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出兵
瓊山。
作為新任廣西巡撫,徐延旭可謂是春風得意,兩眼抓瞎。
他之所以上位,全靠的是「最通越事」的名聲和清流的追捧,尤其是和鹿傳霖兒女親家的關係,讓他一步登天,直上雲宵。
一年之內,由道員而布政使,由布政使由巡撫,連晉三級,可謂是清代官府的特例了,但是真正擔當起這等重任的時候,他才覺得自己才學不夠,甚至連越南到底是怎麼樣一個情形,他都要抓瞎。
他對於越南的了解,一半是來源於書本,一半是來源於自己的親身體會,可是現在形勢的發展,讓他完全看不懂了。
「樞府調度不戰不和,卻讓我們來頂缸了。」他是帶著滿臉的怨氣對著趙沃說出這句話:「頓兵域外,師老無功啊。」
這一波晉陞不但徐延旭得了好處,連黃桂蘭也順利地擠走了馮子材,升任廣西提督,當然這都是張佩綸那隻筆的美意。
只是談論兵事上,他覺得黃桂蘭不若趙沃,黃桂蘭是淮軍出身,來頭硬,又懂戰法,處處指責他的孟浪,而趙沃卻更喜歡迎合他的意見,因此很快他便開始排擠黃桂蘭。
黃桂蘭也是個花花公子般的人物,一見到徐延旭與自己爭權,當即就忍讓了,只是該冷言冷語的時候還是冷言冷語。而現在趙沃卻成了他的軍事顧問:「巡撫大人說的極是,法人援兵未至,自當早日出兵,樞府和戰不定,卻是落了下乘。」
徐延旭冷笑了一聲:「我們幾十個營頭,就一直頓兵關外。軍餉斷斷續續,士氣大挫,再這麼下去,大局不堪設想啊!你看看,人家黑旗軍不過十來個營頭,槍械不精,戰力不強。可是屢挫法人,咱們是國家經制之師,戰力強過黑旗軍十倍,卻只坐在這裡空耗軍餉。」
他雖然沒甚才幹,這件事說的卻是極正確的,大清朝和戰不定,就看著桂軍這麼多營伍停留於鎮南關外,空費軍餉。
誠然其間也做了好些準備。增募了好些營頭,現在廣西防軍已得兩萬之眾,運來了七八千桿後膛槍。但是軍餉卻是斷斷續續地供給,尤其是新增營頭都有欠餉數月的記錄。
而且廣西勇營地軍餉,是全國最低的,一天只有銀一分四毫。一個月下來是四兩二分的軍餉,還要扣去伙食,而且這麼微薄的軍餉還欠發了一兩個月,現在除了寄食當地,並沒有太多的辦法。
因此趙沃也同意徐延旭的看法:「要儘早用兵,不能再這樣拖著!還有,後面不送抬槍來。卻送來了許多毛瑟、雷明頓、士乃德槍來。真是可恨。」作為一名堅定的抬槍神教信眾,趙沃始終認為抬槍才是無敵地存在。至少其它一切後膛火器,不及抬槍百分之一。
大清朝為了支持這場三心二意的戰爭。也提供了不少軍火,有前膛也有後膛,其中後膛槍數約有七八千桿,但是趙沃還是更喜歡他的抬槍。
「現在營中桿槍已備有千餘桿之多,但尚有欠數,至於快槍,可適當保留一部分,其餘或封存,或發與越人。」趙沃抱定了這樣的看法:「快槍雖好,遠不及抬槍也。」
在歷史上,這七八千桿後膛槍根本沒發揮作用,桂軍寧願裝備著落後的鳥槍、抬槍,而新式的後膛快槍,其中不乏李鴻章為了支持黃桂蘭而配發的精品,足足七千桿以上卻毫無用武之地。
趙活與徐延旭具有無私的國際主義精神,他們寧願讓自己地部隊裝備落後的火器,卻在越南官員的花言巧語之下,把數以千計地後膛火器交由越南軍隊裝備,結果在北寧戰役開始之後,大量裝備後膛火器的越軍陣前反水,集體投降了法軍,清軍在前後夾擊之下潰不成軍。
但是在這個時空,歷史卻發生了一點點變化:「趙道,唐景崧向我求援了!」
