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炮擊
海防。
「我們可能不得不暫時撤出河內了。」說這句話不是別人,正是梅依少將閣下:「對於河內的軍事行動,我不能給予太大的支援。」
作為中國海分艦隊的司令官,梅依少將還是能提供許多強力的支援,但是他卻充滿了一絲悲觀情緒:「幾萬名黑旗軍的攻擊,是很難對付的,我們應當尋找另一個突破口。」
深入紅河之內並不是梅依少將擅長的行動,他的中國海艦隊擁有許多大型軍艦,從鐵甲艦到巡洋艦,但是這些戰艦完全不適合進入紅河作戰。
他把眼光放向更南的方向:「我想,我們可以在順化發起一次成功的攻擊,然後再來收復河內。」
想到這,梅依少將的心底泛動著一種激動:「這是我成為一名海軍中將的最好機會。」
與梅依少將在支援行動的猶豫不同,交趾支那總督沁沖卻坐在他的辦公桌上詢問道:「準備好了沒有?」
一名少校當即回答道:「斗拉克號已經運去了海軍陸戰隊3連、125名安南土著步兵、46名水兵以及休假歸來的38名陸戰隊士兵,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們將很快抵達河內!」
沁沖總督不僅僅向河內運去了這一波援兵,在這次增援之前他已經採取堅決的行動,甚至沒及時通知梅依海軍少將,此刻的總督象一個賭輸了一切的賭徒,他所有的牌都押在河內這張賭桌上。
「這不夠,傳達傳達我的命令,從殖民地調集一個五百人的步兵營,一個四門的炮兵連,集結完畢立即出發!」沁沖的眼神銳利無比:「不管用什麼方法,都要把他們第一時間增援到河內去。」
少校參謀詢問道:「不需要巴黎的命令?這不是合法的行動啊。」
沁沖總督搖搖頭:「這會是合法地授權。巴黎會完全支持我地行動!」
他慶幸自己在一八八三年擔任交趾支那總督。而不是屈辱地一八七三年。
一八七三年。剛剛在普法戰爭中失敗地法蘭西對於安南鞭長莫及。所以安鄴派遣隊地失敗只能換來名義上地保護國名義。而一八八三年。這是個復仇地年代。
一名老資格地海軍上校。一位年輕有為地少校營長。許多優秀地法蘭西軍官。再加上數以百計地法蘭西青年。以及無數忠於法蘭西與主地安南人。他們地死亡可以換來國內地最大憤怒。
李維業派遣隊地失敗。將必將在未來地共和國報紙佔據很長一段時間地頭版頭條。針對合法巡邏中地法蘭西軍隊地非法攻擊將會讓共和國議會第一時間做出增兵北圻地決議。
他地背後是一個世界上地第一等列強。這個國家可以動員上百萬最好地士兵。他將為自己在越南地一切行動提供更大地便利。自己擁有著幾位前任都無法擁有地優越條件。無論是一個步兵旅還是一個步兵師。甚至是十萬大軍。議會都會在第一時間答應自己地條件。
一想到,沁沖總督便已經想好向內地要求增加地兵力,他想到這。不由對著少校說了一句:「你也去河內,從他們無恥的襲擊開始,這場戰爭的結局就已經被註定了。」
雖然還有苦難和挫折,還有艱苦的戰鬥,但是從這次無恥的襲擊開始,法蘭西已經贏得這次戰爭。
沁沖總督對自己充滿了自信,他並不知道,他會遇到怎麼樣的對手。
河內的夕陽是如此燦爛,以至於黑旗軍的士兵都想到那戰場上噴涌的鮮血。
劉永福站在剛剛被打掃過地戰場。對著他的士兵大聲說道:「黑旗軍的將士,今天將是我劉永福一生之中最光榮的一天,我們剛剛打敗了不可一世的法酋李維業,我們取得完美的勝利!」
每一個黑旗軍官兵都對這樣的勝利報以極大熱情,他們對於這樣的勝利心滿意外,雖然有犧牲,有摻痛的代價,但是這樣地殲滅戰鬥,特別是對法國人地大殲滅戰。他們還是第一次。劉永福朝著遠方那燦爛的夕陽說了一句:「我們也付出了摻痛地代價,楊著恩營官光榮戰死,許多將士死傷,但是他們永存我
說著,劉永福朝那落日揮了揮心,柳宇看到他一生都難以忘懷的華麗場景。
好多人頭啊!
