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三章 鬧劇(一)
她的心裏忿忿不平,憑什麽她這個做嫡女的要在青州那裏過那般苦日子,而翠羽與喜兒這兩個姨娘,就因為跟了她爹,就可以住在京城的高牆大院內,就可以享受眾多丫頭、婆子們的伺候,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而她在青州,每日要早起操持家務,與那老廚娘一起做家事伺候著那對母子,憑什麽!
“憑什麽,就因為她倆是你的小妾,日子就可以比你的閨女過得還好,是呢,我們是你前頭夫人所出,幹她們什麽事,要是沒有她們在,您跟娘會和離嗎?肯定是她倆從中挑拔,爹才與娘和離的。”
劉大富忍無可忍,衝上去狠狠地煽了劉小蘭一巴掌。
劉小蘭伸手捂著火辣辣的左半邊臉,眼淚嘩啦啦地流下來:“你當真是後爹麽?我不過是說了你的小妾兩句,你就如此待你的親閨女!”
打完她的劉大富心中一陣後悔:“我並不曾因為與你娘和離,就對你們視之不見,而是……”
原因,他無法說出口!
大兒子太狠心,二兒子死得蹊蹺,三兒子不是親的卻勝過親生的,四兒子冷漠無情,五閨女又被她娘給養太歪了,盡做丟人現眼的事。
“我問你,你是不是還跟你表哥,他……”
那樣的事,劉大富實在是羞於啟齒,把他這張老臉燥得不行。
劉稻香暗中看了青梅一眼,青梅很上道地站出來道:“老太爺,有一事你尚不知,黃夫人的那孩子,聽說不是……”
“你給我住嘴!”劉小蘭可不敢叫自己的爹知道,那孩子壓根兒就不是黃文軒的種。
“孩子?!”劉大富隻覺一瓢冰水從頭澆到腳,整個人都涼透了,還有比這更悲哀的事嗎?
他回頭看看翠姨娘與喜姨娘,正在這時,劉敏貴與劉文貴從外頭跑進來,大聲嚷嚷:“爹,爹,我們下學了。”
兩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穿著上好的絲綢長薄襖快步跑進來,各戴了一個雪亮的銀項圈,劉小蘭兩眼放光,一直盯著兩人的那項圈,兩人的項圈模樣一般都是中間大兩端小的一杆蔥式的項圈,下頭墜著個平安如意鎖,瞧那樣式,少說有一二兩重。
“喲,你們下學了,跟先生學了什麽?”
“爹,先生說我們過兩日可以念百家姓了。”劉文貴笑嘻嘻地窩在他懷裏。
劉敏貴在一旁道:“兒子們早上去上學前遇到了三叔,說是想給兒子們再請一個先生,從學館下課後,請先生再給兒子講講每日在學堂所學。”
因劉芷菱出嫁,劉稻香即將再嫁,府裏就隻剩下劉春香一人由著衛先生教導,而劉敏貴、劉文貴前兩月已不再府中跟著衛先生念書,由劉三貴做主,挑了一家不錯的學館入學。
劉大富一邊很開心兩個兒子秉性不錯,一邊又很痛惜當初不該由著劉齊氏當家做主。
“老爺,要不,先讓孩子們下去?”
翠姨娘見差不多了,暗中招來婆子,把兩個小少爺給請了下去。
劉大富經孩子們一鬧,越發堅定了要把劉小蘭留在府外的想法。
翠姨娘微不可察的翹起了嘴角,她就知道,這兩孩子會是劉大富的軟肋,有了這兩孩子在,劉大富必定不會再心軟。
劉稻香見此,示意屋內的丫頭、婆子們都出去。
“黃夫人?你到如今還不肯說實話,你以為你能瞞得了多久,十天?半月?頂了天一個月罷了,我要想知道什麽,隻要寫信回青州,有什麽能不知的?”
她並不是威脅,她隻是陳述事實。
劉小蘭心中再次一驚,眼神驚慌的偷偷瞄向自家老爹,又不敢與他對禮,慌慌張張的再次把眼神移開,這叫劉大富心中反而很不安。
“你還是從實招來吧,念在你娘的份上,我會妥善安頓好你的,若是真受了什麽委屈,我會寫信給旺貴,叫他幫幫你,好歹他尚是一個縣令,與黃大人更親近些。”
劉小蘭聞言苦笑不已。
“爹,要是真如你所言那般,你閨女我又怎會如此落魄的上京?”
“什麽?”
