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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分配

  柳宇只說了一句:「那好,那我們三個人把黑旗軍的全部權力都抓到手裡如何?」


  他此言一出,黃守忠和劉永福都嚇了一跳:「全部?」


  「是全部權力!」柳宇的眼神充滿了力量:「全部的權力。」


  劉永福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我當初有你這個決心就好了。」


  黑旗軍的營制仿自湘淮勇營,自然也有著與勇營一樣的毛病,那就是兵為將有,尾大不掉,營官都有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站在營官的立場上看,這是最正常不過,但是現在他們三個人的身份不再是普通的營官,而是一名營官之上的團長,看問題的角度又不同了。


  柳宇在這方面要好得多,在細柳營他始終是最高權威,即便是葉成林烏鴉營這樣的營頭,一個排長的任命都得柳宇點頭通過,但是劉永福和黃守忠卻沒有這樣的條件。


  但是黃守忠卻覺得柳宇的建議非常不錯,與其讓營官的權力無限擴張,還不如象以前擔任前營管帶那樣完全掌握權力,何況他們也確實有著這樣的有利條件。


  他們三個人,掌握著黑旗軍的全部部隊,他們做出的決定沒有任何人敢對抗,只要夠快,就能把權力收到他們的手上:「怎麼一個運作的法子?」


  「日常事務交給我處理,每周我們碰頭開一次會,決定黑旗軍的大政方針,若事若有爭執。可以票決,一人一票。」


  柳宇提出的這個條件,對於黃守忠有著無限的誘惑,他關切地是一人一票這四個字。


  現在三個團長都是一票。那麼柳宇事實並不能掌握著無限地權力。只要他與劉永福達成一致。就能推翻柳宇作出地決議:「一人一票?票多者通過?」


  「每周一議。一人一票!」柳宇也很乾脆:「黑旗軍地權力。要掌握到我們三個人地手上。」


  黃守忠顯然沒看到過班子會地實質。他關注地是權力架構。而柳宇也很清楚。在班子會上。永遠上是書記操縱著一切。甚至可以強行通過決議。哪怕遭到優勢地反對也不懼怕。


  劉永福也十分意動。他覺得這樣一來他可以徹底掌握著兩個步兵團地全部權力。不需要象今天這樣懼怕著吳鳳典地挑戰。他同樣沒發現班子會是怎麼樣地一個過程。


  民主集中制。永遠首先是集中。他不由問了另一個問題:「那第二團地裝備怎麼辦?」


  「也給我們票決。」柳宇很乾脆:「我會把細柳營相關地權力交出來。我們三個人可以組成議事會。」


  柳宇完成了劉永福一直想做卻沒有做成地事情。劉永福的神情總帶著一些感觸,但他也知道這是一個機會。


  他還有機會再次問鼎整個黑旗軍地最高權力,但他只是語言深長地問了一句:「是團長嗎?」


  「我們細柳營這邊將有兩個團,所以我會提名一位……」柳宇同樣乾脆利落地說道:「您這邊也可以再提名一位,無論是劉成良或是吳鳳典,都是您的自由。」


  議事會的將來不再是三常委制,而是五常委制。劉永福對此表示滿意:「如果是連美怎麼辦?」


  「這也是您的自由!」


  許多時候。政治就是最直接的利益交換,但是這無疑損害到黃守忠的利益。他不得在這個問題表達自己地立場。


  「我覺得唐景崧大人應當進議事會。」作為一個只有兩個步兵營的步兵團,黃守忠也想往裡面塞一個人:「他是皇上派來的人。」


  即便唐景崧並不同他完全合拍。不象柳宇和劉永福那樣完全控制著提名的人選,他也必須將他推出來。


  只是劉永福第一時間哼了一聲:「外人!」


  這已經非常簡單的表達他的立場,別看劉永福對於唐景崧在關健時候言聽信從,但是他的內心,唐景崧只是一個外人。


  一個外人。


  在越南地事情失敗了,他唐景崧可以拍拍屁股回北京做他地吏部主事,可是劉永福他們面臨的卻是滅頂之災。


