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章 宮中秘藥
“當晚,我的丫頭們慌了神,還好我從娘家帶的媽媽穩住了神,匆匆去找我夫君,可那晚我的夫君偏偏不在家,公公又被同族請去後吃酒了,而我那婆婆聽說晚飯前才出的門,我的管事媽媽遍尋不著人,隻得喊開門房去外頭請來大夫,可到底來得晚了……我可憐的孩兒,嗚嗚,就這麽,沒,沒了!”
林珍珠一向性格溫順識禮,淑良嫻德,從來都是與府裏的人為善。
可人善被人欺,府裏的那些下人終究是些勢利眼。
“都怪老奴沒用,若是早些打聽到府裏的主子們都不在,老奴也不必耽擱時辰,早早把大夫請來了,說不得.……”
劉稻香答:“這事怕是與你無關,當日那樣的情形,你自然要找那些人,不然出了事,這裏頭的幹係你又怎能擔待得起。”
林珍珠道:“媽媽,你莫要怪自己了,這都是命,命苦半點不由人。”
“劉二姑娘,是安國侯夫人下的狠手,她是故意支開了世子,又叫人暗中使了銀子置辦了酒席給後街上的衛姓人,那些人自然要謝安國侯,便強行拉了安國侯去後頭吃酒,至於安國侯夫人,聽說她當日左眼皮跳得利害,晚飯前匆匆去了後頭的家廟進香拜菩薩。”
所以,半夜了,若在個府裏,隻有一個出事的孕婦在?
“而且,老奴事後,把安胎藥的藥渣拿出去給人瞧了,雖沒瞧出什麽,但那日瞧過主子的大夫事後說,照理,即便那麽滑倒了,有人墊在下頭,主子是絕無可能滑胎的。”
劉稻香聞言心中一凜,林珍珠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說:“這事兒過後,我以為是自己命苦,這孩兒與我無緣,來得太早了,可不想.……後來我夫君回來後杳了一番,他瞞著我推說是我身子骨不太好,孩子沒能坐穩胎,可我的媽媽偷聽到,我的那孩兒,是,是,是被我那狠心的婆婆給害掉的,你當她是真正好心來瞧我,其實,她身上帶了能叫我小產的宮中秘藥,隻要聞得次數多了,這胎就坐不穩了。”
劉稻香心中慌亂,反手握住林珍珠的手,道:“可是與那日平王府差來的人有關?”
林珍珠紅著眼兒,眼淚不停的往下掉:“宮中秘藥,又豈是那般容易得的?”
不知為何,劉稻香腦海裏閃現兩字:皇後!
宮中秘藥要想流到外頭來,沒有一定遮天手段,必不可能辦到。
“汲汲營營終逃不過一個‘利’字,當日為了‘利’而讓我嫁入侯府,今日為了‘利’便直接殺了我的孩兒。”林珍珠的話裏透著無盡的恨意。
她應該恨這安國侯府的所有人!
也難怪林珍珠不願見衛承賢。
“夫人,世子爺又來了。”
外頭小丫頭的聲音響起。
劉稻香忙站起身來,問:“可要我出去回絕他?”
林珍珠扭過頭,麵朝帳裏躺著,半晌才嗯了一聲。
劉稻香帶著自己的丫頭來到正堂,看到衛承賢冷得直跺腳,冷笑道:“衛世子不去披紅掛彩,忙著迎娶新嬌娘,跑來這裏做甚?”
“是你,稻香妹妹?”衛承賢眼裏盛出喜意。
劉稻香瞧著他那一臉的笑意隻覺得刺眼,又挖苦道:“世子的孩兒才剛過世,你便已忘到了腦後邊?這新人還沒進門呢,之前發生的事就全完了。”
說到這兒,她小臉一板,怒目相對:“誰是你妹妹了,我娘可沒給我生這麽個不要臉的哥哥。”
“稻香妹……”在劉稻香冷眼注視下,衛承賢到底不敢再喚她勞什子妹妹,隻尷尬地笑道:“我是見到你,心生歡喜,你能來,我真是太謝謝你了,珍珠素來隻與你最親近,還請二姑娘多多勸解她,我在這裏先謝過了。”
衛承賢斂起笑意,正兒八經的給劉稻香做了個長揖,行了大禮。
劉稻香繃著小臉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生生受了他這一禮。
“哼,你若真心疼珍珠姐姐,為何不長陪在她身側,你心中若有她,為何不多多疼惜她,我瞧你心中高興得緊,又能娶到一個俏麗小嬌娘。”
衛承賢忙解釋道:“稻,二姑娘還請莫要嘲笑我,這份福,我可消受不起,當日是遭了人暗算,才與那.……我一直把惠雅郡主當成不懂事的妹妹看。”
“哼,不懂事?我記得她年長我好幾歲,她若不懂事,那我與珍珠姐姐豈不更可以任性妄為了?”
