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頂端獵食者的仁慈
載洸提了提氣後說道：“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為了祖宗的江山社稷，也為了親爸爸能安享太平盛世，載洸即便是赴湯蹈火，在刀刃上行走，也是在所不惜。”
一聽到這話，慈禧原本悠哉的步伐又突然停了下來，她轉過身，向載洸投射來嚴厲的目光，載洸略微低下了頭，擺出一副悉聽教誨的姿態來。
慈禧審視了一會兒載洸後說：“本宮要是記得不錯的話，這句話，可是出自林則徐之手。”
“正是。”
慈禧轉過身來，又悠哉悠哉地散著步，可她嘴上的話就沒有那麽“悠哉”了。
“當年，那林則徐發動一場虎門銷煙，就把英國人給燒來了，禍水東流，這才有了後麵的鴉片戰爭。
如今，你又囚禁了了在清的日本人，是不是想效仿林則徐，走他的老路，重蹈覆轍？”
載洸並沒有被慈禧剛剛那一個警示的眼神嚇到，反而是義正言辭地說：
“當年，英國人早就對我大清的地大物博垂涎三尺，才以鴉片此等禍國殃民之物，荼毒大清臣民。
林則徐南下戒煙，勢在必行，乃明智之舉。若不戒煙，我大清即便不被英國所敗，也會亡於鴉片。
如今，兒臣懲處了日本間諜，也是為了維護我大清的安危，未雨綢繆。若日本奸細再在我國境內橫行，竊取情報，日本知我，而我對敵方卻一無所知，他日戰端一開，必定落於下風。
兒臣此舉，也是為了給大清的臣民提個醒，日本人凶相畢露，大清東境岌岌可危，若不趁此時機整軍備戰，恐日後國家將陷入亡國滅種的危機當中。
英法等歐洲列強隻是覬覦我國的錢財和物資，可日本的野心，卻是要讓我們的國家和民族消亡，讓五千年的華夏文明割裂，好奴役我們的人民，將這大好河山據為己有。
即便載洸知道，此舉雖然會遭來諸多非議，但為了保衛祖宗江山，載洸即便是赴湯蹈火，也是萬死不辭。”
慈禧聽完，再一次停了下來，深深地歎了口氣後說道：“看來，今個兒，你是執意要一隻腳陷進這泥沼裏了。
你本可以安享富貴，但是一旦卷進了軍務上的事，日子可就沒那麽滋潤了，弄不好，頂戴花翎也要丟。
本宮言已至此，該說的都跟你說明白了，該提的醒也給你提了。”
慈禧轉過頭來，這次，她的眼睛沒有了嚴厲和斥責之意，反而是一汪的慈祥，她一臉肅穆地望著載洸說：“現在——本宮再問你一遍，你當真想要掌兵？”
載洸望著慈禧那複雜多變的表情，那一刻，他似乎讀懂了這個縱橫政界的女強人此刻的心思。
位於權力頂端的人，往往心狠手辣，殺伐果決，手持利器，殺心遂起，說要誰人頭落地，誰就人頭落地。
慈禧此生見慣了刀光劍影，享盡了榮華富貴，將朝臣跟皇帝玩弄於鼓掌之中，可到了她這個歲數，總是容易多愁善感，感受不到人間冷暖，有時候身邊連個說真心話的人都沒有。
身處於權欲的洪流當中，極容易迷失自我，也容易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即使是予取予求，隨心所欲，但總是缺少安全感，有時候更是患得患失，爬得越高，摔下來的時候就越痛。
雖然好些人都在奉承自己，可他們也不過是在利用慈禧獲得權利罷了。慈禧將他們視作棋子，而自己也在別人的棋盤當中。
載洸陪伴了慈禧這麽些年，與她情同母子，多多少少撫慰了她原本孤寂落寞、而又躁動不安的心。
隻要載洸能像以前一樣，對他她百般討好，常伴左右，多少榮華富貴，慈禧都能給他。
但若是掌了兵權，便是直接威脅到了慈禧的地位，這是慈禧不願意看到的。
慈禧深知載洸是一個有誌氣、有理想、有獨立人格的人，絕不會受她任意擺布。
自己掌控不了的東西，平日裏總要存著個心眼，時時刻刻提防著，在你的背後搭弓瞄箭，拉滿了弦，要是察覺到對方有點風吹草動，便果斷出手，斬草除根，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要是對方手裏還握著可以拿來對付自己的利劍，那更是如芒在背，如坐針氈，就像一個長在眼皮子底下的釘子一般，欲處之而後快。
在慈禧看來，載洸此刻，也很有可能是被帝黨那邊的人利用了，充當了皇帝奪權的炮灰，但載洸自個卻被蒙在鼓裏。
而眼下，載洸如果真的掌了兵，無論他出於何種目的，日後也很可能成為自己的勁敵。
屆時，自己真的狠得下心來，痛下殺手嗎？
慈禧此刻內心也在掙紮著，她多麽希望載洸能放棄掌兵的念頭。
但載洸哪是那麽容易就知難而退的。
成大事者，必定要在小事上有所犧牲，國家和民族的未來，此刻就扛在自個身上，即便是冒著丟官失寵的風險，甚至是性命之憂，也毅然決然地要迎刃而上。
隻見載洸斬釘截鐵地說：“兒臣心意已決，望親爸爸成全！”
慈禧沉重的呼了口氣，臉上充滿無奈，又轉過頭來，用餘光瞥了一眼身旁的宮女問：“今個兒走了幾步了？”
一旁的宮女回答：“回老佛爺，還有十八步，就是九百九十九步了。”
“剛剛好，再走幾步，就到前麵的亭子歇著吧。”
“諾——”
慈禧邊走著路邊說著：“你跟了我這麽久，也知道本宮有個習慣，就是中午用過膳食後，都會到園子裏散散步，不多不少，就走九百九十九步。
這是規矩，我對我自個有規矩，對下麵的人，也有規矩，無規矩不成方圓，沒有規矩，下麵的人不聽使喚，就要天下大亂。
你要想掌兵，就得按我的規矩來，合了我的規矩，我便順了你的心意，要是不合我的規矩，那你便是大逆不道，到頭來，你也就什麽都得不到，什麽都別想要。”
慈禧走了十八個步子後，緩緩地坐到了石椅上，望著載洸說：“你實話跟本宮說了吧，是不是皇上讓你掌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