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高堂缺一半
劉旺貴走上前一步,喚了聲娘,又道:“我這般說,不過是想告訴你,莫要再慣著她了,將來,她又不會給你養老送終,你給她的錢,都會姓黃,不是姓劉了。”
這話,是劉齊氏以往訓劉稻香等人時,最愛說的一句話。
劉家的銀子就姓劉,不允許旁姓。
如今劉旺貴卻是拿這話來堵她,劉齊氏頓時啞口無言,無話可對。
他又走到劉小蘭跟前警告她:“你嫁去黃府後,就給我老老實實跟著黃三少爺,沒事兒,就多繡些花兒朵兒的換些錢回來,貼補家用,要知道黃三少爺是黃大人的親兒子,隻要黃大人這個靠山不倒,黃三少爺的前途是一片光明,你這豬腦子懂嗎?把你出嫁前的那些破爛事兒,都給我收起來,別到時把那些肮髒事捅出來,害我被你連累了。”
前麵的話都是浮雲,最後這一句,才是劉旺貴內心的真實寫照。
“娘,你還是少給她買些頭飾吧,你當我不知,她不知從錦表弟那裏哄了多少好東西來,也就你,慣著她,就她這水性揚花的性子,遲早會闖了大禍。”
劉小蘭聞言心中大震,原來四哥與四嫂早已知她那點見不得人的事。
她的小臉蒼白如雪,可憐兮兮地捏著帕子呆立於地上,被劉旺貴的話給嚇壞了。
劉小蘭滿腦子都在想,是不是還有別的人知道?
會是誰?她未來夫婿是否知情?
不,她不允許他知情。
楊氏的眼神如同在看垃圾,劉旺貴更是生怕汙了自己的眼睛。
“收起你那樣子,我可不是那些男人,真是不要臉,就你這破鞋,還想讓家裏出大筆嫁妝,你想都別想。”
劉旺貴低吼完,拂袖而去,一點都不去看劉齊氏鐵青著的臉。
楊氏一點都不嫌事兒亂,在一旁冷笑道:“聽說,婆婆當年也是想爬黃大人的床來著,也不知,黃大人還會否惦記著當年窗前的一抹翠綠?又或是被更多的嫩綠,嬌綠迷花了眼?”
“你!”劉齊氏被她氣得一個倒仰,這麽媳婦娶來,就是來討債的。
後又想到即將取回家的小麽媳婦,劉齊氏的心眼又活起來了,怎麽樣她都要把那胡家姑娘立起來,借此打壓楊氏的囂張氣焰。
她卻不知,胡家更不是她所能胡弄的。
初八這一日,張桂花一家子並沒有去坐席,劉齊氏到是親自上門來請,張桂花隻推說那日有人請了她們一家子出門吃酒,早已約好,不好再推遲,又抱怨劉齊氏不該這麽晚才說,另外,她又說,會打發自家管事去吃酒。
劉齊氏盤算著,劉三貴如今的身價,怎麽著,也要在麵子上好看點,肯定不會拿太差的東西。
誰知,到了這一日,劉齊氏特意留心了,看見張桂花打發來的那個管事背了個簍子進來,心想,這張桂花去了城裏一趟,還挺會做人的,竟然弄了這許多東西回來。
哪想,眼見著那管事拿出來的東西,劉齊氏當場就沒有繃住臉,垮了!
這都是些什麽東西?
麵十斤?幹菇一包,幹淮山一包,豬肉一刀,雞蛋二十個。
就隻有這些了。
相比旁的來坐席,隻拿幾文,幾十文錢來吃酒的,張桂花給的東西已經很不錯,沒見來吃酒的那些人,都拿羨慕地眼光看著劉齊氏。
劉智財正巧來尋她:“奶,你怎麽還在這裏,新娘子都快來了,咱爺呢?”
成親可是要拜高堂的。
高堂缺一半?這叫什麽事?
“你爺在你三叔家,你去尋他吧!”劉齊氏還在氣惱中,很不想提起劉三貴這來曆不明的。
劉智財摸了摸腦瓜子,嚷嚷了一句:“我剛去問過了,爺沒在呢,這要拜堂了爺還沒回,這可怎麽拜堂。”
眼見劉齊氏望著另一邊不語。
劉智財幹脆也不念嘮了,直接閃人了事。
劉旺貴討小婆娘,高堂缺一半,拜不了堂,關他屁事,又不是他自己成親。
“我說劉家嬸子,你家叔呢,這新娘子都要進村了,還不把你老伴尋出來。”說這話的是劉旺貴之前請的官媒。
劉齊氏聽得聲音不是很熟,回頭一看,卻是鎮上唯一的一位官媒。
“你說什麽?”
“我說,你家老頭子呢,這新娘子都快進門了,咋還不出來?”官媒十分不耐,若非劉旺貴給得的喜錢高,她還不想跑這一趟呢!
“他在河那邊可能還沒回來,應該會回來的,誤不了時辰。”劉齊氏一點都不擔心。
官媒婆子本不想再理她,可又惦記著劉旺貴說好的喜錢,便再次提醒道:“你還不知?那邊沒人!”
