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三章：天道茫茫
天道？
李顯嗬嗬一笑。
“我當了皇帝，我就有天道。我不是皇帝，我就沒天道。對吧？我告訴你誰當了皇帝，誰就是天道所歸！”
“如果按照你這麽說的話在在當朝做的那個人應該是隋煬帝，不是你們李家。”
狄仁傑無奈搖頭。
李顯果然還是走到了偏激的路上。
或者說，他們這種人往往都會這樣偏激？
這些人最大的錯誤就是總是站出來說我擁有什麽什麽樣的血統，你們應該跟隨我。
普通的老百姓怎麽想？
其實就是一個字兒。
“王爺啊，聽臣一句話。如果你要站出來對臣說，你是先帝的兒子，你是太宗皇帝的孫子，我們應該追隨你。你知道臣或者是滿朝文武，乃至於老百姓都會怎麽想嗎？”
狄仁傑說完就往地上啐了一口。
“呸！”
李顯的臉一下子就變成豬肝色。
“天意民心，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是太宗皇帝的話。你得知道，太宗皇帝是一個何其偉大之人。在隋朝之前，可是長達四百年的南北之亂。南朝宋齊梁陳四朝。北朝為北魏後又分成東魏西魏。東西兩魏後來又分為北齊北周，北周滅掉北齊一統北方。之後楊堅稱隋，楊廣之後又是動亂。到此太宗皇帝才一統天下，已經百年了。你知道為什麽不是別人把這天下穩定下來嗎？”
這些都是老生常談。
李顯明白。
可是他現在還想不明白為什麽他亮出血統之後，別人隻會對他啐一口？
“因為在老百姓的眼中，你和東晉的司馬氏，和宋齊梁陳的劉、蕭，陳，和拓跋氏宇文氏，和楊氏，沒有任何區別。沒有民心的李家，也就是亡國之君而已。民心思何？我的殿下，你知道嗎？”
狄仁傑說的是苦口婆心，李顯聽得也是漸漸平和。
他不知道。
“太子啊，臣告訴你。民心思治，如果不是被逼的吃不上飯，沒有一個老百姓願意把鋤頭打直了參軍。你以為天意讓你做皇帝，你就有天命了？看看百年之前的隋煬帝吧。你逼的老百姓活不下去，照樣一鋤頭打翻了你。太子啊，你自己想想你到底幹了些什麽？”
狄仁傑越說越是慷慨激昂。
他大聲說道：“按照你的想法，在邊關殺掉三萬大軍，就可以讓李愔的攻克玉門關。同樣突厥也可以分一杯羹長驅直入。你在江南造反，天後必然兩頭作戰，疲於應付。可是你怎麽就沒有想到你這樣百姓還有安生日子嗎？大唐盛世還有嗎？如此喪心病狂，有幾個人會跟著你？”
“可是要是那樣的話，我的毒人就可以縱橫天下，我就能……”
“縱橫個屁！”
狄仁傑毫不留情的打斷了他。
“都不用說對上別人了，就算是對上我，都能一把大火燒你個幹幹淨淨。你還真以為自己能掀起浪頭來？”
“對，就是因為有了你們這一幫人……”
“我們為什麽不願意投奔您？太宗皇帝如何奪位，我們並不知道。但是我們知道的是在太宗皇帝在位的時候海清河晏。老百姓家家戶戶都有餘糧，大家都能過上好日子。大唐天下爭無不勝，戰無不克。大家臉上都是笑嗬嗬的。沒有人因為貪贓枉法的官員而叫屈，沒有人因為吃不飽肚子而餓死。您呢？”
“我也行！”
“你的計劃要是成了山西以西全都是突厥的地盤，你行什麽？”
狄仁傑皺眉問道。
“我告訴你，你行不行？我不知道。但是你走在大路上，一定要躲著農民走。否則幾個老農民，上去兩鋤頭就能打死你，你信嗎？因為你害死了他的兒子，孫子。他要找你報仇。”
李顯無語。
他低下頭。
因為他從來沒有想到過王國誌軍這個名號竟然會降到他的腦袋上。
“那……狄卿，我應該怎麽做？”
狄仁傑去昂起頭說道：“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遠者，必浚其泉源；思國之安者，必積其德義。源不深而望流之遠，根不固而求木之長，德不厚而思國之安，臣雖下愚，知其不可。”
“這是前朝大臣魏征的諫太宗十思疏。”李顯當然聽過這位大臣也見過這個奏章。
“十思都是什麽？如果您按照這樣做了，您就是一代明君。臣不求別的，隻求您做到其中的第一條可以嗎？”
“哪一條？”
“將有作，則思知止以安人。臣不要求您把您的所作所為全都向臣說了。臣隻是要求您把您的奪取天下的計劃先放一放，饒了天下百姓。”
“要不然呢？”
李顯等的就是狄仁傑下麵那句話。他想看看狄仁傑能說出什麽來？
“不然您早晚就是大唐的罪人，沒有顏麵下去見太宗皇帝見先帝。您也是天下百姓的罪人，別管走到哪裏？都等著挨老百姓的鋤頭吧。”
“狄大人，我想問問你。如果我全都招了，你說她可能饒了我嗎？”
李顯紅著眼圈兒看著狄仁傑。
他一晚上沒睡，折磨自己的正是這個問題。
狄仁傑聽到他的問題，閉上眼睛更是歎息。
李顯糊塗啊，真糊塗！
他怎麽總是掉進自己的想法裏邊，出不來從來不看看外麵的世界？
“太子啊，您這個話讓臣怎麽說呢？”狄仁傑皺眉。
“您怎麽想都怎麽說。您就說，她會不會饒了我？”李顯問道。
狄仁傑看著李顯，上下打量著這位王子。
有人說宮廷之內沒有親情，隻有爾虞我詐的鬥爭。那麽這個人一定不是宮中的人。
人們看皇宮之中的事情往往都是覺得殘忍。
但是……別忘了皇宮之中的鬥爭永遠還有一線生機。
“王爺，天後其實從早上開始就已經知道是您了。如果真按照您所想，您見到的根本就不是臣，而是魚烔獷大人。他會給您帶著禦酒過來。”
“可是，她為什麽不這麽做？”
李顯茫然。
原來紫微宮裏邊那個早就知道了。
但是她為什麽不這麽做呢？李顯一時間想不明白。
“虎毒不食子啊，您怎麽就想不明白呢？”狄仁傑感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