「憲台!」趙沃說道:「他們黑旗軍既然搶盡了風頭,就讓他們風光去吧!」對於黑旗軍的屢戰屢捷,他和徐延旭都一樣吃味,臉上還得陪笑臉,寫奏報向北京報喜。
可是他們心底卻對黑旗這支部隊充滿了一種忌恨,這種的榮譽只有他們才能配得上,因此對於黑旗軍地支援,簡直可以用有力無氣來說明。
在歷史上,黑旗軍還能提到徐延旭零零星星的支援,可在這個時代,黑旗軍完全是憑藉著自己的力量與法軍交戰。
到現在為止,黑旗軍沒有在徐延旭這裡得到一兩銀子一發子彈一桿步槍的支援,徐延旭只是說道:「哎……好歹也是替我們擋上一擋,我看法國人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他們黑旗軍不就是一幫長毛餘眾嗎?不堪一擊,我有兩萬勇營,當可一舉而下,破河內取海防,收取順化,可惜樞府調度有誤啊。」
趙沃順著他的意思說道:「那就讓他們拼去,咱們看戲便是!」
「我是清流捧上來的!」徐延旭苦笑道:「張幼樵可是把黑旗軍吹成了一朵花,我如果不識趣,清流可照樣可以把我摔下去,再說,唐景崧這句說得也是極為在理。」
「憲台,唐景崧說了什麼話?」
徐延旭卻沒有回答趙沃地問題:「劉永福要新立三營,只有一百桿快槍,想要在這裡購買軍械,南國一向缺乏新式軍械,所以他願意出高價購買。「怎麼一個高價法子?」
「香港賣八兩銀子地快槍,他願意拿十六兩銀子來買!」徐延旭正聲說道:「而且還願意先交款,再收槍,拿真金白銀來同我們換槍。」
歷史上趙沃因為被越南官員的花言巧言所迷惑,把一批與法國人素有勾結地越南官員視作了自己人,甚至把數以千計的快槍交由越南軍隊裝備。可在這個時空,一聽到真金白銀這個字,趙沃地心就動了。
「黑旗與法人交兵,倒也算不易,何況他們與法人拼殺個兩敗俱傷,正好方便我軍出兵。」趙沃繼續說道:「再說軍中欠餉已有一兩月之久,多有斷糧之苦。將軍械售與黑旗,正是兩全齊美之事。」
在歷史上黑旗軍沒銀子也沒有軍火,在這個時空黑旗軍至少擁有不少銀子,而徐延旭也同樣意動了。
這數萬人地吃喝拉撒,都是大問題,雖然劉永福那邊的銀子不能解決問題,但至少能救急。
當然他也清楚自己和屬下的吃相很難看,從劉永福那收來十兩銀子。落在官兵手上有三兩就已經不錯了,但至少也算是有個名目了。
「就依趙道所請!」徐延旭當即說道:「營中諸槍,以九子毛瑟為上品。請先擇一百桿九子槍送去,讓劉永福趕緊把尾款拿來,他若能結清尾款,那我便售他三營的軍械。」
趙沃心中明白:「憲台高見!」
「唐景崧還提到要增派援兵之事。說是黑旗兵少,不過十二營之數,而且久戰之餘,多有損耗,希望我能派一兩營參戰,我以為一兩營過多,到時候可看情況。待戰事有利之際參戰。」他交代了一聲:「交戰之際。不可露出馬腳,要脫去號衣。改打黑旗。」
趙沃心中雪亮:「一定不讓法國人看出問題,落下把柄。自當小心再小心!」
徐延旭卻是把話題一轉:「支援哪個營頭也有講究,你知道唐景崧怎麼講?」
「請憲台示下。」
徐延旭意味深長地拿起了唐景崧的求援信:「我軍自援黑旗而不援細柳?」
一八八三年八月十四日
海防。
一艘艘軍艦都開始啟航了,他們是法國最優秀的一些軍艦,有最先進的鐵甲艦,還有巡洋艦、戰艦,這支規模龐大地海軍艦隊有著上千名船員和水手,他們朝著南方的大海駛去。
南十字星是如此明亮。
孤拔站在艦長室上,有著這樣的感概。
「我們將征服這個國家。」何羅站在他的身側:「順化將對我們開放!」
