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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一章 怨恨

  衛承賢伸手揉頭,昨兒又醉了,如今像有根線在腦瓜子裏狠狠地扯著。


  “有什麽事嗎?”


  “老侯爺昨兒發火了。”小廝說到這兒,悄悄看了他一眼,又道:“侯爺,你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你說的什麽?什麽沒印象了?”衛承賢覺得自己的腦子轉動都很費勁,因此,他很懶得去回想。


  小廝再答:“前幾日,平王府的王妃上門與老夫人吵了一架後,把老夫人給氣倒了,如今已耳目歪斜,口不能言,老侯爺請了不少太醫來診治,皆說是中風了,得靜養!”


  “中風了?”衛承賢的腦海中,一直對這事沒有印象。


  “主子,奴才與你說過,隻是這幾日主子一直宿醉在那酒館不曾清醒過。”小廝覺得自己的命可真苦。


  提起酒館,衛承賢想起了昨兒隱隱聽人提起了珍珠。


  “對了,府裏被關著的那個珍珠呢?即然是夫人幫我納的妾,自該到我身邊來伺候著。”


  小廝遲疑了半晌,衛承賢正低頭吃著東西,一邊靜靜地等他回答。


  “主子,那個叫珍珠的丫頭,前幾日平王妃來府裏時,隨便給帶走了,說是夫人在府裏用慣了那丫頭,沒那丫頭在身邊伺候著,覺得很不順手。”


  “哼,她這理由也未免太牽強了吧,旁人家的大丫頭,她也能用得順手,才怪!”衛承賢是半點都不信這個理由的,這回,他到確信昨兒自己沒有聽錯,定是那叫珍珠的丫頭,因為自己的原故受了無辜牽連。


  想到這兒,他對自己的小廝道:“等會兒安排馬車,我要去一趟平王府。”


  小廝聞言苦著一張臉道:“主子,老侯爺吩咐過了,讓主子醒過來後,去瞧瞧老夫人呢!”


  “我爹呢?”衛承賢的嘴角掛起一絲冷漠。


  “呃,聽說,最近外頭有人孝敬了老侯爺幾個西域美人,老侯爺這會子正上心著。”小廝說到這兒,偷偷拿衣袖擦了擦額際的冷汗。


  衛承賢一臉淡漠地就著小醬菜吃了兩碗粥,不難看出他的胃口尚不錯。


  “主子,要不要奴才先去安排一下?”


  衛承賢夾了一個羊肉餃子吃了,後道:“先去瞧瞧我那娘吧!”


  話雖平常,但不難聽出衛承賢話裏的生疏。


  老安國侯夫人躺在那裏,臉上的慈祥早已不見,左半邊臉歪向一邊,不停的抽著,左半邊身僵硬得很,半點都不能動彈。


  衛承賢神情漠然地走了進來,又行至她跟前,低頭就那麽靜靜地看著她。


  “娘!”


  老安國侯夫人看到他好像很激動。


  可惜她已中風了,躺在那裏不能動彈,隻能發出啊,啊的聲音。


  衛承賢俯下身來,幫老安國侯夫人掖了掖薄被,道:“其實,您若是在我娶親後不久就中風,那該多好,這會子您隻怕早已金孫饒膝,兒孫滿堂了,何苦呢,您看看,這就是您折騰來折騰去的結果,您啊,即然不喜歡她們,當初為何又非要做主叫兒子娶了她們呢,我與郡主如今已行同陌路,珍珠更是含恨而終,可憐的孩兒落下來時,尚未成形,娘,晚上您睡得著嗎?不會覺得這屋裏陰惻惻的嗎?”

  衛承賢說不上來自己是什麽樣的心思,他見到自家娘親如今的模樣,並沒有想象中的開心,他最在意的人已經回不來,他的親生孩兒還沒來得及到這世上看看,沒有享受過父母的疼寵就已早早去了……

  他想說,自己恨自家娘親,也恨蘇惠雅,更恨當初促成這親事的先皇後姑姑,如今的西太後。


  若他不曾生在安國侯府,是不是就可以與林珍珠白頭攜老?

  其實,他最痛恨的是他自己!

  恨自己骨子裏的無情無義,軟弱無能,恨自己是衛家人!


  老安國侯夫人的左半邊臉抖動得更利害,她激動的瞪大了眼,想說著什麽。


  “娘,我明白您想說什麽,您想說,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其實,那隻是您一廂情願的覺得這樣對我是最好的,可我真的會因此而過得很好嗎?您不是看到了嗎?”說到這兒,衛承賢忍不住哭起來。


  “從小,娘就告訴我,爹待您不好,於是,我打小就孝順著您,事事都不想拂了您的意,可是呢?您看看我現在,過的是什麽日子?娘,我恨你啊!”


  老安國侯夫人激動的大吼,隻是發出的還是不甘的啊,啊聲。


  衛承賢又道:“其實,我一直都知道,您害死過不少人,這府裏的後花園裏,每年都會換掉一些花草樹木,那些人的屍骨就埋在那裏,所以,您輕易不去後花園那邊走動,準確的說,是後花園的西北角,您也怕不是吧,可您為了安國侯府所謂的麵子,竟然再次痛下狠手,害死了我的結發妻子,您叫兒子怎能不恨?”


