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載洸露出了憂愁的眼神說:“沒錯,新軍剛剛建設不久,好些人都將它視作一隻初生的雛鷹,隻要將它據為己有,養大以後就能成為它的主人了。
這也是我最擔心的,眼下,若是真的出了京城,等到回來的時候,怕是要改天換地了。
到時候,新軍裏麵,我一手提拔起來的一眾將領一經撤換,這新軍,就不再是我的新軍了。
若是我人在京城,便可隨之應變,他人知道我載洸不好惹,也不敢輕舉妄動,但是,我若離了京城,局勢就大不相同了。
我向來都是孤身一人,既沒有黨派,也沒有其他權貴的支持。我一旦離開了京城,底下的一眾下屬,官不過四品,個個都是人微言輕。
沒有我在身邊震懾著那些別有用心之人,他們就是待宰的羔羊。”
奕譞聽完,也深深地歎了口氣,“聽你這麽一說,為父也擔心起來了。我疾病纏身,早已遠離廟堂,隻能在你身邊幫襯著,阿瑪人老了,幫不上你多大的忙。”
說完,他苦笑了一聲,搖搖頭說:“這要是早個十年,我還能折騰些日子,那時候,阿瑪在朝廷裏,還是說得上幾句話的……實在不行,我現在就到皇上皇太後麵前,給你說幾句好話。”
“不可,阿瑪如今已經年過半百,又身體抱恙,怎麽還能夠讓您為了孩兒的事,再度操勞。
況且,孩兒孤身一人時,他人即便再如何詆毀,也不至於被扣上一頂結黨營私的帽子。
您要是真的踩進這泥沼你來,隻怕,那些有心之人,又要攪動那三寸不爛之舌,詆毀咱們父子,是明朝的嚴嵩嚴世蕃之流了。”
“你這一路,明槍暗箭地走來,不容易啊。世人都知你的才能,卻無人能真正體會你的難處。”
“現在最難辦的事,我手頭上能用的錢,已經全用在組建新軍上了,這會,哪裏還有多餘的銀子,拿來籌糧賑災呢……”
“要不?找戶部拿點?”
“聖旨裏麵,並沒有說戶部撥款賑災,隻讓我自籌錢糧,想必,皇上也知道國庫空虛。而且,即便戶部有錢,翁同龢也不會給我的。”
奕譞氣憤地說:“翁同龢不是自詡清流正派嗎?賑災這麽大的事,他們不會不體恤民情吧?還拿此等關係民生的事來遏製政敵,簡直豈有此理。”
載洸無奈地說:“翁同龢那幫人,一定認定了我商辦衙門藏著金山銀山了,這會,你再跟他們講什麽以民為本,他們也不會拿出銀子來。
眼下,新軍初成規模,各項裝備,無論是進口,還是由商辦衙門的兵工廠自個打造,都得燒上不少銀子。他們這麽做,就是間接地要逼我停了建立新軍的計劃。”
奕譞聽完,又抬起頭來,憂心忡忡地說:“別忘了,皇太後還讓你籌備萬壽慶典的事宜,這檔子事,可不比練兵花的銀子少……”
正說著,管家突然來報:“稟王爺、貝勒,榮大人登門拜訪,說是奉了皇太後的口諭前來。”
載洸聽完,心裏已經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那管家見兩位主子都沉思不語,又問道:“王爺、貝勒,是見還是不見。”
奕譞揮揮手說:“既是奉了皇太後懿旨,那自然得見,你讓他進來吧!”
“是。”
過了一會兒,榮祿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臉上雖然笑嘻嘻,但是心裏卻是暗藏心機。
他本想借著這次來王府宣讀懿旨的機會,來一次狐假虎威,好好在他們父子麵前揚威耀武一番,挫一挫載洸的銳氣。
“七爺,貝勒,別來無恙啊。下官這次前來,是奉了皇太後懿旨,來跟貝勒宣讀口諭的。”
說完,他趾高氣揚的地站在他們父子倆的麵前,準備接受跪拜。
沒想到奕譞剛要下跪的時候,卻被載洸一把拉住了,“我父王身體抱恙,就站著聽上諭吧。”
榮祿尷尬地笑了笑說:“貝勒,這恐怕是不符合禮製吧?”
載洸理直氣壯地回道:“我阿瑪,也算是朝中的元老了,又是王公,身份尊榮,皇上特旨,免除了君臣之禮,醇親王見駕,免跪。”
“可……這是皇太後的口諭。”
“在皇上麵前,我阿瑪都不用下跪,豈能給你下跪?你好大的官威,可你這官威再大,也不能大過皇上吧?”
“這……”榮祿被載洸駁得啞口無言,雖然心生怨恨,但也不好發作,隨即冷冷地說:“那——王爺免跪,可貝勒總得下跪聽旨吧?”
載洸笑了下,伸起手掌擦了擦自己的袖子,一臉隨意地說:“皇上剛剛加封本貝勒為保和殿大學士,這聽口諭時的跪拜禮,我看也可以免了。”
“貝勒,下官為官多年,朝廷禮製,也懂得個十有八九,本朝可沒有保和殿大學士,麵對皇上皇太後,還能不行跪拜禮的規矩。”
載洸聽完,輕笑了下說:“這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竟然到了醇親王來,就有醇親王府的規矩。
你要是覺得,這個規矩不符合您老的意思,那你就盡管到皇太後麵前告本貝勒的狀好了,我倒要看看,皇太後是護你呢,還是護著我。”
榮祿聽完,臉一黑,本來想借著慈禧的名義來個下馬威,卻不料啃到了載洸這把硬骨頭,討不到任何便宜,還被擺載洸駁得顏麵掃地。
這會,榮祿也隻能強忍著心中的怨氣說:“那,貝勒就站著聽旨吧!
奉皇太後口諭,命貝勒載洸,即日起,由商辦衙門籌集三百萬兩白銀入內務府,以作籌備萬壽慶典之需。
離京之前,務必籌齊,即刻送往內務府,不得委蛇推脫,不得敷衍了事,事關重大,需盡早辦理。特諭——”
載洸聽完,臉色大變,“三百萬兩!怎麽一下子要這麽多!”
榮祿笑了笑說:“商辦衙門財大氣粗,區區三百萬兩,貝勒不會拿不出來吧?”
載洸冷笑了一聲說:“區區三百萬兩?榮大人說得可真是輕巧,這銀子要是不是從自個袋子裏掏出來的,多少您都不會嫌多吧?
我新軍創建至今,所耗之資也不過三百萬兩白銀,這會,雖然編製人員齊全,可是裝備仍然是個大窟窿!很多將士,還是拿著木頭做的仿槍在訓練!
真要還有三百萬兩,本貝勒何愁大軍不成!”
榮祿帶著戲謔的語氣說道:“貝勒掌管著商辦衙門這個肥差,自營自給,無本可查,拿了多少錢,誰知道呢?
貝勒爺,下官奉勸你一句,俗話說得好,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
我們這些做臣子的,盡管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就好。可千萬不要得隴望蜀,貪得無厭。”
“你!”
“下官還要回去頤和園複命,就先告辭了。”
說完,榮祿甩甩袖子就走了。
載洸一時間怒火中燒,氣血攻上心頭,劇烈地咳嗽了幾聲,竟然噴出了一大口鮮血,隨即整個人像一根被狂風壓倒的稻草一般,應聲倒地。
一旁的奕譞見狀,大驚失色,朝著門外喊道:“快!貝勒咳血了!快進宮找太醫!”
榮祿聽到聲響,轉過身來,看到了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臉上露出了譏笑,暗地裏說了一句:“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