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兜圈子
“是啊,娘,你莫要急,回頭,待我穩定些了,再給您尋個好媳婦回來!”
張裕德有了前車之鑒,再挑媳婦時,可是小心又小心著呢,哪裏會輕易就同意了婚事。
陳氏愛憐地摸摸劉稻香的頭頂,答道:“你還小,不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啊!”
她若不看著自家兒子成親,肯定是死不瞑目。
即便到了九泉之下,也無顏麵對陳家的列祖列宗。
“娘……待這次行商歸來,兒子一定給你找個貼心的好媳婦,隻是這一次實在不能在家中久待……”
張裕德滿臉愧疚地看向自家娘親,一晃十一年不相見,自家娘親早已華發早生,不再年輕。
陳氏看他意已決,隻得擺手說道:“你自個兒心裏有底就行。”
張桂花不想兩人見麵就傷心,開口勸道:“娘,時辰不早了,不如我們先去做飯,正好,家中如今也漸漸富裕了,隻管撿了弟弟愛吃的做。”
“唉,咱們做紅燒豬蹄,當年,你弟才這麽點大的時候,隔壁家有一次來客,燒了個紅燒豬蹄,他隔著籬笆聞了許久,回來隻問我,那是什麽東西香,說是聞著都覺得肚子飽了!”
張裕德當年肯定撒了謊,那豬蹄子的香氣可是越聞越勾得人餓得慌。
陳氏拿帕子摸著眼淚,起身去灶屋裏準備做午飯。
張桂花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告訴張裕德:“這些年,娘一個人住,沒少擔驚受怕,你若是能回來住,想來娘是極高興的,不是我說你,這些年你咋連個音訊都沒有?便是再多的理由都是借口。”
張裕德心中苦笑,這些年起起伏伏,他自覺無顏見家人,不想,到底還是埋怨上了,又不能跟他娘和姐姐說,自己這些年過得很不容易。
“往年也曾托人捎過信,隻是到底不順路,怕是不曾帶到。”
“你能回來,娘可高興了,別看她剛才不折騰,她怕是到現在都還沒相信你是真回來了,她以為還在做夢呢!”張桂花看自家娘老子的反應,便知道個一三五。
張裕德的神情一凝,與張桂花說起了這些年的經曆,隻不過隱去了被人設套坑去家財,已經差點在獄中曲打成招的事。
這一聊便到了午飯時,熟悉的驢鈴聲隔著河悠揚地蕩過來。
院門口傳來劉秋香脆朗的聲音:“娘,娘,爹回來了!”
“是姐夫回來了?!”
張桂花抿嘴一笑,眼裏全是滿滿的幸福:“聽這鈴聲,應是他回來了。”
“姐姐,快來!”劉稻香跑到門口向劉秋香招手,笑道:“咱們小舅舅回來了。”
劉秋香少不得快跑過去,很稀罕地盯著這個頭回見的親舅舅,更是少不得歡天喜地的喊舅舅,她劉秋香終於有舅舅了。
隨後不久,劉三貴也回來了,自然又是一番激動、感慨,少不得與張裕德推杯換盞,聽得他還要外出經商,熱情地挽留他多住些日子。
“哎喲,三弟,你家小舅子來了也不叫人吱一聲,我可是才聽到村裏人說,特意拎了一塊臘豬臉肉過來。”
劉仁貴的聲音在院門口響起。
劉稻香的視線落在他手上的豬臉肉上,有些驚訝於劉仁貴的大方,那可是帶豬耳朵的整隻豬臉。
劉三貴一家子都不曾想到劉仁貴上門,因著張裕德在,劉三貴也不好開口回拒,隻得叫了劉秋香再去取了一副碗筷來。
劉仁貴例來不走空路,就是走個路,都要扒草三分盡,哪裏會有如此好心。
劉稻香不知他來是何意,又見讓人膈應的劉孫氏與劉珠兒沒來,這才隻是撅著小嘴夾菜吃。
張裕德見了眉頭微擰,低頭小聲問劉稻香:“我家稻兒不喜來人?”
“嗯!二伯一家子都讓人討厭,以前在老宅總是背著我爹欺負我們,而且,奶有好東西,都被他跟大伯哄走了,才不會留給我們,也就是分家後,我們才能吃個飽飯,我現在看到紅薯就想吐,往年在老宅,二伯一家有白米飯吃,我家隻能吃紅薯。”
劉稻香不動聲色的給張裕德上眼藥,不管她這個二伯什麽來意,都要讓自家小舅舅知道,劉仁貴不是什麽好東西。
張裕德的眼裏精光一閃,好笑地伸手摸摸她的腦瓜頂,小丫頭知道耍小心眼了,不過,他喜歡,不愧是他的親外甥女,吃啥都不能吃虧,逮到機會就反咬回去。
酒過三巡,劉仁貴終於道明來意了。
“三弟,三弟妹,你們可真是好命,要我說,三弟妹,以往,我娘做得不對的地方,還請三弟妹莫要放心上,我娘,那也是恨鐵不成鋼,我三弟是個老實漢子,娘當年,沒少為他操心,明知咱三弟想讀書,還是把他掬在了跟前,隻因我三弟性子太過敦厚,很容易吃虧,我娘才想把他放在眼前看著些,也能多顧著他些。”
劉仁貴這話說得有些意思,劉三貴如今念書了,而且外頭都傳他很會念書,這不是打了劉齊氏的臉麽?
