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慕容湛的真實身份
慕容湛對載洸抱拳致謝,淡淡地說了句:“謝過貝勒了。”便坐回到了座位上。
載洸坐到了他旁邊,看著他一臉漠然的樣子,便說著:“從日本奸細那兒取來截獲的信件,你看了嗎?”
“看過了,那信件上的字,還是在下翻譯的。”
載洸望著前方,似笑非笑地說了句:“你看完之後,內心一定很痛快吧?”
慕容湛雲裏霧裏地說:“貝勒何出此言?日本人狂妄至此,在下又如何痛快得起來?”
載洸“嗬”地笑出了聲,“我看,你嘴上不說,內心倒是痛快得很。你不就是盼著這大清朝早日滅亡,好早點實現你的預想嗎?”
慕容湛聽完,沉默了一會兒說:“貝勒這話,可是要陷草民於絕境之地?”
“你放心吧,我不會拿你怎麽樣的。這天底下,不止你一個慕容湛。
連這北洋水師裏麵,都藏著許多個跟你慕容湛一樣的人,對當下時局深刻清醒,對腐敗的朝政痛惡欲絕,卻又無可奈何。
可你慕容湛還遠遠不如他們,他們還知道殊死一搏,為國家盡忠,為民族盡義,可你呢?卻開口一個朝廷,閉口一個滿人,你的心胸怎麽就那麽狹隘呢?”
慕容湛雖然被戳中了內心的痛點,但還是硬著嘴皮子說:“草民哪敢以下犯上,至於當下時局,草民更是一竅不通。不知貝勒爺所說何意?”
載洸扭過頭來,認真地看著他說:“你不是不懂,你是太懂,對這一切看得太透徹。當下時局,腦子越是清醒的人,心裏就越是絕望。
壯誌難酬,自強無路,便會悲憤交加,轉而沉淪,蔑視,憤恨。你這心境,這作風,不正是體現了當下許多能人誌士的心聲麽?”
慕容湛一聽這話,像是被猜中了心思一般,顯得手足無措,頓了頓之後,他又一臉淡然,繼續跟載洸打著太極,
“草民隻是一介凡夫俗子,平日隻知遊山玩水,喝酒賞樂,天下大事,豈是我等庸碌之輩,能夠隨意揣測的。”
載洸戲謔般地笑了笑:“你要是真的置國家安危於不顧,又怎麽會暗地裏關注著日本人的動向?
你們這些胸懷大誌,心裏揣著天下,能力非凡卻又鬱鬱不得誌的人,既關心著國家安危,又蔑視著朝廷。
你啊,什麽都好,就是過於傲嬌了。沒有人懂你的時候,就感歎‘燕雀安知鴻鵠之誌哉’?
等到真正懂你的人出現的時候,心裏就百般掩飾,裝出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你這又是何苦呢?”
慕容湛笑了笑說:“貝勒以為,自己真的就這麽懂在下嗎?”
載洸也笑了笑:“我懂,我當然懂,我什麽都懂,你不就在等一個時機嗎?”
慕容湛警惕地看著載洸,小心翼翼地說了句:“草民愚鈍,貝勒爺所說的時機,指的是什麽?”
載洸並不急著回他的話,隻是答非所問,說出了一些讓人雲裏霧裏的話。“為今之計,不應該是整個國家,全體民族一起抵禦外敵入侵嗎?
現在狼來了,放羊人不想著修籬笆,築高牆,養猛犬,卻總是想著,等羊被吃了之後,在一片荒蕪的土地上,再種莊稼。
你卻不想著,莊稼可以種,可羊咱們也不能白給,不然誰知道,等莊稼種熟了,自個會不會先餓死了。”
慕容湛聽完載洸的話,轉了下眼珠子,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輕笑了下說:“貝勒的話,過於深奧,又讓草民不明所以了,還請貝勒明示。”
載洸收起了笑臉,臉色突然由晴轉陰,他站起身來,俯身湊到他跟前,用目色如炬的眼神望著他的眼睛,冷冷地吐出了一句:
“你是不是想著顛覆清廷,另立新國?”
慕容湛一聽這話,臉上爬滿了震驚。眼神由原本的風輕雲淡,突然變得忽明忽暗,如暴雨時窗外響雷的電光。
兩人對視了好一會兒,慕容湛顯得十分緊張,鐵青著臉。
作為一個俠客的本能反應,他的手不自覺地伸進了自己的懷中裏,裏麵藏著一把鋒利的匕首,能瞬間封喉。
載洸知道他內心已經慌亂了,有點想要劍走偏鋒的意思。
但是即便這樣,他還是鎮定自若,緩緩地挺直了腰板後,斜著嘴輕笑了下說:
“殺心頓起,反意四濺,我還以為你,大智若愚,沒想到你是真的蠢。
我若真要殺你,你能活著離開劉公島?此刻你若動手,在岸上等你的,就是囚你的枷鎖。”
慕容湛聽完後,鎮定地理了下情緒,笑笑說:
“貝勒爺怎可跟在下開這樣的玩笑,幸好這會沒人,這要是不小心讓人聽見了,旁人還當真了,草民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載洸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緊不慢地說著:“你不用再掩飾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些年都幹了些什麽。
你暗自聯絡所謂的革命人士,勾結了許多意圖顛覆朝廷的人,組成亂黨,規模已達數千之眾。
計劃著等到大清戰敗,國力衰微的時候,好乘虛而入,揭竿而起。
你們天真地以為,可以將這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很不巧,你們碰上了我,你們的底細,早已經被本貝勒摸得一清二楚了。
若不是我一直在暗地裏保護著你們,替你們掩蓋罪行,隻要朝廷一聲令下,你們早就被一鍋端了。
而且是幹淨利落,雁過無痕,後人壓根都不知道你們的存在,你說你這樣冤不冤?值不值?”
慕容湛沉默著,不置可否,沒想到載洸這個人,比他原本想象中的要聰明得多,對於自己的動向,竟然了如指掌,倘若今後要起事,這人肯定是自己最大的障礙。
此刻,他正在用餘光暗暗觀察著載洸,看他的接下來的態度,再決定自己是否要動手。
但是載洸這樣的人,如若心裏沒有八九成的把握,怎麽敢跟他同處一艘船上,還敢跟他口吐真言,全盤托出。
隻見載洸絲毫不懼他,繼續著他的說辭,“放心吧,我既然有意要保你們,自然不會將你們視作亂黨處置。
說到底,你我都是誌同道合之人,內心裏的所念所想,實際上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匡扶國家、複興中華。
我雖然沒有出過洋,沒有留過洋,但是我比你更加清楚,當下中國的弊病在哪——在封建製度。
但我看得要比你們更加深刻些,中國的弊病在於封建製度,並不在於清廷,這是兩碼事。
封建勢力的頑固,思想的愚昧,腐敗的作風,都不是一日可以清除的。
你也不要天真地以為,這時候顛覆了一個封建政權,就能徹底地救活中國了,反而容易讓敵人趁虛而入。
到那時候,人民陷入水深火熱之中,國家和民族蒙塵,血流成河,餓殍遍地,山河震蕩,國無寧日,你不妨考慮一下我的策略。
醫人治病,醫國治心,救國的方子,我這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