  老安國侯夫人隻能幹瞪著眼看著他,卻已無可奈何。


  “這些事兒,總是要有個結果的,我會慢慢來,您就在這府裏看著好了,其實,您現在這樣多好,再也不能管著我了,我便可遂了自己的心意。”


  衛承賢說完這話,站直了身子,摸去眼角的淚水,道:“您中風的事,我不會不管的,總要為您討個公道回來,以報您對我的養育之恩。”


  他離開了老安國侯夫人的住所,那時已是午飯時,他便聽了管家的勸,先在府裏用過了午飯,方才叫人趕了馬車前往平王府。


  而原本在平王府有些坐不住的蘇惠雅與平王妃,聽到安國侯親自登門,母女倆大喜過望。


  “太好了,他若不來,我這心可得一直懸著,都說夫妻吵架,床頭吵床尾好,如今,他來接你回去,你的性子不妨放軟和點,這個坎終是能過去了。”不到萬不得已,平王妃是不會讓蘇惠雅與衛承賢和離的。


  大周的律法是可以和離,但是和離其實很難,尤其是蘇惠雅與衛承賢是先皇賜婚,若無現在皇帝的旨意,兩人注定了這一輩子要綁在一起,無論是孽緣還是良緣!

  蘇惠雅這幾日在珍珠的身上撒了不少氣,早已能心平氣和,聽得衛承賢上門來,她心裏自是又開心了幾分,到底是夫妻,她還是想繼續與他過下去,隻要他能改好……

  衛承賢到繁錦院的時候,院裏已經候了許多的丫頭婆子,見他來了不斷的有人給他請安。


  打簾子的小丫頭見狀忙挑起簾子,朝裏頭喊:“王妃,郡主,姑爺來了。”

  “姑爺”二字落入衛承賢的耳中,顯得格外的刺耳,連帶的心情又壞了幾分。


  當初林珍珠嫁給他時,娘家已沒了人,隻有一些旁親,那些人也稱他是姑爺,林珍珠的父母當時已不在,三朝回門時,他依著自己的性子,丟下府裏仆從,偷偷帶她在京城裏耍了一日,自林珍珠去世後,他對那日的記憶越發清晰,像是刻進了他的骨子裏,每每回想起她與他站在白泉寺的一座玉石台前俯視山腳時,林珍珠曾回眸一笑,當時,他隻覺得她的笑容溫婉而迷人。


  如今細想起來,他才知道,那是林珍珠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刻。


  衛承賢伸手捂住胸口,每每思及此,總有錐心之痛傳來。


  “快些請了姑爺進來。”平王妃歡快的聲音裏夾著讓人難以察覺的激動。


  衛承賢的目光又冷了幾分。


  他隨即進了正屋的正堂,隔著屏風隱隱能瞧到平王妃與蘇惠雅正在上首坐著,兩人正說說笑笑,一點都不覺得自己當日做得有多過分。


  衛承賢是個有教養的人,即便如此,他忍著心中的憤怒依禮見過了平王妃。


  平王妃見他有些不快,隻當他是還在為那日的事生氣,笑道:“快些來娘這邊,讓我瞧瞧,你這些日子到是清減了不少呢,莫要怪我念叨,萬不可仗著自己年紀輕,就不拿自個兒的身子當回事。”


  衛承賢答:“不敢勞王妃記掛。”


  他的話叫在座的兩個女人心裏沉了沉,蘇惠雅再見他的好心情頓時不翼而飛,怒道:“你這是什麽意思?不願來不來就是,何苦做出這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來給我瞧。”


  衛承賢想說,他本就不想來的。


  平王妃暗中掐了自家女兒一把,笑道:“莫要聽雅兒胡說,你能來,她不知有多開心呢!”


  衛承賢依然隻是神情木木地站在那裏,曉慧連著說了三次請他入座,他都棄耳不聞。


  平王妃這才察覺出他的異樣,有些遲疑地問:“怎地了?”


  “女婿有一事不明,還想請王妃明示。”衛承賢的雖依然自稱女婿,卻是不肯再叫平王妃一聲嶽母了。


  “衛承賢,你這是什麽意思?”平王妃尚未問為何,功惠雅已在一旁怒得伸手猛拍茶幾。


  “王妃,可瞧見了,在家中,郡主便是這樣一副脾性,任是誰,都無法承受吧!”衛承賢不怒,反問平王妃。


  平王妃一時啞口無言,自家女兒是什麽性子,她會不知?

  但她是什麽脾氣,怎會任由一個小輩欺到她的頭上,頓時老臉一寒,道:“你今兒莫不是並不想修好,而是來找事的?”


  “休好?”衛承賢怒極而笑,又道:“在你與郡主,一個氣暈自家婆婆,一個氣得親家中風臥床不起,我這個當兒子的,還能有好心情的來與你們修好?我娘那日讓人帶來的雖是氣話,可是,王妃怎不斥責郡主對長輩大不孝,竟還帶人鬧上門去,把我娘給氣病了。”


  什麽,中風了?

  平王妃突然發現,事情的發展以超出了她的控製。


  這讓她很驚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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