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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九章:空城

  第七百零九章:空城


  「他們一家,其樂融融的,好生熱鬧。」


  遠處,一個身姿窈窕面容俏麗的女子,聽著小樓里的歡聲笑語,聽著裡面咋咋呼呼,聽著秦羲禾去訓斥包子和黑炭……輕輕地笑著。


  「裡面這麼熱鬧,你不去參加嗎?」她轉過身,看著身後的黑衣男子,「夙央已經不是皇帝,你也不再是他的暗衛。你一起去熱鬧熱鬧,也未嘗不可吧?」


  「我不必。」流盞皺著眉頭。


  包子回歸,黑炭也回來,他們的確熱鬧了很多。


  但。


  越是這種時候,越是要提高警惕。


  「哎,流盞,已經三年了,你還是放心不下嗎?他,明明早已經不需要你來保護了。」她說。


  流盞臉色嚴肅。


  他深深的嘆了口氣,「皎月公主,抱歉,我放心不下。」


  「是這樣啊。」皎月嘆著氣,「那……」


  她沉默了好一會,終於鼓起了勇氣,「那,那,我們呢?」


  「我們之間的事情……」


  「對不起,我們終究不適合。」流盞打斷她的話。


  「你……」皎月公主聽到他的回答,身子微微顫抖。


  她看著他的臉。


  那張臉一片嚴肅,不像是說謊的樣子。


  這個答案,她也早已經預料到了。


  只是……


  預料到和親耳聽到,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她深深地嘆了口氣,「這就是你的答案嗎?」


  「如果是的,那,已經過了三年,我也該放棄了。」她的聲音裡帶著淡淡的哀愁,「我已經收到你給我的答案,所以……」


  她說著,突然笑了起來,「既然這樣,那我也是時候告別了。」


  「流盞,我要回去了……」


  「這三年來,我在出雲國過得很開心,尤其是認識了你,認識你之後,我才了解了很多事。」


  「今天,我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算是斷了個念想,今天下午,我們國家的船隻會到來,到那時,我會跟隨著船一起回到瀛國。」


  「應該,不會再回來了吧。」


  皎月公主說到這裡的時候,聲音里的哀愁更為濃郁。


  三年前,她跟隨著秦靈鏡首次來到卧雲城。


  這裡的一切都跟瀛國不一樣。


  她覺得很新鮮,也覺得很開心,雖然有任務在身,還是玩得痛快。


  她本以為,等任務結束之後會回到瀛國,但……


  她遇見了流盞。


  因為流盞,她懂得了喜怒哀樂,也懂得了愛恨情仇,更體驗到了從前所無法體驗到的感情。


  那種經歷,若是只在瀛國那種地方,是絕對無法感受到的。


  那種,有些奇特的,酸酸甜甜的感覺,只是想起,便覺得生命充滿美好。


  但是,只靠著想象是無法繼續下去的。


  她在出雲國等了三年,等著流盞給她一個確定的消息。


  也等著,流盞能真正從暗衛這個角色中脫離出來,當一個普通人。


  然……


  終究,她還是失敗了。


  或許這三年來,只是她的一廂情願而已。


  流盞對她,根本無半分感覺。


  她所做的一切,也不過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三年,夢已經終了,終是到了別離的時候。


  皎月公主眉眼彎彎,看著流盞的模樣,默然想起第一次見面時,他一臉冰冷,盡職盡責,認真嚴肅的模樣,一下子俘獲了她的內心。


  一見流盞終身誤。


  這錯誤,也已經到了結束的時候。


  「啊,還有點捨不得。」皎月公主眼睛里含著淚水,聲音卻故作輕鬆,「這三年,我已經完全適應了出雲國的生活呢。」


  「流盞,是時候說再見了。」


  「你要回去了?」流盞的眉頭緊緊皺起。


  「是啊,我終究是瀛國的公主,遲早是要回去的,我已經在這裡待了三年,現在也沒有繼續待下去的理由,王兄那邊也希望我能回去。」


  皎月笑著說,「我……可能要成親了。」


  「成親?」


  「是啊,我的年齡早就到了,身為皇室一員,我不可能一直任性下去。你應該懂的,皇室子女,所背負著的,要比普通人想象的還要多。」


  「啊,不過你不用擔心的,夫君人選是由我自己來定奪,我會選擇心儀的人。」


  皎月說著,聲音突然小了起來,她低下頭,沉默了許久。


  「流盞,你能抱一抱我嗎?」


  「一次,就一次。」


  「抱一抱我,好不好?」她的聲音顫抖,一直強忍著的眼淚,終究還是掉了下來,她仰頭,用力將眼淚逼回去,保持著笑靨如花的模樣,「從今別後,我們可能再也無法相見,所以,至少給我留下個念想好不好?」


