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催促
劉三貴的家書,除了報平安,再就是說自己今年不會回家過年,對此,家裏人即遺憾又羨慕。
“娘,嶺南在哪兒?”劉春香聽得自家爹爹在信裏說,如今那邊雖已是十二月,可依然隻著夏衫,她對此十分好奇,冬日裏都能這麽暖和?
也不知會不會下雪?
張桂花見當家的不歸家過年,心裏不免很不開心,但又無可奈何。
聽得劉春香如此問,強顏歡笑,答道:“你爹在信上曾說過,他們是一直往南邊走的,想必這嶺南帶有一個南字,應該是極南邊的,你爹還在信上說,在驛站給咱們寄了一大包幹荔枝和桂圓,說是那邊的特產。”
劉秋香聞言驚呼:“啊,我記得荔枝老貴的,外婆每次給我們煮荷包蛋時,都是數著粒兒放下去的。”
“今年,隻怕就咱娘幾個關起門來過年了。”
無他,劉三貴不回來過年,陳氏又搬去青州和兒子住一塊兒了,剩下的,就隻她們娘幾個了。
張桂花低落的心情並沒有持續太久。
不過是又翻過兩日,這日天才剛剛放晴,高九打發他的小廝過來送信了。
張桂花一早就出門了,原是一位鄉紳夫人家中辦喜事兒,請了張桂花這幾日去幫把手。
劉秋香自是帶著村裏的小姐妹們在前院的南倒座房裏做繡活。
有高九與張裕德的幫襯,劉秋香繡坊裏的繡娘也越發多了。
難得放睛,奈不住性子的劉春香早早帶了自己的雙胞胎弟弟去村裏野了。
唯有劉稻香這懶蟲,日上三竿才懶懶地起了床,吃過早飯後,又窩在房裏坐在火桶上,聽著羅姑姑說古。
“姑娘,九爺差人來送了封信,說是舅老爺寫的。”
“哦,怎地在他手上了?”劉稻香麵露訝色。
青絲在門口的火盆子處散去一身寒氣,拿了信走過來遞給她,笑答:“說是九爺正好去驛站取東西,看到有姑娘的信,一問,才知道是青州那邊寄來的,便一並取了,派小廝剛送來了。”
劉稻香接過信,又問:“可有謝過人家,天寒地凍的,誰也不樂意跑這麽一趟。”
“謝了呢,已給賞了那小廝幾文錢吃熱茶。”青絲在羅姑姑的教導下,處事越發有章法了。
劉稻香拆開信閱之,原來,張裕德是提醒她,那製做紅薯粉的事,是不是該提上日程了。
“我道是何事呢,原來,我家舅舅急著摟銀子,催我快些做紅薯粉呢,隻是哪有那般容易,隻怕還得過上十來日,才會有人家把紅薯挖出來呢!”
青梅給她沏上一杯熱茶,笑問:“姑娘,正巧夫人身邊的碧羅,在今兒早上陪夫人出門前,來同奴婢說過,夫人問家中的那荒地裏的紅薯,是拿來做粉,還是喂豬?”
“全拿來喂豬吧,那處荒地靠水近,想來今年紅薯能有個大收成,對了,青梅,你回頭打發人去附近的各村說一聲,就說咱家今年開始收紅薯了,若有人送紅薯來,你便與吳姑姑負責此事吧。”
她嘴裏的吳姑姑,便是二姑姑之一,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但做事有條不紊,有吳姑姑鎮場子,也可鎮住那些無賴,“唆皮”之類,唆皮是土牛縣一帶的方言,意思是隻想占別人便宜的人,別人卻是占不到他一點便宜。
吳姑姑難得應了聲:“是!”
連劉稻香都不由得多瞧了她幾眼。
青梅得了差事,在心裏捋了捋,方才問道:“姑娘,不知這事兒具體要如何做,依然是放入地窯中嗎?隻怕家裏的地窯會小了。”
劉稻香先在腦子裏回想了一遍紅薯粉的做法後,才搖頭笑道:“不了,就堆在咱前院的院子裏,叫婆子們用點心,瞧天色不好時,就拿竹席子蓋上,莫要凍壞了就行,等到開了天,再叫人把那紅薯洗幹淨,削了皮切成絲,還得磨好曬幹才行。”
“如此一來,到要請人打磨個大石碾子,好在家中有驢子,也不愁沒牲口幹這活兒。”青梅雖是丫頭,可跟著自家姑娘久了,對農事這一塊是懂了個七七八八,一點都不與旁家的貼身丫頭相同。
劉稻香也不知能收多少上來,便道:“你回頭叫人多跑幾個村子,估摸著咱土牛縣這一帶,還是有許多人家種紅薯的,況且,咱村也有不少人家種了,想來,他們在別的村的親戚也多少聽到了些信兒,你回頭先在附近幾個村走一遭,算算大概能收到多少,我估摸著,一個大石碾怕是不夠的。”
她舅舅本就是跑海商發家,想來,是想把這些東西賣去海外。
“是,奴婢這就先去幾個村裏問問,合計一下,再去找人打碾子。”
青梅應下這差事,便起身穿上短鬥篷去外頭忙碌了。
“青絲,你帶了人去鎮上跟李三叔問一聲,我先訂的二十個銅漏可有做好,回頭若不夠,我還得請他幫忙連夜趕製,順便再去訂二三十個竹盤子。”
她所說的銅漏是空心圓柱形,下方有密密麻麻的扁孔,上頭有一個布包的厚木塞,用架子支好,隻需人在另一頭一按那木塞上的釘著的長柄,就能把木塞壓下去,而下方的漏孔,就會出紅薯漿,如同現代做手工麵條的小機器一般。
青絲又應下這差事。
劉稻香琢磨了一番,這紅薯粉做得好不好吃,全靠這漿出的細不細膩,便又道:“青絲,回頭還得告訴青梅一聲,讓她多打幾個石磨,打點,得有碾子那麽大。”
“姑娘,石磨能打那麽大麽?”