當年,劉齊氏可是以劉三貴無這念書的天份為由,讓劉三貴不過是念了一年就回家務農了。
劉三貴端著酒杯低頭不知想些啥,張桂花的臉色有點不大好,誰說她家這口子不會念書了,自家婆婆就是個心偏到胳肢窩的。
“是啊,我多虧討到了個好媳婦,又有小舅子的幫襯,這才能夠繼續念上幾句。”
劉三貴並沒有應劉仁貴的話,隻是話裏話外他都在告訴劉仁貴,他就是靠上自己的媳婦才有好日子過。
為了保護自家閨女,讓人背後嘀咕他吃軟飯都沒關係。
劉稻香也想到了這一層,她更是感動的不行,可憐天下父母心,還的都是兒女債。
若非劉三貴夫婦的有意遮擋,她隻怕早就被有心人盯上了。
張裕德早就聽蘇子燁提起過劉稻香的才能,見眼劉三貴被劉仁貴這般說,自家這個便宜姐夫壓根兒不在意旁人話裏的意思,不由挑了挑眉,自家這個姐夫似乎並非傳言中的那般老實,瞧著也是有些成算的。
“我姐當初嫁給姐夫時,我家並不富裕,不,是很窮,我記得,我姐出嫁,我娘為了能給我娶房媳婦,愣是狠下心來隻給我姐做了一身粗布新衣,便是如此,我姐夫從來沒嫌棄過我姐。”
張裕德雖然討厭、憎恨劉家其他人,但對於劉三貴,他還是覺得不錯的。
在古代,女子嫁妝若少過聘禮,到了夫家,是會被看不起,甚至會被踩到泥濘裏。
就算劉齊氏如何看不起張桂花,不管如何貶低她,劉三貴從來都隻是默默地疼惜著張桂花,從來不曾因為嫁妝一事打罵過張桂花,又或者想要休妻再娶。
劉三貴待張桂花還是不錯的。
他一進這院子,就沒想過會見到自家老娘,要知,他家娘親可是個寡婦,寡婦不登別家門,是因為大家都嫌寡婦晦氣重,不願多接觸。
而劉三貴卻並不這般想,隻是想著他這個做兒子的不在家,便更要多多孝順著他的娘親。
張裕德看在眼裏,記在心裏,但嘴上並不說出來。
若非劉仁貴暗中挑撥,他也不會說出剛才這番話來。
“當年,隻有姐夫不嫌我姐無嫁妝,當年,誰說過我家姐,是個好命的?”
都隻會說他姐是菜籽命,生得賤,扔到哪兒都能活下來。
張裕德心中一直憋著一口氣,他要讓所有瞧不起他姐的人都會覺得,菜籽命又如何,照樣能金貴起來。
劉仁貴神色微微一滯,當年,這十裏八鄉的,哪個不看張家的笑話,都笑陳氏是個晦氣的,拖累了一雙兒女,又道張家隻會越過越窮的。
誰知道眼前的人說翻身就翻身了。
“可不,誰又會知道咱家裕德是個能幹的,不過是幾年的光景,便掙下了一身的家當。”
劉仁貴堆起親切的笑容,與張裕德套起了近呼。
劉稻香忍不住翻白眼:“二伯,小舅舅是我家的。”不是你家的,少來套近乎!
“小丫頭知道啥,你爹娶了你娘,張家與咱劉家就是姻親了,懂不,是再親不過的了。”劉仁貴滿臉溺愛的笑罵劉稻香。
劉稻香隻覺一陣惡寒,很想回他一句,當初怎麽不這麽認為,隻天天惦記著她娘是個沒帶嫁妝進門的,是個吃白食的?!
張裕德並不接劉仁貴的話,隻是伸手刮刮劉稻香的小鼻子,樂道:“哈哈,姐姐,我咋不知,咱們家還養了個小辣椒。”
張桂花心情很好,也不在意劉仁貴的話,答道:“可不,越大越辣了,我也由著她,反正將來是要去禍禍別人家的,就慣著。”
劉三貴在一旁,還很肯定的點頭。
他家閨女個個都是好的,將來要想娶他家寶貝閨女,定要剮掉來人一身皮才行。
張裕德看這對夫妻的樣兒,突然覺得頭疼,他家的外甥女們,將來應該也會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的行情吧,這辣勁兒還是不要傳出去好。
他已打定主意,將來若有好友問起,一定要說自家外甥女們個個都很勤快、乖巧、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