  流盞微微一愣。


  他看著皎月的模樣,心情突然很焦躁。


  他伸出手,緊緊地將她在懷裡,嘆氣,「一路順風。」


  「嗯。」


  皎月離開之後,流盞坐在樹梢上,看著她的身影漸行漸遠,心底湧起一股難以言狀的感覺。


  「皎月。」他喃喃地喊著她的名字。


  「對不起。」


  這三年來,皎月所做的一切,他並不是視而不見,而是無法回應。


  作為一名暗衛,他這一生的職責便是保護主人。


  就算是主人不再是皇帝,不再位高權重。


  暗衛的宿命,要麼是死,要麼一直一直保護主人。


  早在很久很久之前,他便已了解了自己的宿命,也曾經發過誓,誓死保護皇上。


  所以……


  他無法回應皎月的期待,也無法跟普通人那樣成親生子。


  他的人生,早已經註定。


  「對不起。」他喃喃地說著,「皎月,願你能找到心目中的那個人。」


  也,一定要幸福下去。


  秦羲禾透過窗子,看的坐在樹枝上,神情悵然的流盞,深深地嘆了口氣,「這個直男癌要一直直到底,皎月都走了,他的想法還沒改變。」


  「明明,他也是喜歡皎月的。」


  「小樹苗,你就不能想想辦法嗎?流盞好歹也是你的下屬,你作為領導,要為下屬的幸福著想。」


  夙央嘆了口氣。


  他又何嘗不想?


  可是,流盞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固執,不管他怎麼說,怎麼做,都無法改變他的想法。


  這三年來,他嘗試了無數次,都以失敗而告終。


  「感情這種事,旁人是插手不得的。」夙央說,「他們兩個有沒有緣分,只有他們兩個能決定,我們這些外人,只能幹著急罷了。」


  「羲禾,你也別操心了,順其自然便是最好的選擇。」


  「我可沒有你那麼佛系。」秦羲禾托著下巴,「最開始的時候,我以為皎月公主是喜歡我二哥的,她與我二哥也算是金童玉女,是極為般配的。」


  「但是沒想到的是,皎月並沒有跟我二哥在一起,而是喜歡上了流盞這個鋼鐵直男,還是個身份特殊的鐵面男。」


  「旁人都要急死了,偏偏他們兩個還猶豫著。哎……」


  「小樹苗,皎月離開之後,應該不會再來出雲國了吧?畢竟,她年紀也不小了,回到瀛國之後,怕是也要結婚生子,身為皇家之子,命運從來都不能有起的。」秦羲禾嘆著氣。


  「她與流盞也只能相見無緣了。算了算了,想到這些,心裡還是有些鬱悶了,不如多想些開心的事。自己作的死,跪著也得作完。就讓留在這個不懂風情的鋼鐵男,打一輩子光棍吧。小樹苗,來我們接著喝酒。」


  夙央抄著手,透過窗戶,穿過紛繁複雜的枝葉,看著流盞悲傷抑鬱的樣子,雙眼微微眯起。


  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情,他們這些人,終究還是無法干預的。


  以流盞的性子,怕是,不會主動去找皎月公主,他們二人,也的確如羲禾說得那般,無緣再見。


  他在窗邊待了許久,最終還是決定順其自然,轉身進屋,與秦羲禾一起喝酒。


  屋子裡其樂融融,屋外卻清冷寂寞。


  流盞坐在樹梢上,有風吹來。


  明明是炎熱的夏季,風暖,吹到身上時,卻是刺骨冰涼。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片刻功夫,便已經嘆了十幾口氣。