許許多多顆上了石灰的人頭,有純種法國人的,也有越奸的,他們就被懸挂在劉永福背後大路的一顆顆樹上:「將士們。我用這來祭奠死去的將士們。」
「楊著恩營官向我要求過。凡是北寧河北屠殺過平民的法人,我黑旗軍都要替天行道。現在我可以告尉他的在天之靈,這件事我劉永福干到了!」
在長長的公路兩側,都懸挂著法國人和越奸的頭顱,任由所有人欣賞法蘭西丟臉之至的一幕:「這些法國人,不遠萬里企圖侵佔越南,進而吞併我堂堂中華,我劉永福認不得幾個大字,但也知道廉恥!」
「現在他們得到應有的懲罰!」
在十幾里的大路上,都有著同樣的場景,一顆顆人頭被懸挂在樹上,向所有人宣示著黑旗軍的勝利:「過幾天,我會把這些人頭都埋在地上,任由來往人群踐踏!這就是法寇的下場!」
黑旗軍發出了一聲又一聲歡呼:「萬歲!萬歲!」
柳宇心情也十分激動。他知道,在戰場上黑旗軍和細柳營還是收容了近百名俘虜,但是大部分都是昏迷不醒的重傷員,雙方都沒有餘力去救治他們,黑旗軍乾脆用刺刀解決了所有的重傷員,細柳營稍稍人道一些,給他們挖了一個大坑。
畢竟這一役雖然殲滅了八百法軍的大部,可是已方的傷亡也很大,黑旗軍死傷二百四十餘名,右營損傷尤重,細柳營戰果最大。但是戰鬥亦傷亡一百四十名。
如果單以傷亡估算,法軍吃虧並不大,但問題在於李維業部被基本殲滅,戰後黑旗軍和細柳營完全控制了戰場,這樣一來,法軍只有少數人員逃走外。什麼都沒留下,而黑旗軍不但繳獲了物資,傷員在收容救治后大部分都能回到戰場。
只是三百八十名死傷人員已經讓包紮所和野戰醫院忙得不可開交,黑旗軍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大的傷亡,這個數字差不多相當於參戰總兵力的一成,根本沒有餘力收容重傷的俘虜。
剩下的俘虜之中,細柳營對於炮兵甚感興趣,留下了幾個炮兵,但是凡是參加北寧河畔的法軍俘虜。柳宇也忠實地信守對楊著恩地承諾。
人頭如林,殘陽如血,這一刻柳宇感受著一將成名萬骨枯的滋味。他只有一種感悟。
勝利者不需譴責!
劉永福指著隱約可見的河內城:「法國人還盤據在河內,將士們,去摘下他們的腦袋,讓他們記住這一刻!」
「摘下他們的人頭吧!」
整個黑旗軍的三千名士兵朝著河內城躍進,他們士氣個個振奮。
瀚海營地士兵更是格外興奮,在他們兩側的路上都懸挂著一顆顆法國人或是越奸的人頭。
今天夜裡,他們也要再次加入戰鬥,蔡雲楠高聲呼喊道:「瀚海營將士們,隨我殺洋人啊!」
「殺洋人!」
官兵們用整齊一致的聲音回答他:「我們是……河內營!」
「河內營!」蔡雲楠這一刻才感受到什麼才是極大的喜悅:「我們一定是河內營!」
他原本只是個海陽天地會的堂主。看起來威風八面,實際四面受氣,但是今天掌握六百強兵指點江山的滋味,才讓他知道什麼是男兒風範。
他並沒有犯李維業的錯誤,在展開戰鬥隊形的同時,還派出多支搜索單位,只是不一會,前衛排已經帶著幾十個風塵僕僕地人過來了:「營長,這都是河內的民眾!」
那些河內人一見到蔡雲楠就給他跪下了:「將軍。求求您救救河內數萬人民!」
「河內數萬居民,正等著王師入城,請您快領兵入城!」
「千萬要趕快啊!這些沒人性的法國賊子,正在放火燒城!」
蔡雲楠抬起頭來,卻看到了城內地天空已經映紅了一大片,比殘陽還要絢爛。
那是法國人放的火!
