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先生
她見來人,頓時笑道:“原來是張大廚啊,快些請裏頭坐,這位就是你上回說的那個吧,快些,一並請進。”
顯然,張大廚來找郭修凡的事,這位老婆子是知道的。
張大廚笑著應了,又問:“郭大娘啊,修凡在家不?”
“在家,在家。”她一邊請了三人進院子,一邊又朝裏頭喊:“凡兒,張大廚帶人來走你了。”
郭修凡在屋裏應了一聲,不時,便迎了出來。
郭修凡與劉三貴年紀相妨,膚白、清瘦,一身書卷氣。
“張大哥,快些請屋裏坐。”
張大廚顯然與他很熟,也不與他客氣,領了劉三貴與劉稻香進了屋。
堂屋裏的飯桌邊,正坐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孩,拿了毛筆正一筆一筆的寫劃著,見郭修凡帶了人進來,連忙站起來,喊了聲爹,又喊了張大廚一聲張大伯。
他的視線落到劉三貴與劉稻香身上時,到是為難了,不知該如何稱呼。
“這位是劉叔叔,這個小丫頭是他的閨女,你隻當妹妹待就是了。”張大廚大咧咧的介紹著。
那娃便依著喊了劉叔叔與劉家妹妹。
張大廚少不得又要虧這小子很是懂禮。
郭修凡聽了心裏很高興,向劉三貴父女介紹道:“這是我家皮小子,名碩明,因著是天明時生的,便取字辰亮。”
介紹完後,張大廚因急著要去酒樓,便直入主題。
把劉三貴介紹給郭修凡認識。
郭修凡問他是否識得字,這也是當先生該問的,是慣例,隻有了解情況後,方才能因材施教。
劉三貴也不藏著掩著,便答隻識得《三字經》與《百家姓》。
郭修凡略略點頭,能識得些字,教起來便沒那般費神,又從《三字經》及《百家姓》裏抽了幾句話讓或背或解釋其意。
劉三貴都一一作答了。
郭修凡心中暗暗稱奇,按說這三貴已丟掉書本老些年了,竟然還能把這些書記住,可見其是多用心。
做為先生,能遇到一個努力學習的學生,還是感到很欣慰的。
“我瞧著你基礎不錯,便不必再教你這兩書,隻從《千字詩》教起便可。”
聞言,劉三貴心中越發激動,顫抖著聲音問道:“先生,我當真過關了?”
“我瞧你學得不錯,當年念書應是及努力,又過了這些年你不曾丟棄,可見你也是個有心的,我定當盡心盡力教導你。”
這便是說劉三貴是可塑之材了。
即然得到了郭修凡的認可,那麽剩下的便是拜師了。
劉三貴有些難為情地說道:“先生,不知張大哥可有跟你說明,我不能去書塾念書,那裏都是小孩子,我這五大三粗的往那裏一坐,實在是不像話。”
郭修凡顯然不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事了,笑道:“雖說我的學生中,你的年紀是最大的,但我也教過幾個少年,也是不好意思與四五歲的蒙生擠一塊,張大哥先前也跟我說過,這樣吧,我平素都是下午去學堂教習,你上午從辰時初到午時初,便在我家裏學習,我上午教你,下午你自便,或回家看書溫習功課,或是去忙家事。”
劉三貴聽他所言,覺得這般安排甚妥當。
便取了釋菜禮,豬肉,束脩一百文,另還有那兩斤穀酒。
郭修凡看他一樣一樣從簍子裏拿出來的東西,連連說太破費了,便是不買豬肉也是可以的,但,當劉三貴拿出那兩斤穀酒時,他卻是樂得直接送手拿了過去。
打開酒壇子狠狠地吸了一口,笑道:“這是鎮上孫家酒窯出的,最是純不過了。”
“爹,人家還等著行拜師禮呢!”
