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內藏庫
當細柳營陣地深遠後方的槍聲響起的時候,所有法國人都鬆了一口氣,這場艱苦的戰鬥終於結束了。
自從色當以後,他們還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強烈的抵抗,加上偵察分隊和先遣連的損失,現在總損失已經超過二百多人,打了幾百發炮彈,可是居然還要依賴部隊從後方攻擊才能解決戰鬥。
「結束了!」孤拔放下瞭望遠鏡說道:「這場戰鬥結束了!」
一群參謀也在點頭,這場戰鬥結束了,接下去的戰鬥是怎麼解決順化的敵軍,一個連隊已經如此難以對付了,何況是敵軍的大部隊,一個普通軍官參加過紙橋和河內的戰鬥,他以內行人的口吻說道:「我見過的黑旗軍,從來沒有這麼精銳,這應當是細柳營最好的一個連隊。」
他的估計和實際差不多,只是下一刻,海軍少將已經跳了起來:「是斯賓塞步槍!」
他聽得出來,現在響起的槍聲,除了一八七八年式的步槍之外,還有一種尖銳的步槍發射聲,那就是他們最懼怕的斯賓塞步槍聲。
「是敵人的援兵!」
而在堅守的細柳營士兵則發出一聲聲歡呼,他們沒想到援兵來得這麼快,而法軍的士氣不由為之一挫。
反覆攻擊受挫,挨了自己炮兵的炮擊,這所有的一切都讓他們痛苦,而敵軍援兵的到來。讓他們清楚得知道,這場戰鬥短時間不可能解決。
槍聲密集了一陣子,柳鵬程等到他想要地援兵,只見到六七名士兵背著彈管,穿著草綠色的軍裝,滿頭是汗:「我們來了!」
即便是一個人都好!
柳鵬程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我們等你們已經很久了!」
而在他們的後方,槍聲仍在繼續著,黑旗軍的一個班利用地形與法軍的一個連在戰鬥之後形成了對峙。
如果一個標準的法國步兵連,他們能迅速地解決黑旗軍的半個排,但是參加戰鬥的卻是那個最初發起三次攻擊卻被柳鵬程加強排打退的先遣連。///
孤拔是鑒於這個連隊三次攻擊受挫。傷亡近半地實際情況,沒有讓他們參加正面衝擊,而是負責從後方迂迴。結果這個傷亡四十多人,已經十分疲勞的連隊實行了一次大迂迴,在疲勞之中繞到細柳營陣地的後方,準備發起他們地後背攻擊。
這樣的攻擊,是柳鵬程排的殘餘兵力同樣是擋不住的,但問題在於,他們的背後出現了柳隨雲派來增援的半個排。
「是敵軍!」
他們看到了法國人的紅馬褲,然後才是一個個背景。整個部隊的斯賓塞一輪猛射,把這批法國打得鬼哭神嚎。一下子就死傷了二十多人,當法軍反應過來之後,雙方形成了對峙。
但是鑒於柳鵬程排仍在戰鬥,因此援軍特意把半個班地士兵派來增援,這六七名士兵的增援,讓所有人地信心都變得十足。
柳隨雲的臉卻是十分難看。
敵軍望風而潰,我軍追之不及,到現為此,雖然進行了幾次搜捕,卻是沒有獲得任何有價值的戰果。
派去的半個排仍然沒有進一步的結果。他又派去了一個加強排投入戰鬥。剩下的不到五百人要控制著幾十萬的順化城。
他不能犯任何錯誤,他清楚得知道這一下。他必須儘快控制這座城市,而且他沒有任何援軍和補給。所有的一切都必須依賴自己。
