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蓋棺定論
光緒輕輕地瞥了一眼自己的老師，雖然事先說好了要抄李鴻章的腰，可此刻他也覺得李鴻章的想法是可行的，想了想，還是把自己老師賣了吧。“兒臣認為，李鴻章所奏，實乃深謀遠慮之舉，朕意準奏。”
得了個皆大歡喜的結局，慈禧自個也開心，“李鴻章啊，你這個主意提得真不錯，可惜你現在已經身居高職了，沒什麽好賞給你的。”
李鴻章笑道：“稟太後，此計並不是出自老臣，而是老臣在上朝之前，從一奇人那兒得來的錦囊妙計。”
這話調動了慈禧的好奇心，便問：“哦？是哪位奇人啊？這等足智多謀的能人誌士，應當人盡其才，咱們可不能埋沒了他。”
李鴻章回道：“正是醇親王府的四貝子，載洸。”
一聽這話，慈禧便哈哈大笑起來，“這孩子，小小年紀，就給朝廷出了這麽多主意，每次出手，便是畫龍點睛之筆。讓他當個昆明湖水師學堂的幫辦，還真是屈才了。
看來真不能以年齡論人呐，是人才，咱們就得多用。七爺啊，你看看你那兒有什麽缺兒，有合適的，就給這孩子安排上，改天啊，讓他到我那兒去，本宮親自給他加封，讓他也高興下。”
翁同龢心裏還憋著一股氣，不肯就此作罷，“皇太後，老臣還有話要說。”
慈禧望了一眼這個老頑固，臉上露出了不耐煩的表情，心裏盤算著，今天這個結果，這個老頑固是不會輕易罷休的，幹脆給他個台階下，讓他不至於丟了臉麵，自己耳根子也能落個清淨。
“翁師傅，你也別爭了，這樣子吧，閻敬銘已經告老還鄉了，翁師傅克勤克儉，德高望重，今後戶部尚書一職，就由你來擔任吧。”
“皇太後，老臣爭的不是這個……”
“那你就爭點別的吧，翁師傅——當以大局為重啊，不要總是顧及你們讀書人那點名節，不顧朝廷的體麵。”
一聽這話，翁同龢頓時沒了脾氣，也隻得心惺惺作罷，反正升職加薪了，即便在朝堂上爭輸了，也不至於給清流人士丟了麵子。
“今天就到這裏吧，本宮也累了，該去歇著了。”
慈禧剛想起身，又停頓下來，看著簾子後麵的人說：“皇帝也已長大成人，本宮是時候撤簾歸政了，待會，就讓人把這簾子給撤了吧，皇帝，這朝政，今後可就全歸你管了，哀家就到園子裏賞賞花，聽聽曲吧。”
光緒看了一眼翁同龢和自己的生父奕譞，心領神會，便極力壓製住內心的喜悅，用略帶點哀傷的語氣說：“兒臣年紀尚淺，且閱曆不足，還望親爸爸多多照料。”
慈禧隻是淡然一笑，有些許得意，又有些許自信，“我自然理解你的難處，本宮垂簾聽政多年，突然把重擔放到你一個人的肩膀上，也難為你了。
我但存體恤之心，也應該幫幫你。今後，若有軍國要政，一些棘手的事兒，你拿捏不準的，就找我要主意，我自然是要為你做主的。”
三人從養心殿走出來，李、翁二人朝奕譞作揖祝賀，翁同龢邊走邊說道：“恭喜王爺，賀喜王爺。皇上總算可以親政了。”
奕譞回道：“同喜同喜，皇上終於長大成人，可以獨當一麵了，如今親政，我們這些做臣子的，可謂望眼欲穿啊，還望兩位大人冰釋前嫌，盡心輔佐皇上才是。”
翁同龢揮了下袖子，抬頭挺胸說：“老臣不屑與小人為伍。隻要是對皇上一片赤誠丹心的，上盡忠於朝廷，下無愧於百姓，便是老臣的摯友、同僚。
若膽敢有不忠不仁不臣之心，老臣便與其勢不兩立。就算是拿槍頂著我這顆腦袋，老臣也義無反顧。哼！”說完，他便甩甩袖子，用一種勝利者的姿態昂首離開了。
奕譞看著他離去，隻是苦笑了下，都說宰相肚裏能撐船，怎麽他還放不下麵子呢？ 他轉過頭對著李鴻章說：
“少荃啊，你可別往心裏去，這翁同龢雖然與你政見不合，但畢竟是個忠臣啊，你們兩人都是朝廷的頂梁柱，可不能因此結怨呐。”
李鴻章隨意地笑了下，搖搖手說：“王爺有所不知，鴻章為官幾十載，早已經將這些清流人士的心給摸透了。正所謂名利名利，名在利前啊，對於翁同龢而言，名節、麵子這東西，可是高於一切啊。
罷了罷了，老臣，但存一顆公忠體國之心，隻求問心無愧。至於清流物議，老臣也早就坦然啦，就隨之而去吧。”
“少荃明事理，識大體，本王甚是欣慰啊。”
李鴻章看著拂袖而去的翁同龢，雖然表麵上風平浪靜，可是內心卻是百感交集，這戶部現在是翁同龢當了家，今後再想從國庫裏掏銀子，可就沒那麽容易了。
北洋水師的前程，堪憂啊——
想到這，李鴻章意識到，自己得趕緊在京城再找個靠山，方便在出事時候給自己說說話，慈禧在建設海軍方麵向來是不大上心的，不能全指望他的支持。
便轉身對著奕譞，肅然作揖後說：
“今後戶部是翁同龢主事，海軍經費方麵，往後隻會是愈發艱難，還得仰仗王爺，多多為幫扶才是。”
“好說，好說，本王怎麽說，也擔任著海軍衙門總理一職，自然是要為咱們海軍的將士們說上幾句話的。”
李鴻章得到了這個承諾，懸著的心才漸漸舒緩下來，“這次，還得多虧四貝子雪中送炭，賜予鴻章此等萬全之策，老臣方能全身而退啊。也感謝王爺對海軍鼎力相助，我可得替北洋全體將士，好好感謝你們父子倆才行。”
末了，李鴻章還不忘重點誇一下載洸，“四貝子之智，令鴻章感慨萬千的，國有此少年，乃王爺之福，大清之幸啊。”
奕譞心裏樂開了花，但還是謙虛地說：“哪裏哪裏，犬子，不過是沾了點福氣，比平常人家的孩子聰明了些。少荃你老謀深算，可得多指點、關照下他。”
聽完，李鴻章哈哈大笑起來，“王爺過謙了，世子曠世之才，古今罕見呐，老臣胸無半點筆墨韜略，豈敢自取其辱，給貝子指點呐。
至於關照嘛，那就更無需老臣費心了，貝子如同眾星拱月啊，日後仕途必定是一帆風順，如日出之朝陽般興盛呐，我大清，興辦實業，富國強兵，指日可待啊。”
奕譞一回到王府上，官服都來不及換下，便風塵仆仆地往載洸的書房裏趕。
載洸停下手頭的筆，眼睛裏閃著期盼的光芒，問道：“事情進展得如何了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