  正是基於這樣地判斷,劉永福很明智地作出自己的判斷:「一個外人……」


  黃守忠不得轉身救助於柳宇地協助:「統領,我覺得劉將軍的說法太孟浪,唐大人是皇上派來的人,是能在天國那邊說得上話。」


  柳宇卻從不同的角度拒絕:「五票剛剛好,六票的話,三對三怎麼辦?何況他只是一個外人。」


  連劉永福都將唐景崧視作一個外人,何況是柳宇:「他只是一個外人。」


  黃守忠還想發言,劉永福卻笑了:「這是我們的第一次票決,二對一。」


  他感受到這種民主集中制的好處。


  對於歷史的這一瞬間,有著兩極的評判。


  「在柳宇先生獲得黑旗軍的最高權力瞬間,他明智地感受到時代的大潮,主動進行政制改革,成立作為黑旗軍最高權力機關的議事會,這一機構更貼近於現代的戰時內閣,為黑旗軍的發展壯大奠定基礎,這是東亞歷史上劃時代的大事……」
——

  以上源自《黑旗革命概史》,東京,一九七三年,城戶先生紀念集印行委員會。


  「柳宇這個農民革命的內奸在竊取黑旗軍這支革命軍的最高權力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在剝奪了起義軍自發的民主傾向,建立了完全非法的最高議事會,壟斷了黑旗軍的一切大小權利,甚至於連購買廁所這樣的事務,都必須由最高議事會。」
——

  以上源於《真正地中國革命史:告訴你另一個真正的黑旗軍歷史》。馮自由,阿美利堅人民執政共和國紐約市,一九二二年。


  一八八三年六月。天津。


  比起北京和保定,李鴻章更喜歡呆在這座城市。


  這座城市,和他數十年的功業相關,只有呆在這裡,他才能靜下心看看資治通鑒。


  少年時三千裡外覓封候,只以為天下英雄未若是,老來卻是心知一切皆空,外人皆李少荃最精洋務。只是他卻是清楚得自己的底細。


  雖然從曾帥那學過不少御人之術,只是他清楚得知道,他這些東西只能拿來糊弄。糊弄洋人,糊弄下屬。糊弄同僚,糊弄皇上太后,最後只能糊弄自己。


  可他又不知道自已要學些什麼,西洋的物事他可以夸夸其談,可是卻騙不了自己,想起年輕時在曾國藩幕府的種種行徑。他只覺汗顏,最後只能多讀通鑒。


  但是即便是通鑒這本書,他也有些許不明白,但只有在天津這個城市,他才能靜下來,細細回想歷朝得失。


  這座城市有著他最親信的親兵,那是整個最精銳的炮兵。一切火炮皆為他營所無。由他最親信的將領統御,這支親兵始終不出天津。即便是甲午時淮軍大挫於朝鮮、關外,這支親軍仍然沒有參戰。一直等於八國聯軍入侵,這支精兵才在苦戰之後潰散。


  在天津附近,是淮軍的數十個營頭,在城內是他苦心經營地機器局,在海外還有他一手操辦的水師。


  所以在這座城市之中,他可以安忱無憂,靜靜地靠在那裡看著資本通鑒,享受不多得的陽光。


  他與這座城市,與整個淮軍系統一樣,都瀰漫著一種腐朽地氣味,但是與北京的腐朽不同,在表層還流露著一絲絲陽光,一絲絲朝氣。


  有時候李鴻章也想走出這座城市,吹吹那迎來而來地海風,聽一聽那波濤之聲,但是他還是喜歡停留在這座城市。


  一生功名已成,何須多做事,他所做的事便是縫縫補補,糊弄過去就行了。


  他的眼神充滿了一些迷惑,慢慢地他轉身朝著那年輕的影子問道:「幼樵啊,你又寫了什麼摺子?」


  那個年輕的影子,讓他又想起少年的舊事。


  張佩綸身著一身青衣,數不盡地風流,正如少年時的李鴻章,那時候他也是新點的翰林。


  他溫文和雅地說道:「是寫了個參人的摺子。」


  一看到他,李鴻章就想起了許多前塵往事,這個清流中的幹將與他這個朝中大佬是兩代之交,而且兩家人的交情很不一般。


  那是咸豐三年十一月,太平軍北進廬州,呂賢基率團練六百人拒守舒城兵敗,李鴻章未敗先逃,直奔合肥。新任巡撫江忠源,令其率所帶鄉勇六百人,協助其它鄉勇共守廬州,李鴻章無與廬州共存亡之意,見太平軍屢掘地道攻城,破城志堅,難以堅守,遂以招集團練之名轉進。