因此細柳營並沒有分散,而是集結了幾個大單位,在城內搜索著一切有價值的大人物:「找到一位王爺,他是嗣德的一位叔叔。」
但是仔細了解之後,柳隨雲還是放棄了要扶植他上位地想法,象這樣地王爺越南可以說用泛濫來形成,自嘉隆以降,皇親宗親就是泛濫已極,所以法國人可以輕易地找到年幼的同慶帝。///
但是柳隨雲沒有這樣地有利條件,逃出城外的協和帝和尊室說、阮文祥等大臣隨時可以殺回來,他們攜帶著朝廷地印信,得到整個越南的承認,可以組建一個流亡政府,而已方卻必須面對法國人的猛攻。
按照最早的預案,必須抓到協和帝或尊室說等重要人物,然後迫使他們退出順化,和法國人就這麼耗下去,但是現在卻失敗了。
所以他必須找到那麼一個有實力有威信的大人物,然後利用他來組建一個越南政權,和法國人展開持久戰,不能讓北圻官員倒向法國,他大聲命令道:「去育德府!」
嗣德有三個侄子,被其收為義子,育德是長子,嗣德彌留之際,留有遺詔:按育德之德性不應做皇帝,其意欲立養善,但因養善尚在稚齡,而國家之事需有一年長之帝,故立育德為皇。
但是由於他與尊室說、阮文祥因為權力分配起了衝突,只做了三天皇帝就被廢位,改立協和帝,他也被囚禁在育德堂。
現在他是柳隨雲的最大希望,他親自帶著一個排的士兵趕到囚禁育德的育德堂,一路大聲催促著:「快點!快點!」
這群草綠色的士兵殺氣騰騰地一路向前沖,一路經過的大道之上,少數居民紛紛退避,柳隨雲心中卻是十分焦灼:「要快!」
不多時,他聽到有人大聲叫道:「我們已經控制了育德堂。」
抬頭一看,卻是自己的一個排長,他已經搶先趕到育德堂,不由心中一寬,卻只聽得那人說道:「支隊長,育德堂經服毒自盡了。」
這是尊室說和阮文祥退出順化前下達的最後一道命令。毒殺個廢帝對他們不算什麼,後來在育德堂,他們還把協和帝給毒殺了。
只是柳隨雲心中冷到了極點,他知道自己必須保存強大地實力,不然遠在千里之外,會在敵軍吞吃個乾淨。/
他轉身說道:「快去找!一定要找到有價值的人物。」
在半個小時的搜索之後,柳隨雲心中越發焦急,雖然事前推演過相關的應急預案,但是由於對中圻情形不夠熟悉,到現在為止。只是找到了兩三個三流人物,雖然比以前的小貓小狗強得多,總算能上得了檯面。
只是靠這些人是搭不起台的。而且這兩三個人都哭著要殉國,不肯擔任這九死一生的任務,因此柳隨雲必須找到一個稍稍有威望的二流人物才行。
現在找到的人物,不是地位不夠,就是已經離開官場很久的,讓他們當個配角還行,當主角是絕不可能地。
但是在這麼大的順化城內,怎麼能找得到這樣的人物。
他覺得自己佔領了順化之外。反而背上了太多地負擔,現在他必須集中兵力去救援柳鵬程排。但是他即便把所有兵力都投入在順化中去,仍然兵力嚴重不足。
他只能命令道:「在皇宮內再找一找,能找到個有用的人就行,即便不是王爺、大臣也行。」
二十多分鐘之後,卻毫無效果,尊室說跑得太快,什麼也沒有給柳隨雲留下來。
他焦灼地等待著結果,同時由於槍聲仍在繼續,因此咬咬牙,又派出了半個排的援軍。這幾乎是他的最大極限了。
天氣是如此悶熱啊!