“啥?沒人?怎麽會,他不是同她們一起回來的嗎?”劉齊氏壓根兒不管劉大富的死活,她怕不得劉大富賴在劉三貴家,這樣,她就能有借口常常登門,順便.……
官媒婆子都懷疑劉齊氏有沒有把劉大富當成丈夫,這麽點遠的路,都不知自家老頭子在哪兒。
“我咋知!”
劉齊氏突然想起劉智財先前跟他提過一句,她笑道:“媒婆子,你先且等等,我去尋人問問,我家老頭子許是被人灌了幾泡貓尿,不知死哪兒窩著去了。”
說完,不待官媒婆子再說什麽,撒丫子就跑了。
官媒婆子撇了撇嘴,十分不屑地嘀咕:“沒見過哪家擺酒席,還分三六九等,嘖嘖,真是人家來多少錢擺什麽樣的酒水,也不把丟了自家舉子兒子的臉。”
沒錯,劉齊氏辦事,一直是如此作風,村民自然是最差的第九等,還有一些管事啥的,就分在略好的一等,而那些有頭有臉,譬如:黃鎮長啦,裏正啦,鄉紳們啊,還有劉旺貴的同窗,那些秀才與舉子們,這些都是坐的最好的桌子,吃的最好的席麵。
好在劉齊氏並不曾聽見,她此時已經尋著了劉智財。
劉智財已是舉人身份,劉齊氏到也不敢在他麵前太過拿矯,見了他隻問:“不是讓你去喊你爺了麽?你咋還坐在這裏吃茶呢?”
劉智財一點都不想理她,好生幫劉智寶涼好茶,這才慢悠悠地抬頭看向劉齊氏:“奶,我先前不是跟你說了麽,爺不在三叔家?”
“啥,咋就不在呢?怎麽可能不在他家?”劉齊氏一點都不相信,她認為是劉智財如今自恃身份,偷懶了,不願幹這跑腿的事,又聽她道:“那可是你爺,你四叔成親,若你爺不在,看你四叔怎麽罵你。”
劉智財如今一點都不怵她,冷笑道:“奶,你若不信,隻管親自去尋。”
他並沒有告訴劉齊氏,人家守門的說了,回來的隻有他家夫人與姑娘、少爺們,聽那門房說,他家三叔要留在青州城,忙著給劉秋香打家具。
劉齊氏半信半疑地又問:“真不在?”
“嗯!”劉智財懶得理她。
一旁有劉智財的同窗,見了笑道:“這位老夫人,智財兄好歹也是個舉人了,可由不得你當下人來使喚。”
“嘿,我大周律法規定輕怠舉人者,輕者鞭笞,重者入獄!”
“舉人身份可不是什麽人都使喚得動,可與縣令老爺平齊平坐呢!”
劉齊氏站在那裏心中怒火中燒,這死小子是翅膀硬了,覺得能飛出她的手掌心了?
看她將如何整治他娘老子與妹子。
卻,又忽然發現,她所有的,能搓磨劉孫氏與劉珠兒的條件,都已不存在。
其一,劉大富不在家中,沒人給她撐腰。
其二,劉仁貴一家,早已搬出去自立門戶。
其三,劉仁貴學劉三貴的樣兒,宅基地買在了鎮長黃金家的東邊。
氣急敗壞的劉齊氏又想到,她對劉智財無從下手,那對劉三貴豈不同理?
想到這兒,劉齊氏突然覺得自己的心窩子被堵了個嚴嚴實實,快讓她喘不過氣來。
“劉老夫人,新娘子已經進村了,哎喲,你咋還在這裏,快尋了你家老頭子,一起去正堂高坐。”
新娘子一進門,便要拜天地,敬高堂了。
劉齊氏如今越來越有劉孫氏當年的潛力了,謊話是信手拈來:“哎,我家老頭子不在,高興旺貴中舉又增喜,一時吃多了,不知貓到哪兒打瞌睡去了,我派人去尋了,實在不行,我就先上坐,代老頭子吃了茶,封紅包就是了。”
來人一聽,眼看著吉時已到,隻差新娘子下轎跨火盆了,哪還來得及做那些,拉了劉齊氏直奔高堂而去。
迎親的喜轎來得十分快,劉齊氏去正堂時,楊氏已經在下手坐著了。
她留心瞧了瞧,楊氏一臉平靜,對於外頭的熱鬧無關疼癢,依然坐在那裏淡定地捧著香銘,悠悠地吃著。
新娘子進了門,便要拜天地了,其怪的是,來送親的高賓似乎知道了些什麽,在看到高堂上隻有劉齊氏在,壓根兒就沒有人鬧,隻當沒瞧見。
這也讓提著心的劉齊氏,暗自鬆了口氣。
就連劉旺貴當發現時的那一刹那,他也是十分詫異的,又見自己娶的二房一點都不瞎胡鬧,心中越發鍾意了。
拜了高堂送入洞房後,劉旺貴便被請去敬酒了。
綠珠服侍著胡馨蓮更換了喜慶常服,小聲道:“姑娘,老太爺真的不在呢!你是沒瞧見,那老婆子的臉有多厚,還能笑得出來。”
胡馨蓮的家人沒有鬧,是因為,初六劉稻香去添妝時,隨口提了那麽一句。
大家族裏走出來的胡馨蓮,哪裏不知裏頭的彎彎繞繞,劉稻香敬她一尺,她便回了劉稻香一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