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輿論殺人?(一)
「坑人啊,真是害死人了,本來是個老婦人住著,天曉得怎麼出來個年輕女人,還吊死在這裡。」
房東太太哭天喊地,鼻涕一把淚一把跟小武訴苦。
「這人太壞了,我寡婦失業,就指望這幾間房子過日子,怎麼能這樣啊。」
龍三於在這女人將鼻涕抹到小武身上之前用力架開了她,小武皺著眉頭彎腰走進閣樓。
這閣樓很矮小,小武這樣身高的人在裡面是站不直的。法醫已經將屍體放下來了,盯著幾天前還找他驗傷的女人,法醫閉上眼睛,心想:有怪莫怪,丹桂小姐,我上次那麼對你,也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你死了可千萬別找我。大家都是可憐人,願你早日往生。
小武看法醫蹲在地上嘟嘟囔囔,便問道:「怎麼樣?什麼時候死的?」
「死了有兩天了。」法醫嘆口氣,他指著丹桂脖頸處說道,「兩道勒痕,應該是頭伸進去后掙扎導致,看索溝方向都是向上的,身上再無傷痕,初步看是自殺。」
小武俯下身子,盯著躺在地上的丹桂。兩天時間,她就從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一具冰冷的,已經開始長屍斑的屍體。
這兩天發生了很多事。先是各大報紙都報道了丹桂涉嫌敲詐,作家謝明承認和丹桂有曖昧,丹桂曾經對他講過敲詐萬華劇院,兩個人遠走高飛;迫於輿論壓力張萬華被釋放出來,他站在警察局大門口他記者說自己是被丹桂設下的仙人跳給害了,你情我願的事怎麼能這麼做呢?他甚至還講出一個驚人消息,那就是原來丹桂還給他生過一個兒子!而這個孩子現在就養在他老婆老家!名伶皇后丹桂一下子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原來她是這樣的人!為了名利不惜爬劇院老闆的床,後來還倒打一耙,污衊人家,和劇院老闆糾纏不清給人家生了孩子又勾引小白臉作家,還說人家夫妻扣她包銀不給,她可是有三十萬元的存摺的!呸,真是戲子無情biaozi無義啊。
這樣的議論沸沸揚揚,房東太太此刻已經從警察那得知死在屋裡的就是名伶皇后,驚訝地張大嘴巴:「老天爺,我們前天洗菜時候還在一起罵那女人狐狸精,害人精呢。早知道是她……哎呦,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這就叫舌頭底下壓死人。
小武讓警察將屍體運回去,等法醫詳細解剖。一些小報記者不知從哪得來的小道消息,圍在門口問死去的可是名伶皇后。
小武瞪了他們一眼,一聲不吭走出來。
這時還有人伸手去掀屍體上蓋著的被單,小武大怒道:「放手,滾。」那記者嚇了一跳,見不過是個警察,便鼓起勇氣喊道:「拍個照不成嗎?我們有採訪權!」
「狗屁採訪權,就是你們逼死了她!」
小武氣急了,三下兩下將幾個人推開,記者慘叫:「哎,警察打人了,看看啊,警察打人了。」
小武現在滿心憋屈,怒火四處竄。
他覺得整個事件自己就像個傻瓜,被暗中一股力量牽著鼻子走!那存摺的事是怎麼泄漏出去的?謝明來自首,又傳喚劇院門房,期間他站在窗前還往外看了幾眼,圍著的那些記者忽然都不見了,當時還想這些人就跟循著腥臭的蒼蠅一樣嗡嗡亂撲,怎麼這麼一會都消失了?難道是又找到更有價值的新聞?
那時並沒有多想,沒想到第二天關於小丹桂仙人跳、三角戀、誣告、敲詐的新聞就滿天飛。小武這時才清楚,這是被人耍了!那存摺一定是被人故意拋出來的,在審問過程中記者們已經紛紛回去寫新聞去了,是誰給他們的消息?緊接滬城晚報又登出小桃紅的啟事。上面說自己被姐妹情意欺騙,現在看清了丹桂真面目,從此丹桂的一切事都和自己無關,並對張萬華先生表示歉意,特此聲明。這啟事一登出來,大家都誇讚小桃紅果然是出淤泥而不染,知錯就改。小桃紅一方面是物傷其類,一方面還想從丹桂告狀上撈點名聲,沒想到最後鬧成這樣,自己還能全身而退,終於鬆了口氣,至於丹桂的心情,誰在乎呢?誰叫你軟弱,誰叫你無能,就活該做人家的墊腳石。小桃紅這樣想著,將手裡的香煙掐斷,盯著煙嘴上的口紅印子發獃。
滬城至少有兩個人對小桃紅的啟事嗤之以鼻。
一個當然是小武。他鬱悶的看著那啟事就想到小桃紅高傲的面孔。這個女人!狡詐陰險,她本來就是個殺人犯,挑唆丹桂告狀,最後看情況不妙在抽身,這女人真是可惡,可自己偏偏抓不到真正的證據。就算拿著戶口簿說小桃紅就是桃媽的親生女兒,桃媽刺殺女婿一定有原因,可這樣做的話不就和這些信口雌黃的小報記者一樣了?
另一個是葉限,興緻勃勃圍觀了幾天八卦新聞,看到啟事後大笑:「小桃紅真是越來越長進了,知難而退,激流勇進,我確信她沒有幸運石也一定能過得很好。」
一邊的召南冷笑:「哼,只要臉皮厚天下無敵嘛。」
墩子正在一邊篤篤篤地敲著小核桃,聽到這話伸手捏了自己小臉一下,暗自嘆息:終於明白自己為啥在未寒時始終是最受欺負的那一個,臉皮不夠厚呀。
「丹桂怕是命不久矣,這個人,性情軟弱,被張氏夫妻和小桃紅玩弄於股掌,落得這個下場,真是可惜可嘆。」召南聽過丹桂的戲,想到這樣一位佳人變成眾矢之的,連聲嘆息。
「你那憐香惜玉的心又來了。廣東有句話,叫食得鹹魚抵得渴,她的野心和智商嚴重不成正比,她將自己的一切都系在別人身上,怕是做夢也想不到小桃紅能這麼快把她拋棄。二十年前,我就知道那個小女孩有著異乎常人的堅韌,果然是個人物,前幾天還義正言辭大罵記者和張家夫妻,現在出事馬上撇清關係,真是讓我驚喜呢。」燈光下葉限的紅唇飽滿豐潤充滿誘惑。
召南將目光移向別處,就在這時門口的鈴鐺輕輕響了一下,葉限笑道:「說曹操曹操就到,這做人時候是根軟弱的牆頭草,怎麼做了鬼還是這麼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