一個連長快步飛奔而來。喜氣洋洋地說道:「找到了!找到了,終於有人肯主動出來了。」
柳隨雲心中大喜望外。連聲說道:「在哪,在哪?快帶我去。」
他的步伐輕便得象只靈貓。差不多就要跑步了:「告訴他們,什麼條件,我們都肯答應。」
那個連長也喜道:「我也說了,只要她們肯幫忙,什麼條件都可以提。///」
柳隨雲心中那個火熱的感覺在見到真人之後,卻一下子消失了,他看到對面的絕色妃子卻是一下消失了:「是女人?」
沒錯,站在他對面要談條件是個女人,而且是個非常年輕的女人,長得可以說是個禍害。
冰肌玉骨,傾國傾城,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穿著一身素服,看起來象是嗣德地妃子:「阮夢憐見過將軍。」
柳隨雲可沒有什麼憐香惜玉的情懷,他只是說了一句:「女人搗什麼亂?」
阮夢憐卻是有著一種古典地美,她是如此沉穩,根本不為柳隨雲的話所動:「我聽這位將軍說,只要肯幫將軍的話,便是什麼事情都可以談,什麼條件都沒問題。」
「可你是個女人!」柳隨雲毫不客氣地說道:「我要找的是宗室皇帝文武大臣。」
「夢憐是先皇的妃子!」阮夢憐的氣度非常從容:「我幫不上將軍的忙,但是有些東西想必將軍是想知道的。」
柳隨雲細細一想:「你如果能幫得上我們細柳營的大忙,我說過了,什麼事都好相商。」
阮夢憐細聲說道:「臣妾是北圻清化人士,早已久仰貴軍大名了,且不知貴軍是想要改朝換代還是要挾天子以令諸侯?」
柳隨雲當即正聲道:「我等是自為勤王而來。」
阮夢憐冷笑了一聲,只是她即便是冷笑也是如此之美,嘴角浮現一絲嘲諷:「只可惜協和帝北奔橫山,法人兵臨順化,貴軍的如意算盤不能得逞啊。」
「我南國大亂將起,一切皆是以實力來決定成敗,即便有肯出面地大人物,也無用武之地!」阮夢憐這些年來替嗣德處置文書,可以是極有見地:「貴軍不過千人,關山飛渡而來,有若無根之木無源之水,縱有百戰英名,亦無力回天。」
柳隨雲可就怒了,他可不是來聽女人廢話地:「有話便說!」
阮夢憐也很乾脆:「貴軍能擋得法人幾日?」
柳隨雲這下就犯了難。/阮夢憐繼續毫不留情地說道:「法人勢力,後援源源不斷,貴軍能在順化支撐七日已是奇迹了。」
柳隨雲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阮夢憐地說法:「除非能動員我順化之人力物力,但這也是夢中花水中月,國事糜爛至今,那些男人尚不如我們婦人,我們姐妹幾個,想贈將軍一份厚禮。」
「什麼厚禮?」柳隨雲知道已經進入正戲了:「你們想要什麼條件?我柳隨雲和細柳營一向言出必行,請阮姑娘放心便是。」
「我等姐妹數人。雖然是早入冷宮,只恨嫁在皇帝之家,婦人之手無力回天。」阮夢憐說話間多了一種激揚地味道:「也不求其它事情。只聽聞貴軍柳統領是不世英雄,阮朝失德,貴軍若得這番大禮相助,必可取而代之。」
「想要什麼?」
阮夢憐一轉身,卻是一群絕色女子,都是一身素衣,約莫五六人,一下子都涌了出來:「后阮失德。細柳營自當逐鼎,我們願追隨柳宇柳元帥。再成帝業。」
說著,已經有妃子取出替柳宇寫好的詔旨,那上面已經封了柳宇為天下兵馬大元帥,總領北圻諸軍,兼管一切民務,只是柳隨雲卻是皺起了眉頭。
柳宇是個風流人物,這幾個女子卻是他回北圻地大負擔,何況她們似乎幫不了什麼大忙。
正當他思索之際,卻聽得阮夢憐說道:「將軍,你可聽說過內帑?」
「這便是我們所說的禮物。」
「內帑?」柳隨雲滿臉的驚奇:「有內帑?」
在越南這麼多年。他可以說是很清楚越南的財政情況。
自從被英法擊敗。割讓南圻之後,越南在內憂外患。他的財政狀況就是一天不如一天。