前來求援的河內居民越來越多:「王師既至,請立入升龍,驅逐法寇,還河內以清明!」
他們跪在地下。哭著不停。這其中還有歐洲人:「我是英國人,我希望你們能保護我的財產!」
火勢猛烈。
無數的河內居民在哭泣。士兵們在步槍上裝好刺刀,等待著蔡雲楠的命令。
蔡雲楠長長地呼了一口氣,他做出自己的決策:「瀚海營!入城-救火!!!」
這是一把大火,一把完全超出放火者意願的大火。
這把大火是河內所有法軍軍官一致投票的結果,他們一致認定在租界附近有太多地房子以致於黑旗軍可以很方便地滲入租界,必須把租界附近二百米的茅草屋全部燒毀。
軍事民主是最壞的民主之一,比塞爾上尉迫於壓力只能允許他的部下把租界附近兩百米的房子全部燒個乾淨,只是即便是這個主意的始作俑者,都沒有想到這把火會燒得這麼旺。
火一點著,就不受任何人的控制,在歷史上這把火是把整個河內城都燒光了,燒得乾乾淨淨,只剩下一個租界。
而在這個時空,這把火同樣具有驚人的威力,完全出於法國人的意料之外,他們地這把火把整個河內分成對立的兩面:租界和他的敵人。
對於黑旗軍,河內一向是冷默甚至敵視的,但是現在連天主教徒和一些歐洲人都來迎接瀚海營入城,歡迎他們趕去滅火,沒有敢於暗算黑旗軍,他們會被憤怒的居民活活當場打死。
下午是不斷有人湧入河內租界,這一場火點著之後。卻是租界之內的天主教眾紛紛往外走,這是他們的家園。
一進入河內城之後,無論是蔡雲楠還是吳鳳典都清楚地知道,今天晚上是註定無法實施夜襲了:「以少量兵力監視居界,其餘人員開始救火!」
原來還有少量法軍在街道上觀察著火勢,但是發現黑旗軍地大旗之後。他們一槍沒放就退入租界去了,看著黑旗軍與烈火搏鬥。
河內都是一些最易燃的土木建築,蔡雲楠直截了當地說道:「拆!」
火還在熊熊地燃燒著,但是這些法軍軍官卻干成了劉永福二十年都沒有干成地事情——他們讓黑旗軍掌握了河內地民心,甚至於黑旗軍動用炮隊多夜炮轟毫無效果的河內城,也被他們燒掉四分之一。
這是何等卓越地功績,波蘭人用他們地絕對軍事民主把歐洲第一等強國送上了亡國之路,而現在這些法國人同樣讓河內人一面滅火,一面千方百計地替黑旗軍出主意。
要知道。這是北越最保守的一個城市,正所謂「此地無王者之氣久矣」,但是連蔡雲楠自己都沒有想到居然這麼順利得到了河內市民的協助。
感謝法西蘭人!
任何一個正常的河內人對於放火燒毀自己家園。焚毀自己房屋和財產的外國人都不會具備好感,在另一個時空法國人用武力把這種無形的反抗壓制下去。
但是這個時空,黑旗軍的武力卻壓過了法國人,而且他們還分出很多兵力協助河內人滅火,保住了許多人的家園--這是河內人的救星。
因此不時有人來通風報信:「大人,法國人從下游來了一條船,就在北寧河上。」
一條船?蔡雲楠第一時間想到了柳宇通報地情報,莫不成是梅依派來的那半連來了?那麼河內的法國正規部隊將會達到五個半連隊,會給自己增加了許多麻煩。
他並不知道。梅依少將派來地半個連隊援兵早已抵達,而這批援軍的抵達,讓比塞爾上尉這個臨時的河內最高指揮官變得信心十足。
「中尉,我是河內最高指揮官海軍上尉比塞爾,從現在你們服從我的指揮。」
來增援的是兩個安南土著步兵連隊,不同於新招募的東京土著步兵,這些越南人是值得信賴的戰士,在紙橋的戰鬥之中這些在交趾支那殖民地服役的越南人幾乎都戰鬥到最後一刻。
這兩個連隊是奉沁沖總督地命令,從南定駐守的四個安南土著步兵連隊抽調出來支援。有了這麼兩個有戰鬥力的連隊,比塞爾上尉一下子變得信心十足。
「即便十萬名黑旗軍來進攻我們的租界,我也有信心守住這座城市!」他對著發揚過民主精神的軍官說道:「我們一定能守住這座城市!」
從表面來看,他現在只掌握九百名正規軍士兵其中還包括相當一部分新兵和幾百名非正規軍,甚至還不如李維業出擊紙橋時的實力,但是關健的是他只需要守備而已。
李維業是運動中被殲滅,而守備中守方更容易發揮火力優勢,而且訓練較差的士兵在防禦戰鬥不容易崩潰,只有骨幹仍在。他們就能堅守下去。要知道河內租界可是構築了好多碉堡,黑旗軍要攻破這些碉堡幾乎是不可能的。
何況在河面上。有交趾支那分艦隊地好幾艘內河炮艦提供火力提援,他上面的火炮差不多相當於兩個炮兵營,必要時上面的水兵也下船參加陸軍作戰。