劉稻香譏諷就那麽直白的擺在臉上,叫衛承賢再也說不下去,或者說,他這一刻才清楚的意識到,蘇惠雅年紀當真不小了,半晌後,他才答:“的,的,的確,惠雅郡主似乎,似乎比我還年長一兩歲。”
“那我可要恭喜你了,女大三,抱金磚,世子這輩子要榮華富貴到老了。”劉稻香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
她厭惡衛承賢。
他很明顯的感覺到了。
“當日,當日真的不是我之過,我也,也中了暗算,當時神誌不清,才做下錯事。”
“此錯已造成,後來,當今聖上又下了聖旨,我不過是安國侯世子,不敢不接旨。”
劉稻香越發不待見他,冷笑道:“千錯萬錯,都是旁人的錯,世子不過是受了牽連,之所以成了那事,也不過是那日犯了桃花運罷了。”
衛承賢急切地想表明什麽:“不是,二,二姑娘,我心裏如何想,你怎生不明白呢?”
劉稻香高傲地昂起小下巴:“我需要明白什麽?哼,你安國侯府隻怕就門前的那兩尊玉獅子是清白的,我壓根兒就不想明白什麽。”
衛承賢瞪大雙眼看向她,隨即又苦笑道:“你可知,你這樣眼裏進不得沙的性子,在京城裏可是會被世家大族排擠的。”
劉稻香微微眯起眼,咬牙道:“那又如何?我自過我的自在日子,我又何須她們入得了她們的眼,入了眼,我能長胖麽?我能發財麽?還是說我能嫁個如意郎君?都不能,我又何必去費心巴力幹這事?”
林珍珠之所以會落到這地步,還不是因為這些婆娘終日吃了飯沒事做,總愛背後道人是非,事情才會一發不可收拾。
“哼,當日在塞外時,我就提醒你,要你遠離那勞什子郡主,你可有做到?莫要說什麽你避著了,她自己非要找上門來,啊呸,你若不是軟骨頭,不舍得給她點顏色瞧瞧,她又怎會巴著你不放。”
衛承賢張了張嘴,最終隻餘一聲歎息,道:“當日的確是我想錯了。”
劉稻香不欲與他多說:“你還是等珍珠姐姐氣兒順點了再來,莫要在這個時候老出現,這不是成心給她添堵嗎?還是說,你打量著她猜不到這事情的背後都有哪些人?”
衛承賢被她的話嚇了一大跳,不敢置信地看向劉稻香。
劉稻香心裏本就惱了他,又見他如此作態,狠狠地瞪向他:“你那是什麽眼神,我說了,你安國侯府就那對玉獅子能入得了我的眼,看什麽看,你莫不是心裏真的有鬼吧!”
他瞧劉稻香不像是真知道了那麽隱秘的事,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他哪裏不恨自己的娘親,可他這麽孝順的人,又能拿自己娘親怎麽辦呢?
事情已被她做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好生讓珍珠養好身子,到時,再懷個孩子,想來那時,珍珠也不會如現在這般要死要活的了。
“不,不,不,我沒有,我這就離開,還請你多多勸解她一番。”
“哼,你趕緊滾吧,這裏用不著你假情假意。”劉稻香這會子巴不得他有多遠滾多遠。
衛承賢無奈,隻得先行離開,行至堂屋門口時,回頭看向劉稻香,神情認真的說道:“珍珠是我的妻子,一輩子都是。”
劉稻香神情冷冷地望向門口站著的人,目光陰沉地說道:“那得看你的脊梁骨有多硬!”
衛承賢聞言神情落寞不少,低聲道:“你終究不肯原諒我了。”
劉稻香抬頭掃視他一眼,轉身往東屋罩門行去:“我從來就沒有生過你的氣,比珍珠還真。”
即然無心生氣,又何來不原諒,她都不在意他好麽!
劉稻香又回了林珍珠的屋裏,看到林珍珠躺在床上,眼淚汩汩而落,想必先前在正堂裏的話,她隱隱有聽到些,由癡生愛,由愛生恨,由緣而起,由緣而滅……
“我爹娘死的時候,是他給了我希望,他被賜婚時,我與他的孩兒給了我希望,最終不過是南柯一夢,夢醒之時,空餘恨!”
“珍珠姐姐!”劉稻香輕輕喚她。
安國侯夫人有多狠心,林珍珠就有多悲憤絕望。
劉稻香一直陪著她到掌燈時分。
林珍珠說一回,哭一回,不斷反複,一直到青梅過來催促劉稻香該回家去了。
“虧得有你來看我,我才好受了些,你且回去吧,我自會把你勸解的話放在心上,這世上,怕也就你是真心為我打算。”
劉稻香想說古代女子皆命苦,為有自強、自愛方能在這寸片天空掙紮出一些自由。
“我終究不能替你活,你若就此消沉,豈不當真稱了那些人的心,順了那些人的意,反倒親者痛,仇者快了,到不如安安生生的聽大夫的話,把自己的身子骨養好,來年又懷個大胖小子。”
林珍珠因她的話,眼裏點亮了一絲光彩。
人總要有盼頭,才能安穩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