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難過的一夜
因為這一手弩打出去之後,他才發現須臾之間打死的三個人竟然是毫無武功的人。
這些人不是江湖中人,甚至連閃避一下都做不到!
說時遲那時快,鹿摩尼輕功進出,已經帶出了不少的人。狄仁傑手弩連環卻也造了不少的殺孽。
但是他不殺人,可能都保不住身後的這人。火場危機,讓他不能多想。對於這些普通人來說,他的一舉一動都是致命的。
終於,再也沒有人從火場中衝出來殺人了,狄仁傑的麵前卻也躺了一堆的屍體。他從來沒有這麽專注的去殺過人,從來沒有!
身後一陣馬嘶聲,薛梅帶著二十個千牛衛殺到!他們看到這種景象,慌忙衝進去救人。
狄仁傑呆呆的坐了下來,看著這些人,一直到鹿摩尼站在他麵前。
他抬起頭看看鹿摩尼。
那張一貫平靜的臉上滿是黑灰,雪白的袍子也是沾滿了稻草和碎屑。從來是新新的一雙白色軟緞靴子上此刻不是黑泥就是馬糞。
“大人,您做的很好。”
他又看了看,正在幫忙救火的薛梅等人。
“他們也很好。”
鹿摩尼低頭看了看依舊坐在地上的狄仁傑,便轉身走到了這些人的麵前。
“沒事了。”他的聲音還是那麽空靈,此時此刻聽來就像是天籟之音。“那位大俠已經將那些賊人都殺了。你們快去謝謝他吧。”
被鹿摩尼救出來的人大約是十幾個人,這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紛紛對著狄仁傑磕頭道謝。
狄仁傑慌忙起身,將他們一一扶起來。
鹿摩尼還拿出了一錠金子,放在了地上。
“這些給你們重建家園。日後若是有什麽困難,可以去找官府幫忙。”
這些人捧著金子朝著鹿摩尼叩拜道謝。
清酒紅人麵,財帛動人心,能夠將財帛分給人間的,就是神仙。
跟著鹿摩尼回程的路上,狄仁傑倒也能夠安靜下來了。因為身邊有薛梅的保護,也有千牛衛的護衛。
隻是狄仁傑前思後想一陣突然停了下來。
“怎麽了。”
鹿摩尼也停了下來,回到他麵前。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些人會殺人?”狄仁傑問道。
“我若說不是,你會相信嗎?”鹿摩尼說道,“你已經前思後想的很清楚了。”
“你!”狄仁傑一把抓住他,“那你大可以直接說明白啊。不必等他們殺人啊!”
“你相信嗎?”
鹿摩尼靜靜的將他的手掰開。
“大人,你會相信嗎?不論是你還是之前的那些大官們?你真的殺過人嗎,你見過怎麽殺人嗎?你知道別人是怎麽殺人的嗎?”
“我寧可一輩子不知道。”狄仁傑無奈的說道。
“如果下次再遇到這樣集會的人,你會怎麽樣?”鹿摩尼問道。
“我會教訓他們!”狄仁傑說道,“我會打他們讓,打到他們不再殺人了為止。”
“然後你一轉身他們繼續殺人?”鹿摩尼冷笑。
“那我,我用律法改變他們。”狄仁傑說道。
“這句話你自己信嗎?”鹿摩尼問道。
“那你怎麽做?”狄仁傑問道。
“我?”鹿摩尼說道,“我會在他們殺人之前殺死他們!”
狄仁傑愕然。
眼前這個人畢竟不是佛教徒,畢竟不是慈悲為懷的人。他隻是摩尼教的教主!
“殺人者人恒殺之。”狄仁傑教訓道。
鹿摩尼冷笑一聲。
“如果不殺他們下一次集會就不知道殺多少人了。如果有一天,一個人這樣站在你的麵前,指著你的鼻子這樣說。他的父母兄弟是你害死的,就是因為你沒有殺掉這些人,讓他們有機會再次殺人。你又會怎麽做?”
“我……”狄仁傑張口結舌。
他不知道。他當然不知道了。
這些複雜的問題他從來沒有遇到過。
他也不想知道。
“你的反應和他們一樣。”鹿摩尼說道,“一樣的愁苦。但是如果殺人者和被殺者隻能保留一個,你會留誰?”
“當然是被殺者。”狄仁傑說道。
“為什麽?”鹿摩尼明知故問。
“因為殺人者會殺掉被殺者,最終誰也留不住!”狄仁傑說道。
聽到他的答案,鹿摩尼笑了。這一次是燦爛的笑容。
他開始慢慢的往回走了,再也沒有一縱百步的輕功,而是真真正正的走回去。
鹿摩尼開始給狄仁傑講出另外一個故事,另外一段江湖傳奇。
“當年,我和另外還有兩位朋友。我們四個人曾經殺上西天光明頂,去毀滅這個邪教。想要將這些人全部殺光。”
“那一戰一定是你們單邊屠殺。想一想,你們可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那些教徒可不是你們的對手!”
如果那些聚集起來的人全都像眼前的這些普通人一樣,這當然就是單邊的屠殺了。
可是,鹿摩尼搖了搖頭。
“根本不是。大人,你今晚遇到的隻是一些一般的信徒。我們當時是殺向最高的總部,從他們的教主聖火明王全都在。那一戰也是至今為止經曆的最慘烈的一戰!甚至可以說,也是我們最凶險的一戰。”
“那些人這麽厲害?”狄仁傑問道。
“也是我們比較弱。我當時最年輕,最年長的則是少林長老,也不過五十多歲。我們要麽要麵對的是成千上萬的高手。所以那一戰我們並不輕鬆。”
“但是你們還是贏了不是嗎?”
“的確我們還是贏了。代價慘痛。”
鹿摩尼說到這裏之後,歎息一聲。
“聽起來你和少林長老是戰友。”
“隻可惜那一戰之後,他並沒有活著回到少林寺。”
鹿摩尼說著,眼睛當中是似乎有淚光。
“我們兄弟。是同生共死的兄弟。那個時候能夠相互托付的情義根本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隻可惜我們後來產生了分歧。”
鹿摩尼這個話說的狄仁傑有些茫然。
“你們的分歧在於什麽?”
“在於如何處理那些根本沒有還手之力的教徒。”
“應該是我問的偏激吧。或者說每一個人身處的角度不同。按照法律,殺人者需要被殺死。但是另外兩個朋友就有了分歧。他們覺得應該給這些人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所以,我做了一生中最後悔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