而且這九百名正規軍士兵裝備仍是超越黑旗軍一個檔次,裝備了大量的速射步槍和後膛鋼炮,即使是黑旗軍使用在紙橋一樣的人海戰術,他有信心利用已方的火力優勢予以擊破。
正是比塞爾上尉信心十足的這一瞬間,對面熾熱的火海已經傳來了呼嘯聲,接著兩發實心彈就朝著租界發射過來。
海軍上尉根本不在意這種騷擾,但是下一刻他神色大變,他把眼睛落在江面上。
柳宇第一時間得到了蔡雲楠的報告:「需要增加炮兵?」
「蔡營長希望把我們繳獲地六五毫米炮增援一門上去!」
雖然說臨時和黃守忠交換了一門六五毫米炮,但是現在六五毫米炮仍是柳宇手上最強大地直瞄火炮,和那些青炮火炮和鑄鐵火炮不同,這種鋼炮是法軍的標準火炮。拿到列強軍隊當中去,也毫不遜色。
只是繳獲之後,炮手根本不熟悉這種火炮,器材亦缺一部分,還不如六零迫擊炮用得順手,只要距離一拉遠。基本沒有命中地可能,更要命是炮彈。
兩門炮只有三十九發炮彈,因此柳宇已經下了死命令,除去特殊情況,每一發炮彈地發射都由他親自控制。
對於這樣的火炮調動,他必須詢問原因:「我會給他增援兩門六零迫!」
現在細柳步兵團一個步兵營建制的火器就是營屬迫擊炮的四門迫擊炮,但是蔡雲楠申請可不這一部分:「我們營長能增調兩門八二迫上去。」
因此柳宇也不由再次詢問:「你們對打炮艦真有那麼大信心?我親自上去!」
蔡雲楠剛才派人向柳宇報告,敵軍一艘運輸艦駛抵租界碼頭,現在尚未生火。正是我軍最好之襲擊目標,現除去向友軍各營借炮之外,急需增援一門六五毫米鋼炮。
只不過當柳宇親自抵達租界的對岸。他不得不不承認,這確實是最好的目標。
即使隔著一條河,租界那道火海仍然傳來熾熱地感覺,法國人的這把火把整個租界附近都變成了不夜天,也讓河面上的幾艘戰艦變成最顯眼的目標。
那邊蔡雲楠喜滋滋地笑道:「各營的炮隊我都借來了!」
除了細柳步兵團各營的六零毫米迫擊炮,在河的這一面集中了整個黑旗軍諸營的炮隊精華,除了少量土炮之外,許多都是西洋淘汰的前膛火炮,其中還有十二磅炮、六磅炮。青銅火炮甚多,在越南屬於難得地火炮精品了。
整個炮隊由於有沿河的房屋掩護,所以法國的艦隊對此一無所知,他們只是讓蒸汽機保持運轉,所有水兵隨時在崗。
這些火炮平時轟擊這些戰艦並不具備太大地威脅,只是這一把火一點,讓這些內河炮艦成為最顯著的目標。
這些內河炮艦、運輸艦由於噸位的限制,只能做到局部防護,已方即使發射實心彈。也能對暴露的人員具有一定的威脅。
這就是最好的目標,這條河並不是什麼大河,站在河邊即使用抬槍都能進行相當精確的攻擊,更不要用這些前膛火炮和軍艦進行對轟。
「多謝了!」柳宇握住了吳鳳典的手說道:「你們的火炮機動不方便,恐怕要受些損失。」
「對轟了!」吳鳳典很樂觀:「在這個距離上,對轟也能轟死他們!」
沒錯,炮隊受損問題並不大,最怕地是山西之戰那樣,法軍軍艦依賴先進的火炮欺負黑旗隊的炮隊。在射程之外進行壓制。現在無論是黃守忠和吳鳳典都看上這條大魚。
雖然打沉軍艦沒有繳獲,但是幹掉他們的軍艦就等於斷了法軍的一臂。黃守忠興奮地說道:「幹掉他們的軍艦,那租界裡面的五個連我們前營都可以包打了!」
看著密密麻麻的炮隊,誰都興奮不已,雖然說法軍炮隊強大,但是已方集中了六十門大小火炮,怎麼也夠法國喝一壺,甚至已方的步兵都能給對方一個教訓。
柳宇強自讓自己鎮靜下來:「等我地通訊連架好電話,那樣的炮隊更容易發揚威力,只需要半個小時就可以!」
他又朝著蔡雲楠說道:「就聽你的,調一門六五毫米上來,可以打三發炮彈!」
晚上,十一時。
這場燒毀了河內城四分之一的大火仍在燃燒不息,三艘大小艦艇和一艘運輸艦靠在租界的碼頭上,隨時準備出擊。
在河流巡邏中的幾艘軍艦差不多要回來了,是讓這幾艘炮艦吹吹涼風的時候。
這幾艘內河炮艦的海軍被火烤得個個滿身大汗,恨不得把海軍裝脫下,但是卻必須保持海軍的儀錶,他們等待著夜間地涼風。
他們面對是另一種炎熱。
站在河堤上,蔡雲楠對著電話機大聲吼道:「炮兵!炮兵——發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