劉稻香與劉大富齊齊驚呼。
隻聲音有些微區別,一個是樂嗬,一個是擔憂。
“到底怎麽回事?”劉大富急切的追問。
劉小蘭無奈之下,隻得和盤而出。
原來,這事兒真要說起來,還要從先皇駕崩那會兒說起。
跟著張裕德家的商隊到達青州時已是四月初,到了青州後,又隨張裕德家的另一支商隊回了府城。
“叩,叩,叩!”與府城最繁華的街道隻隔一巷的一處住宅前,劉小蘭下了馬車後,抱著孩子站在門前,自有張家的管事上前去敲門。
“誰呀。”出來開門的是一個穿戴還算不錯的婦人,那婦人年方大約三十多不到四十,隻是保養得極好,年經雖不輕,但卻是徐娘半老,別有一番風流體態。
“在家青州張家的管事,受京城燕州都指揮使府當家主母所托,特意送了貴府的夫人回府。”管事長年行走在外,對於先前這位婦人掃向他身後的那一眼鄙視,他瞧得分明。
不管如何,他都是聽從主家的吩咐,特意送劉小蘭回府,這家門是必須要進的,因此,他才抬出了劉正信的名頭。
果然,那婦人聽到這話後,臉色變了又變,看向劉小蘭的目光雖依然不善,但也不似先前那般尖銳。
管事才不管這麽多,隻要人能進這府的大門,他就完成主子所吩咐的事了。
“娘!”劉小蘭抱著手中的娃兒朝她福了福,小孩子才寸把長離開府,再次回府時眉眼越發長開,瞧著粉粉嫩嫩的,十分招人稀罕。
他看到那婦人時,先是盯著瞧個不停,後在婦人喊了一聲:“福哥兒。”
他立馬伸出小手,朝那婦人要抱抱,顯然,他已認出來人。
“哎喲,我家福哥兒長高了,真沉,祖母都快抱不動了呢!”原來,這婦人就是黃大人的四姨娘,自黃文軒分家後,她便與黃大夫人說了,想跟著兒子出來單過,黃大夫人巴不得她出府,因此,二話不說便放了她出來。
“娘,福哥兒想您想得緊,時常喊奶奶呢!”劉小蘭有些怕這位整日笑眯眯的婆婆。
她這個婆婆十分利害,即便分府單過了,還能常常招得黃大人想念,每月總有幾日是宿在此處。
“回來了?”
“是,我那三哥一家子原還想留著我們過端午,隻是一來出門太久,福哥兒想奶奶了,二來,也是想著能隨了張家的商隊一起回來,不用叫大家太過擔心。”
劉小蘭除了有時候受刺激會做出讓人無語的事來,平日裏表現得還尚可。
黃家四姨娘聽後,不置可否,皮笑肉不笑地道:“即回來了,往後就在家安安生生的待著。”
隨即,又叫了自己的小丫頭去取了個荷包出來,遞給了送劉小蘭回來的管事:“咱家沒什麽好酒菜招待,隻得請了管事幫忙,去尋個好些的飯館請大家夥吃一頓。”
管事也不客氣,伸手接過荷包掂了掂,這才笑眯眯地招呼人把馬車上的東西缷下來。
黃家四姨娘瞧那些東西都用箱籠裝好了,比自家兒媳出門前多了不少,心中的怨氣消散不少,對劉小蘭的臉色也好看很多。
“能平安回來就好。”
待到東西缷下來,那管事瞧這家子都是婦孺,又叫人把東西給抬到了前院的空地上,剩下的活計,隻能讓黃家四姨娘自個兒想辦法。
那管事留意到,這府裏的下人的確少了些,但也不像劉小蘭在京城所言那般,家中隻有個老廚娘。
誰都不曾留意到管事嘴角那抹若有似無的嘲諷。
劉小蘭盡管在京城時把自己說得在這家裏很不受待見,真要回了家,她又無時無刻不在討好那位四姨娘。
“娘,這是京裏頭如今最時興的緞子,媳婦瞧著這料子顏色很適合您,特意給您扯的一塊。”
她手裏拿的一塊深梅色的緞子,這塊緞子是她有一日哄得劉老夫人開心,那位老夫人隨手賞給她的,料子到是今年最時興的,可那顏色,劉小蘭還年輕,哪裏能壓得住。
黃家四姨娘撩起眼皮子看了一下,眼裏閃過一道喜意,這料子不錯,顏色也好。
“行了,趕緊收拾下,老爺昨兒說了,今兒讓咱們都回府吃晚飯,說是要介紹個得用的人給文軒認識。”
黃文軒要不是身子骨不夠硬朗,憑黃大人的關係,以他的身份,肯定能弄個小官當當。
可惜啊!
劉小蘭忙應下,傍晚時,馬車停在了一私塾處,這是黃大人今年初,私下拿錢幫黃文軒買下了這座書院,又墊錢給他開了這麽家私塾。
“娘,這私塾當真是咱家的?”劉小蘭心下很不高興,怎地,她沒去京城之前,咋就不見這位黃大人有所動靜,自家過的也就一般,誰知從京城回來後,不但家中的仆婦多了,連帶著,家中的日子也好過不少。
早知在家不受那苦,還有這般舒服的少奶奶當,她何況當初氣暈了婆婆跑去京城呢。
劉小蘭卻不知,黃大人正是因為經人提點,知道劉小蘭的親爹,就是劉三貴的養父,而劉三貴是劉正信這個正二品燕州都指揮使的嫡親且唯一的兒子,他能不有所動作。
不然,以黃大夫人的脾性,能如此平風浪靜?
不早拆了這窩才怪。
四姨娘一邊討厭她一邊又無可奈何的由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