1861年,嗣德下諭頒布囚犯可以用錢贖罪的條例。1864年,又下諭頒布捐款者可得賞賜皇親、公主、官吏、到總理、士民的頭銜,允許出賣和荒田作為私田。
1862年割讓南圻三省地同時,尚須向法軍賠償四百萬元,分十年償清,1865年,越南戶部和吏部不得不把所有宮殿裡面的供奉用器及各種銀磚銀錠都搜刮來,共得七萬二千兩,折成十萬兩,仍能不能湊足每年應賠償款項的一半,嗣德只能派遣張文苑去南圻檢點還剩下地三省,即永隆、安江和河仙三省的倉庫,也只找到七百二十兩黃金、兩千二百二十兩白銀、一萬零五百元黃負號,來補足欠法國的那部分款項,結果法國人卻藉機強佔了南圻剩下的三省。
正是這麼惡劣的財政狀況,所以一開始的演練根本沒有考慮到這一點,畢竟內帑頂多有些白鉛錢就不錯了,但是一聽到阮夢憐這麼說,柳隨雲就有一種喜悅。
難道可以拿到幾萬兩白銀?那麼即便這次一無所獲空著手回去,光這筆錢也足夠了。
他詢問道:「內帑銀在哪裡?」
「我們要追隨柳元帥改朝易代,成就不世勛業!」阮夢憐和她的身後的絕色宮妃們,在這一刻變得如此精明。
「我替我們統領答應了,臣下柳隨雲見過幾位娘娘!」柳隨雲轉身叫道:「把各個連長都叫來,我和他們對天賭咒,如果違背今天地誓言,五雷轟頂!」
既然有了宮裡的妃子相助,細柳營地行動就變得順利多了,他們第一時間掌握了整座城市,還抓到了一些大人物,除此之外,在宮妃之中還有人家中是順化的富商,讓她帶信去家中維持秩序,讓城市變得井然有序起來。
所有人都清楚,在法國人的攻勢下,這支黑旗軍遲早是退走的,但是他們只要在城內一天,便是這座城市的主宰,他們對於這個現實並沒有任何抗拒的意思。
在城外的戰鬥一直持續著,法國集中了上千人的兵力反覆攻擊,卻在少量黑旗軍的抵抗下維持著原始的戰線,雙方地傷亡都很大。
而柳隨雲則在阮夢憐地帶領之下,朝著皇城左側走去,那裡便是內藏庫的所在。
穿過一重重宮殿,很快到了一層平房,幾十名越南士兵仍提著鳥槍和刀劍在那裡看守,一看有人過來,當即大聲喝道:「皇室重地,外人禁入,擅入者格殺莫論!」
他們看得清楚,過來地是那支攻佔了整個皇城的黑旗軍,但是他們還是帶著一副生硬地臉說道:「這是阮朝皇室之地!」
阮夢憐正想過去,柳隨雲已經朝天開了一槍:「凡有抵抗者,格殺莫論!」
內藏庫的守衛當即是一轟而散,只有幾個頭目成了俘虜:「幾位娘娘,幾位將軍,小人在這個職上差不多幹了十年,但是沒看到過地窖開啟過,真的不知道有多少藏銀,所以請娘娘和將軍見諒啊。」
那邊有一個姓陳的宮妃卻是看到過一些皇室秘檔:「跟我來!」
工兵當即行動起來,很快就找到了一個地窖,接著用了半公斤的苦味酸實施爆破,直接炸出一個缺口。
塵土迎面而來,這裡似乎已經有幾十年沒有人進入過了,柳隨雲第一個跳了過去,他不害怕有什麼機關。
眼前是用紙張許多錠銀錠,數目似乎不少,柳隨雲隨手拿起來一塊,卻是一塊一兩的銀錠,上面是雙龍搶寶花邊,顯得有些富麗堂皇,份量挺輕,隨手抓了抓,不由笑了笑。
憑著這幾千兩銀子,也算得上這些女人的投名狀了,他又隨處看了看,果然是內藏庫,只是這些銀錠都是紹治年間鑄治,距今已經四五十年的歷史了。
他又抓起一塊銀錠,只是這一回他險些沒抓緊,再一細看,臉色大變。
她身後的陳語芹也被嚇了一跳,只是看了半天,卻是兩行清淚落了下來:「臣是亡國之臣,君亦是亡國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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