他有著足夠的信心,不需要激烈的戰鬥,只需要一次戰鬥巡航,就能征服這個國家的首都,當首都淪陷的時候,就是法國獲得戰爭勝利地瞬間。
根據最新的情況,現在順化諸子爭位,群龍無首,正是最好不過的機會。
這支強大地艦隊,在遠東找不到他們的對手,要知道這其中包括了鐵甲艦,這種軍艦即便拉到炮台前面卻承受那些要塞火炮的轟擊,也能毫髮未損。
而其它軍艦同樣是性能優良,總特派員甚至有一種衝動,他想把這支的艦隊調往北方,去征服那個王朝地首都。
只是巴黎沒有授權,不然他一定要試一試。
「我從交趾支那調來了八百名步兵!」
由於戰鬥的巨大損耗,導致波滑將軍手上調不出一兵一卒來,所有的登陸兵力都由孤拔自己來籌措,在歷史上他還能組建一些登陸連來。
但是在這個時空,他的水兵由於大量水兵在紙橋和河內戰鬥上陸作戰而損耗極其嚴重,這八百名步兵是他們登陸的幾乎全部兵力了。
但是無論是孤拔還是總特派員閣下,都有著極其樂觀的態度。
我將征服這個國家。
而對波滑將軍來說,他同樣面臨光榮的任務。
在又一個步兵營運抵河內之後,他地實力已經變得相當強大了,現在集結在河內地兵力超過了六千以上,而且其中還有大量的法軍部隊。
黃旗軍在以往地巡邏戰鬥中表得非常出色,這支中國部隊始終忠於法蘭西,他們的兩名指揮官,希臘人喬治和中國人喬二池對三色旗有著絕對地忠誠。
安南土著步兵部隊不但補足了受到的全部損失,而且還增加了好幾個連隊,他們在與花間教的幾次接觸戰鬥中表現卓越。
東京土著步兵也是值得一提的部隊,他們成長迅速,已經能執行獨立任務,前兩天一個排的東京土著步兵剛剛擊退了上千名花間教徒的進攻。
所有這一切都代表著一個意味,那就是決定勝負的日子到來了。
為了這一天,他甚至不惜得罪東京總特派員和東京艦隊司令,把所有的部隊都集中到河內來,他將全力出動,一舉擊敗佔據在懷德府的黑旗軍。
不管多大的風雨,他都必將獲得勝利。
「我們將出動四千五百士兵,包括大部分法國部隊和安南土著部隊,整個黃旗軍,相當數量的東京土著步兵,向懷德府發起攻擊,擊敗黑旗軍的主力。」
波滑在地圖指出了黑旗軍佔據的懷德府:「黑旗軍大約擁有五千到六千名士兵,但是我們擁有內河艦隊的支援,擁有火炮上的優勢,步兵素質遠遠超過他們,勝利掌握在我們的手上。」
在歷史上,波滑的這次攻勢是以法國部隊為主力發動的,但是總兵力只有兩千八百名,而現在的這次攻勢卻是達到四千五百名之多。
法軍的規模只是比歷史上稍稍增加一些,增加的主要部隊是黃旗軍、安南土著步兵和原來在這個時候尚不存在的東京土著步兵。
這個四千五百人的兵力規模,可以說是波滑對於勝利已經充滿了希望了。
他清楚地認識到,法軍在水上,在炮兵上,在步兵火力都佔據了優勢,而且他的兵力規模已經讓黑旗軍不能重複紙橋的伏擊戰鬥。
四五千黑旗軍可以伏擊李維業的八百名部隊,可是面對四千五百名的大軍,他們除了正面激戰之後,沒有任何別的選擇。
而這種正面對抗正是波滑所喜愛的,法蘭西軍隊不懼怕正面的對抗,無論是炮戰、步槍射擊或是白兵相接,他都擁有絕對的信心。
他甚至對黃旗軍和安南土著部隊都充滿信心,至於東京土著步兵,雖然信心不那麼充分,但是波滑認為在這次戰鬥之後,東京土著部隊也將值得信賴。
「我的軍官們,我的士兵們!請記住今天,我將率領你們,取得一場教科書式的歷史!」
「這是征服保護國歷史中最偉大的一頁!法蘭西人,我將率你們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