  他閉上眼睛,斜倚在樹梢上,強迫自己睡過去。


  時間過得很快,很快便到了下午時分,按照時間推算,皎月公主所乘坐的船隻已經遠離。


  他沒去送別。


  就算是送別,也徒增寂寞而已。


  此生,大概再也無法相見。


  想到這裡,流盞臉色發白。


  那顆心,終究還是疼的抽搐,疼得無法呼吸,疼得如同撕裂一般。


  「對不起……」


  他的聲音依然喃喃,彷彿囈語一般。


  除了這句話,他再也找不出別的語言,也不知該如何形容現在的心情。


  那是一種從未經歷過的感覺。


  很早之前,他還小的時候,父母雙亡,被人收養。


  收養他的人,教給他暗殺技巧,殺人技術。


  他們一群人被放在同一個房間里,相互廝殺,只有一個能活下來。


  而,他就是唯一活下來的那一個。


  經過一層一層選拔,最終,他活到了最後。


  在無比殘酷的選拔中,他早已養成了冰冷嗜血的性子。


  像他這樣手上沾滿了鮮血的人,怎麼能配得上美麗純潔的皎月公主。


  她是公主,他只是個暗衛。


  她是優雅高貴的天鵝,他只是,只能躲在暗處充滿殺氣和血腥的劍。


  他根本配不上她。


  像他這種人,一路走來,染就了一路鮮血的人,早已經骯髒無比。


  他們從一開始就是不對等的。


  流盞心情煩躁不堪,他從樹上跳下來,策馬奔騰,一路到了卧雲城裡。


  他去了最好的酒樓,要了最好的菜肴,點了最好的美酒,獨自一人,一杯一杯復一杯。


  借酒消愁,雖然可能會愁更愁。


  但是,人在醉酒之後,多半會選擇沉睡。


  睡著之後,這件事情,大概都可以忘掉。


  明天醒來時,他與她便已成陌路,從此永不相見,相隔天涯。


  他要了好幾壇酒,喝光之後,終於,如願以償的醉倒了。


  唯獨與想象中不同的是,喝醉之後,並沒有睡著,反而更加清醒了。


  清醒之後,關於皎月的記憶越發清晰。


  關於她的一切,也因為醉酒而變得更為悲傷。


  未飲心先醉,醉后成別,便是永別。


  他頹廢地躺在椅子上,一杯酒接著一杯酒下肚。


  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從晚上喝到早上,他也終於如願以償,睡了過去。


  等到他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兩天之後。


  醒來后,眼前,是陌生的地方。


  等仔細詢問才知道掌柜見他醉得太厲害,直接將他送到了醫館,在醫館中服了好些醒酒湯,才勉強清醒過來。


  「小哥,你雖然年輕,但也不能這麼糟蹋自己的身體。」大夫語重心長,「你這也醉的太厲害了,我都生怕你醒不過來。」


  「謝謝。」流盞想站起來,宿醉後遺症,頭暈得厲害。


  一站起來,頓時覺得天旋地轉,雙腿發軟,極為勉強才站立住。


  「小哥,我建議你還是多休息兩天,你喝的酒太多,怕是要三天之後才能徹底清醒過來。這段時間還是好好睡覺,不要逞強。」


  「沒事。」流盞留下些許銀子,踉踉蹌蹌走出了醫館,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閑逛。


  心底空落落的,像是遺失了重要的東西一樣。


  她走了,心便成了一座空城。


  在這座空空蕩蕩的城裡,再也不會有人如此不計代價地愛著骯髒不堪著他。


  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他卻充耳不聞,似乎也完全感覺不到身邊有人。


  對於他來說,沒有了她的城池,只剩下空殼與回憶。


  悵然。


  心殤。


  不知所措。


  「喂,流盞,我找了你好幾天了,可算是找著你了。」流雲落到他跟前來,聲音有些急切,「出大事了,皎月公主所乘坐的船隻,被海盜劫持了。」


  「你……你說什麼?」流盞一下子清醒過來,「你再說一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剛才是說,皎月公主所乘坐的船隻被海盜劫持了。這次的海盜相當兇猛,將護衛的船隊全都擊沉,特別兇殘。海上的將士們找到皎月公主所乘坐的艘船時,船上的人死了大半,財寶和值錢的東西都被搬空,皎月公主生死未卜……」


  聽到皎月公主生死未卜這句話的時候,流盞的臉色在瞬間大變。


  他還沒聽流雲說完,便沖了出去。


  「皎月,皎月,你千萬不要有事。」他只覺得,滿身血液上涌,無法控制心中的憤怒。


  「喂,流盞,你去哪裡?」流雲見他狀態不對,忙追上去,「你別衝動,這件事得從長計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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