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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放火少年

  出了市區,往西邊走上四十來里地就是楊柳青鎮。


  這一路上,為了照顧金署長,葉限可被那渾身各個零件晃蕩個沒完的吉普車折騰壞了。


  「嗨嗨,這一路灰吃的,要不是照顧你,我眨眼功夫就到了。」


  葉限忍不住抱怨。


  金署長只當她是在開玩笑,四十里的路呢,就算是個鳥也得飛挺久的呢。


  陳飛揚也抱怨:「你大小也是個署長,這大破車都不如俺們鄉下的馬車,這一路上屁股都要摔成八瓣了。」


  「有輛車就不錯了,你們四不知道啊,這天津衛自從前朝那會就是大官小官只要是混的不好了,退位了就往咱這跑的地方,那走一路沒準能碰到好幾個軍機呢,就我這芝麻綠豆點的官,能有輛車開開,我還能說嘛啊。」


  金署長拍拍身上的灰,抬頭看著一排房子上掛著的明晃晃牌子,上面是三個陳舊的紅字:鎮公所。


  在金署長的帶領下三個人在鎮公所足足翻了一下午的舊文擋。陳飛揚識字不多,一目十行,還裝模作樣好像認真地翻閱舊檔案,其實是眼角偷偷地瞄著門口,心裡卻在琢磨這地好吃的東西都有啥,要敲詐金署長一筆美美地吃上一頓。


  葉限翻完了自己身邊的,皺著眉頭道:「一個極端仇恨楊柳青這三個字的人,家庭一定遭受了極大的變故,我這翻一圈怎麼一點有用的信息沒有呢?」


  陳飛揚嘩地一聲將手裡的本子扔到地上,伸個懶腰道:「俺餓了!俺要吃燒雞!紅燒肉!四喜丸子!」


  真是懶驢上磨屎尿多!葉限剛要開口忽然目光盯著陳飛揚的腳下,原來是從他扔到地上的本子里掉出一張紙。


  葉限彎腰將紙撿起來,看著上面原來是一行黑字:「血債要用血來償!」


  這行字不是用筆寫的,字跡粗大有點模糊,像是用木炭寫成,最後那一筆用力過大,木炭斷掉,留下黑黑的一塊。


  可見這寫字的人,寫這字時候是多麼的堅決。


  「這是怎麼回事?這字跡簡直是恨意滿滿啊。」


  葉限揚著紙條看向金署長。


  金署長接過來看看說:「從這堆資料里調出來的,陳小弟,你可看出點嘛?」


  陳飛揚打著哈欠:「嘛,嘛都沒有?看的俺倆眼都成魚泡了。」葉限見陳飛揚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便指著那紙條說:「這字夠大的,你看看上面寫的是什麼?」


  這……陳飛揚愣住,看看葉限又看看金署長,嬉皮笑臉著:「這字一個個都長的差不多,團吧團吧一個,俺哪認識那麼多啊,俺就認得金木水火土上大人……」


  這是幼童啟蒙描的幾個大字!

  葉限氣壞了:「你不認的這字?」


  「認得認得,這個我認得,是來,來來去去的來!」


  陳飛揚指著來字說道。


  葉限盯著他,眼神惡狠狠的,這個混蛋,你不識字早點說啊,剛才裝模作樣在那翻了半天,還用手指頭指點著一行行地往下看,感情都是在做樣子!

  金署長已經撿起被陳飛揚扔到地上的那個本子,仔細翻找出來。


  這位金署長,相貌何止不揚,還有些猥瑣,說話有事也不太著調,沒想到卻是個膽大心細的負責人的,其實天津衛這麼大的地界,哪年不丟幾個孩子,找不到拉倒,誰也不能將警察局怎麼著,他得到一點線索,就不管不顧帶著葉限他們直奔楊柳青,看著他低頭一點點查看的樣子,葉限有一點後悔剛認識那會坑了他一頓茶點的事。


  「這,這裡,說是徐家的孩子放火燒了一家店!」金署長翻了半天,終於找到這紙條的來處。


  原來是在二十多年前,有個姓徐的少年自稱為家人報仇,放火燒了一個年畫店,正逢年關將至,那店裡的工人們又都在連夜趕工,他將大門反鎖,點燃了煤油,最後有十多人葬身火海。


  當時楊柳青有個很厲害的老警察,從前清起就做捕快的,他竟然靠著肉眼,一點點一寸寸的摸索,找到了最早的起火點,還在那找到個有煤油味的瓶子。這年頭,煤油太常見了,點油燈都需要,有個煤油瓶子也沒法找人啊,巧就巧在這煤油瓶子上有手印,是煤油灑了,拎著瓶子的人手沾到煤油,印在瓶子上,仔細一看,那手印有點意思,六個指頭!這舊案的資料上記載著,有人回憶說在著火前看到過徐家孩子在這附近轉悠,而那個孩子就是個六指兒。警察們趕去徐家,發現早已經人去樓空,在那孩子的床下找到這一行字。


  那徐家原來歷代做年畫的,很有點名望,可是後來出了一件大事,讓徐家成了整個鎮子的公敵,原來這年畫都是用刻好的板子來印的,整個鎮子所有的刻板都是對外保密的,不能外傳。徐家被人收買,將鎮子里幾個重要的刻板偷偷賣了出去,後來那對家就大量印同版本的年畫,甚至還在原有版本基礎上改良了色彩和紙張,那一年原屬於楊柳青版的年畫鋪天蓋地,賣的又便宜,真正的楊柳青年畫無人問津。


  這一下子整個鎮子都炸了!


  年畫印了那麼多,賣不出去就是賠錢,這一個鎮子都沒法吃飯了。


  事情一溜查了下來,最後查到是徐家人出賣了鎮子,於是徐家成了楊柳青的敵人,徐家老人也覺得兒子做了虧心事,對不起父老鄉親,一氣之下老兩口雙雙上了吊。


  徐家兒子成了千夫所指,大冬天的心裡不舒服,跑外面喝的酩酊大醉,倒在大街上。要是換個人醉倒街頭,遇到的人會想法通知家人,總不能叫人凍死,這徐家的出賣了整個鎮子,沒把他趕出去就已經仁至義盡,看他醉成那熊樣,大家都繞著走,沒有人想著去幫他一把。後半夜下起了小雪,第二天,徐家那十多歲的孫兒滿大街尋找他爹,結果找到雪埋住的一具屍體,是活活凍死的,臉上還帶著含糊不明的笑。


  徐家孩子跪地上痛哭,質問路過的人為啥不幫他爹一把。


  「幫他?他害的全鎮人過年喝西北風。」


  「呵呵,這就叫報應,做了那喪良心的事,活該。」


  「白眼狼,死了就死了。」


  看完全部資料,金署長嘆口氣:「這姓徐的對楊柳青有著深仇大恨,算一下年紀,和那戴禮帽的人也差不多,那人看身形動作是個年輕人。」


  葉限點點頭:「不錯,找了這半天,最恨楊柳青的應該就是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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