地被破了！日軍正朝沈家村襲來。”
載洸猛地站起身來，內心不免有些忐忑不安，“破了？怎麽這麽快。按道理來說，我們雙方連續打了這麽多天，都是疲憊之師才對，怎麽會這麽快……”
載洸走到二零三高地的觀測塔上，親自觀察了一番，有自言自語似的說道：“這支部隊……從未見過，來人！到前線去查探一下，看看這支部隊的番號是什麽！”
過了一會兒，被派去的人回來傳話，“報告大帥！初步預判，敵軍前鋒是日軍中將黑木為楨率領的第六師團！”
載洸的腦袋震了一下，“黑木為楨……他的第六師團不是應該在普蘭店防守嗎……他們把第六師團調過來了？那他們的後防線不就空虛了嗎……這不像是大山岩的作風。”
載洸的眼神漸漸布上了一層迷霧。
這邊，黑木為楨率領的第六師，在不惜代價拿下土城子之後，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了土城子與水師營之間的沈家莊，他的部隊在後方養精蓄銳大半個月，早已經是摩拳擦掌了，就等著跟傳聞中清之精銳的中央新軍一決勝負。
而眼下，勝利的果實似乎就在眼前。
黑木為楨是日本明治時期典型的實戰型人物，與乃木希典不同，他並不是靠著武士道精神為帆桅來驅使戰爭的船隻的，他在觀察戰爭局勢方麵，就像一個經驗豐富的老船長一般，可以根據潮汐的變化來準確判斷大海天氣的變化。
他沉默寡言，性格內斂，一路上都是鐵青著臉，基本上都是麵無表情。即便是和明治天皇對練相撲，這位鐵麵中將也毫不留情，甚至曾經把明治天皇摔倒在地。
與他的冷靜的表象相反，他在作戰方麵十分勇猛，行動果斷，是“豬突猛進”型的代表指揮官，在戰術上重視經驗多於理論。
此前，山縣有朋的第一軍移交給第二軍四萬人，而黑木為楨的第六師就在其中，在普蘭店中擊敗聶士成後，就一直駐守著普蘭店。因此，他此前從未與載洸的新軍交過手。
在他看來，旅順之所以會久攻不下，都是大山岩采取了迂腐守舊的進攻策略所導致的，現在，隻要他的第六師加入戰場，戰爭的局勢就會瞬間扭轉，而他也將會是拿下旅順的頭號功臣，至少在目前看來，他的願望就要實現了。
他望了望前方的水師營，冷冷地說了句：“上吧，一鼓作氣，拿下水師營。無論敵軍的炮火多麽猛烈，都要一往無前！天亮之前，一定要把師團的旗幟插在敵軍陣地上！”
黑木為楨的第六師快速推進，很快就與防衛陣地的中國軍隊交火了。
戰前，載洸令人在水師營周邊因地製宜修建防禦工事，一磚一瓦都變成了堡壘的一部分，水師營周圍的村莊、以及一道道土牆構成了水師營的前沿陣地，成為了日軍難以逾越的溝壑。
黑木為楨很清楚這次行動對於整場戰役的決定性意義，因此拚盡全力也要啃下水師營，這樣旅順口就近在咫尺了。
他不斷命令軍隊往前衝擊，拔除前沿的幾個村莊據點。剛開始的時候，黑木為楨的軍隊雖然遭受到了不小損失，但是推進的速度還是比較理想的。
但是攻到水師營麵前的時候，突然遭到二零三高地上火炮的轟炸，炮彈不斷地傾瀉到日軍身上，再加上水師營周邊的守軍頑強抵抗，使得第六師的進攻一度停滯。
此刻，佯攻老虎溝的日軍已經集體往土城子方向退去了。坐鎮老虎溝指揮作戰的慕容湛，看到黑木為楨的部隊已經開始對水師營發動進攻了，這支突如其來的軍隊，突進迅猛，與之前大山岩徐徐圖之、步步為營的作戰風格有明顯的區別。
他思來想去，過了好一會才意識到，日軍可能已經換帥了，而正在進攻的水師營的日軍前鋒，極有可能是剛剛調到戰場的。
他將收集到的戰場信息分析了一遍，敵人現在快速推進，就會有前後脫節的漏洞。他猛地起身，走到前線用望遠鏡觀察著敵人的蹤跡，隻見敵軍浩浩蕩蕩的中軍部隊正往土城子方向趕來，人數比預料中要多得多。綿延數裏。
這支中軍的先頭部隊已經到達土城子了，如果讓他們徹底在土城子站穩腳跟的話，那麽想要實現先前的作戰目標，將他們攔腰斬斷，幾乎是不可能實現的計劃。
那樣的話，麵對數倍於我的敵軍，隻要被撕開了口子，旅順隨時都可能落入敵手。
慕容湛當機立斷，下達了一個可能會影響整個戰役走向的決定——主動出擊，拖住敵人的後續部位，為我軍的作戰計劃創造有利條件。
當時那個緊張而複雜的境況，這是一個極其艱難的決定，因為這意味著我軍要脫離老虎溝上的工事優勢，與敵軍在平地開展野戰，帶來的傷亡是不可預估的，但是在慕容湛看來，這一戰不僅關係到旅順的存亡，更是關係到全軍上下的存亡。
現在是至關重要的時刻，越遲做出決定，他們的生存空間就會越發縮小，他挺直腰杆，對著一眾將領命令道：“下令！全軍出擊！目標，敵軍中軍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