“應該可以吧,小的能打出來,大的應該也可以,估計是難點,實在不行,加錢吧!”
她要開的是紅薯大做坊,又不是小打小鬧,這石磨是拿來磨漿用的,必不可少。
青絲聽後,也不多言,隻心中記下不能忘了此事。
而這邊,劉稻香已經吩咐春暖了:“你去準備好數丈白粗麻布和十口半人高的大水缸,以前麵粉數斤,再去藥鋪子裏撿半斤明礬。”
明礬有解毒殺蟲、止瀉止癢的做用,因此,劉稻香才會吩咐春暖去藥鋪子裏買東西。
“姑娘,咱不是做紅薯粉麽?咋還用上了麵粉?”春暖不解。
劉稻香嘻嘻一笑,答道:“自然是我喜歡吃這樣子做出來的粉條。”
她卻是留了一手沒有說,麵粉揉好後再用水洗出來的澱粉,就是現代所說的澄粉,與明礬一道加在紅薯粉裏,能增加紅薯粉彈滑的口感。
眼瞅著四大丫頭有三個都得了差事兒,春嬌在一旁急得眼兒都畫圈了:“姑娘,姑娘,奴婢呢?”
“春嬌,聽說你最近手氣不錯嘛!”劉稻香笑眯眯地看向她。
春嬌忙伸手捂住腰間別著的錢袋子,一臉警惕地答道:“姑娘,奴婢連人都是你的了,你就放過奴婢吧!”
她跟自家姑娘打馬吊,就從來沒有胡過牌。
劉稻香摸了摸自個兒的小鼻子,腦子想的是,要不要教春嬌出老千呢?
想想還是算噠,小賭怡情!
左右有她這個做主子的在,是虧不了自己的丫頭們。
“我是那種人嗎?你們輸的錢,就全當是寄我這兒,等到你們年紀大了,留著給你們做嫁妝!”
一旁還沒離開的春暖動起了小心思,嗯,自己要不要也跟著姑娘學打馬吊呢?
話說,自家姑娘可是勾搭了好久了,她一直都沒有上鉤呢!
待張桂花忙完轉過神來,又是幾日過去了。
“咱家院子裏幾時多了這般多的紅薯,怎地沒有送去豬場?”
一大早起來,張桂花被院子裏堆放的一大堆紅薯給嚇了一大跳。
正巧,這時,劉稻香身邊的羅姑姑來了。
“夫人,姑娘想跟夫人討了紅菱、碧羅去幫下手,這些紅薯是姑娘下令收上來的,不是從鎮子對邊那片荒地運來的。”
羅姑姑適時的解了惑。
張桂花這才想起來,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腦門子,又問:“我閨女可有說幾時收穀子?”這滿院子的紅薯,讓那些穀子擱哪兒?
羅姑姑又答:“姑娘說了,左右今年已對年尾,再忙時,已到明年春耕,不如先讓稻子繼續在田裏長段時日,先把收上來的紅薯正經處理好了再說。”
張桂花擔心事兒擠到一堆,又怕壞了紅薯:“可這些日子一直天氣不大好,雖說沒下雪,可一直陰冷陰冷的,也不見開天。”
羅姑姑極有耐心地答道:“夫人,總有開天時,再說了,這紅薯粉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做成的,總得天氣回暖轉晴了才能做,隻是現在要把紅薯收上來,再慢慢打理。”
張桂花聞言略思索一下,便道:“你回去跟我閨女說,家中紅薯地的事,我另安排人做就行了,你叫她隻管放心。”
到不是張桂花沒用,而是這外頭的事,一向是劉稻香在管著。
即然一開始就如此,她也沒有想著要從自家閨女手裏搶權。
張桂花有了事做,越發忙得腳不沾地,臨近年關,劉秋香的紡坊也陸續接了不少活兒,多是幫著做繡嫁品,全然是十裏八鄉的鄉紳夫人們與張桂花接觸後,覺得她不是那種刺頭兒,又加之她本性敦厚以及是自己的牌搭子,那些鄉紳夫人們,自然樂意賣她個情麵。
而劉珠兒便是這一次忙碌中的受益者。
這一日,她下了工後,被劉秋香留下,兩人在屋裏細說了一陣,又留她吃了晚飯後,這才放她歸了家。
一到家中,便聽到正屋裏,她的新四嬸正在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