  他與前按察使張印塘所集潰兵、川勇,俱駐紮岡子集觀望,張印塘便是張佩綸之父,張李兩家之誼自此而起,陝甘總督舒興阿統兵馳援廬州,亦停兵岡子集,李鴻章進謁請其速援,舒興阿故意延緩,在城內江忠源十萬火急,可是岡子集上,李鴻章和張印塘卻是只求自保,連一兵一卒都不曾派出。


  四年圓月十五日,太平軍克廬州,殺斃江忠源以下守城官紳,李鴻章因在城外僥倖逃得性命。


  這一份共同見死不救的交情,自然不同於別家地友誼,張佩綸身為清流地中堅,卻同李鴻章交好,借而平步青雲,正是因為這一份通家之誼。


  只是有張佩綸,李鴻章也有了許多便利,現今清流灼手可熱,但是這把火卻始終沒點到李鴻章的頭上,關健就是因為張佩綸在清流中地位置。


  只是看到這個年輕時的影子,李鴻章卻是浮想連連:「寫了什麼參人地摺子?這可是得罪人的事情。」


  只是他年輕也沒少做過得罪人的事情,別的不說,少年呂賢基棄水而死,間接坑死他的卻是李鴻章,以後為求生存四處招惹是非,別人都罵上一句「翰林變綠林」,平定天國之後,他處處糊弄,得罪人之處最多。


  張佩綸的笑容很陽光:「摺子保人就更多了。」


  清流之所以成為朝中一大勢力,關健不在於其處處參人,象張之洞這樣的人物,那都是圓滑無比,決不肯得罪朝中權貴,一向喜歡高射炮打蚊子,盡挑軟的捏。


  至於張佩綸,也算是個人精,他平步青雲,不在其參人之多,而在於其保人之眾,一經他提名,縱便不能一步登天,也能身價百倍。


  只是李鴻章卻搖搖頭:「幼樵,要時時以不肖之心待人啊……」


  這句話卻又勾起了李鴻章一段回憶,江忠源死後漕督福濟繼任安徽巡撫,他為丁末科會時的副考官,又為李鴻章的座師,只是李鴻章在福濟之下數載,始終不得大用,數死數生,堪稱人生一大磨難。


  可平定天國以後,李鴻章復函福濟「辱知愛,尤植尤深且厚。比年視師吳會,奏薄效,皆緣患難相從,千磨百折而出」,淮軍後人記舉淮軍諸事,說李治軍,不使諸將和睦,預防其協謀為主帥害,似傳中丞指福濟衣缽。


  這句話就是當年福濟說的:「時時要以不肖之心待人啊……」


  只是張佩綸卻象足了當年的李鴻章,同樣有著「翰林變綠林」的決心:「中堂,國家多變之際,自當有所變革,提用新銳,多用賢能,以利中興啊,此番事大,所以特來請中堂決之……」


  李鴻章很清楚,張佩綸可以把朝中眾臣得罪一番,卻不會得罪自己,正是有了自己,他的位置才會在清流之中穩若泰山,才會在朝中堪稱基石。


  看著那年輕銳氣的青年,李鴻章終於放下了手上的通鑒,詢問道:「你這次保得何人?」


  清流最喜歡乾的一件事就是推舉賢能,象張佩綸常常上一個摺子,保舉至數十人甚至百人之多,日後保舉之人若得功名,自然記得他的好處。


  但是他參起人,也是毫不留情面,更關健的是他不象張之洞那樣喜歡用高射炮打蚊子洞,從道員到布政使他敢於開炮,只要他身後站著李鴻章,他就能在清流中屹立不倒。


  「此番要舉薦原廣西布政使徐延旭為廣西巡撫,此外保舉之從尚多。」


  李鴻章眼神卻是精光一現:「那你要參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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