一旁的劉碩明伸手悄悄拉了自己老爹的衣袖。
劉稻香看郭修凡那樣子,拿手捂嘴輕笑,看這架式當真是一個老酒鬼。
郭修凡聽到自家兒子的提醒,一張老臉微微泛紅。
張大廚連忙打圓場,笑道:“碩明啊,不光是你爹好這一口,便是劉兄弟與我聞到酒香也是饞了的。”
郭修凡笑著點頭,答道:“今兒有酒,不如兩位留下來一起吃上一杯。”
這個自然不可能。
張大廚連連擺手說下回一定討一杯水酒吃,隻是他等下還要去酒樓當值。
劉三貴更加不可能留下來蹭飯吃,他也瞧見了,從進院子到這屋裏,這位先生家也是一貧如洗,隻怕也是要數著米粒下鍋,便推說家中還在擔憂自己能不能念書的事,他拜師後,還得趕緊回家。
郭修凡見兩人好一陣推辭,便不再強留。
隨後便叫郭碩明去取了香燭,自己去灶屋取了幾隻碗來,把那肉並五樣青菜放在碗裏,擺在了貼在堂屋裏的孔子畫像麵前。
又倒了一杯穀酒擺上。
再叫劉三貴朝孔子行了學生禮,劉三貴待行禮完,便朝郭修凡作了一長揖,道了一句先生,一旁的郭碩明把早準備好的茶盞遞給劉三貴,顯然他是常做這事的。
劉三貴把茶盞遞給郭修凡,道了一句先生請喝茶,郭修凡接過茶先是微微啜了兩口,接著又按慣例說了幾句尊師重道的話,這拜師一事算是完成了。
自此以後,劉三貴早早便撈了魚,劉稻香與他為了省時間,依然是兩人一起去鎮上。
劉三貴去郭修凡那裏念書,劉稻香便在郭家玩,直到張婆子回轉家中,她才屁顛屁顛地拎了魚去張婆子家。
一日總要得幾十到百文不等,好歹家中是有些進帳了。
這些錢劉稻香並不曾要,數目清楚地交給了張桂花,原本張桂花還是讓她管,但劉稻香以自己有一處院落收租子為由,再加上劉三貴念書很費錢,便不再保管他撈魚得來的錢。
又趁著劉三貴一日被郭修凡留住吃酒,她借口不放心家中,先行回來了。
“香香,你的雞又下蛋了哦!”萌萌軟糯的聲音並沒有讓劉稻香心軟。
隻聽她黑著臉罵道:“你才有,你個雌雄同體的豌豆苗。”
“你胡說,豌豆是開雌花和雄花,是一家子,我拒絕同體。”禽獸007氣得快炸了,說啥都行,就是不能說它雌雄同體。
劉稻香見它炸毛了,立馬甩出一句:“行了,給我換些大米。”
原本還在叫囂地禽獸007,立馬很狗腿地回道:“親親香香,你要換幾百斤?”
禽獸007正在計算著劉稻香的1000隻雞頭一天便產了400隻,按四個雞蛋換斤大米來算,怎麽著也隻能換一百斤啊,就劉稻香那死摳性子,肯定不會全換掉,於是,它自認為很人性化地補了一句:“可以賒帳哦,等到給公司交租時一起扣除雞蛋。”
劉稻香聞言心中一動,原來可以欠帳啊,再低頭看看自己的小短腿,最後放棄了要賒它幾百斤的想法。
“給我換二十斤大米吧!”
她計算了一下,二十斤大米,是她能背起的極限了。
“啊,才二十斤啊?”禽獸007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情願。
劉稻香翻了翻白眼,說道:“你不會拆開散賣啊,左右都是賣給我。”
好不容易沒有劉三貴跟著,她怎麽可能再繼續喝碎米粥。
自然是換大米吃了。
“再說了,你想想,我要是弄個百兒八十斤回家,我娘會信麽?”
估計會拿竹條子好好招待她呢。
拿竹條子教訓孩子,是三十裏村一慣的傳統。
禽獸007想想劉稻香那短胳膊小腿,再衡量了一下,覺得自己的這個宿主要是真背百八十斤,肯定是會被壓成紙片兒。
最終,劉稻香是如願拿了二十斤大米。
一家四口省著點吃,能撐個二十天左右,要是放開肚皮吃,估計也就十四、五天,主要還是因為劉三貴幹的體力活最多,吃得也是最多的。
她回到家時,嗯,院子裏沒人,也不知人都去哪兒了。
劉稻香把米放到了老地方,待到晚飯後,才悄悄告訴張桂花,自己今天又去給人跑腿了,得了賞錢便買了大米:“娘,這是今兒爹撈魚賺的錢,你可得收好了,一共一百二十七文錢。”
張桂花最近很開心,不過是七八日時間,家中已存上了一吊錢,這可是比種田還劃算,要是忙上一年,她家是不是也能存上幾十兩白銀?
其實,這事兒大家都知道撈魚賺錢,隻是撈到了魚不算,誰也沒那空閑天天往集市上跑,即是有人買了,因著是死魚,那壓的價就狠了去,怎麽算都不劃算,還不如出去打短工。
“哎,說來,咱們還真是得多謝那位九爺與張婆子一家,我瞧啊,這世上還是好人多呢。”
劉三貴狠狠地吃了一頓飽飯,一邊放下碗筷,一邊說道:“省著點用,再過一個半月,早稻要收了,到時,那些外出打短工的人都會回家,雙搶忙起來,怕是有個把月不能去撈魚,等到雙搶忙完後,我就去山裏走一趟,打上幾個野味送去九爺與張大哥家。”
張桂花隻是嘀咕了幾句進山小心點,便不再多言。
劉稻香這一房瞞著劉齊氏做買賣,可謂是順風順水。
但劉孫氏那邊卻是叫苦連天。
劉家東廂房靠北的屋子裏。
劉珠兒正坐在炕頭拿香膏擦手,炕上扔著一個打開的銅盒,可以看到銅盒裏的香膏已被刮得幹幹淨淨,她正在擦手的應是最後一點。
門簾子被狠狠地掀起,劉孫氏拿手杵著腰慢慢地挪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