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無聲的悲傷
第二百四十一章:無聲的悲傷
「再見了。」夙夜用唇語說。
他轉過頭,笑容滿面地迎接已經將他團團圍住的怪物們。
羲禾,再見了。
他閉上眼睛,放棄掙扎。
眼前一片模糊,入目,只是一片凄慘的紅色,在這曾經威嚴肅穆的宮殿之中,明明是初夏時節,四周卻是觸目驚心的荒涼。
「夙夜。」秦羲禾心底發慌。
看到那些怪物將他包圍,將他吞噬,大腦一片空白。
一股涼氣從心底湧上,傳遍四肢百骸,傳遍身體的每一個角落,眼看著那曾經風華絕代的男人以如此凄慘的模樣死在她眼前,那一瞬,她竟不知道該怎麼思考。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跳到了那群怪物中,千鈞一髮,在那些東西將他吞噬的瞬間擁抱住他。
「夙夜……」
她幾乎將嘴唇咬破,聲音也近乎歇斯底里。
「羲禾,何必呢……」夙夜喃喃地說完這句話,閉上眼睛。
借著還殘留的白色燭光,以及透過厚重雲彩而來的點點星光,秦羲禾能看到眼前之人滿身是血,氣息近無。
素白的孝服被撕成一條條,一縷縷,透過襤褸的衣衫,能看到他身上被抓過的地方印成一片觸目驚心的黑紫。
傷口帶著劇烈的毒性,逞強使用內力之後,身體里的毒素擴散得更加厲害。
「夙夜,醒醒」
夙夜雙眸緊閉,沒有任何反應。
「喂,你別嚇我。」
秦羲禾雙手顫抖地伸出去,探了探他的鼻息。
這一探,更是心底冰冷。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人,剛才還在她耳邊說話的男人。
已經……
沒了氣息?
「夙夜,你醒醒,醒醒。」秦羲禾的聲音顫抖不停,眼淚也止不住往下流。
淚滴落在他的臉上,再從他的臉頰上滾落下去。
一滴一滴,不知不覺,夙夜的臉上布滿了淚水。
秦羲禾獃獃地抱著他,不知該如何反應,只有止不住的眼淚,還有滿心的悲傷。
以及憤怒。
「夙夜……你這算什麼?」
「你別嚇我。」
一個好好的人,怎麼突然之間就變成這樣?
那麼丰神如玉,驚鴻照影的小樹苗,就這樣死在這裡?
他還沒告訴她,關於他身體的秘密,也沒有告訴她日月蠱到底是什麼東西。
他們兩個,還有好多好多誤會沒有解開。
他們……
秦羲禾不敢置信,用盡全力將他抱在懷裡,伴隨著他的身體變冷,她的身體也變得冰冷如斯。
天地蒼茫,烏雲壓頂。
有風吹過,漫天遍地的鮮血味道與奇怪的香味充盈,夜色重重,白影綽綽,地上的鮮血如盛開的地獄之花。
她獃獃地抱著他,大腦一片空白。
無法思考,不想思考。
「桀桀……」
那些東西繼續圍攻過來,他們像是喪屍一般,行動不算遲緩,但模樣驚悚可怖。
尤其是那雙眼睛,在黑夜中極為可怕。
他們從四面八方圍攻過來,有宮女,有太監,有侍衛,還有妃嬪……
就是這些東西……
就是他們!
是他們將夙夜推入深淵,推入地獄。
若不是這些東西,那個腹黑會算計的小樹苗,怎麼可能會陷入到如此境地?
「滾!」秦羲禾吼出一聲。
胸腔中,一股強烈的氣息在竄動。
那股氣息因為她的怒氣而暴漲,磅礴噴涌而出。
真氣外流,她不會控制,以她和夙夜為中心,形成了強烈的颶風,颶風強烈,任何靠近的東西都化為灰燼。
那些怪物被颶風撕碎之後,依然前赴後繼圍繞過來。
秦羲禾不會控制那磅礴的真氣,陰錯陽差釋放出那可怕的氣息之後,她也受到了反噬,生生吐出一口氣鮮血。
她擦了擦嘴角,晃晃悠悠地站起來。
「夙夜。」她抱著他,抬頭望天,一步步往前走。
「你這樣,未免太不負責任了。」
「這種退場方式,又丑又難看,根本不適合你這種腹黑的小樹苗。」
所以,別死……
好歹,要等她理直氣壯將和離書甩到他臉上,然後將霸氣十足地甩掉他,陌路不相逢之後……再死。
明明那麼絕美的一個人,以這種方式退場,是不是太倉促了些?
「夙夜,求求你,醒過來。」
夙夜沒有回應,他的身體在逐漸變得冰涼。
抱著那逐漸冰冷的身體,秦羲禾心裡湧起一種難以言狀的悲傷。
不敢置信,不敢相信。
更不敢去想。
莫名,腦海中浮現出第一次見到他的場景。
第一次相見時,他只是夙央,明明是個清冷腹黑的性子,卻像個女人一樣窩在牆角哭泣,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模樣,讓她憑空生出一些憐憫來。
後來,她戲謔地告訴他,要將他這棵小樹苗撫養長大,等他長成參天大樹之後好乘涼。
再後來,陰鷙病嬌的夙夜出現,明明是個弱雞,卻凶神惡煞地掐住她的脖子,威脅她不要禍害夙央小樹苗。
夙央和夙夜……
一個清冷,一個病嬌。
一個會算計,一個腹黑。
縱然夙央總是做一些分分鐘令她氣炸的事情,縱然夙夜的性子令人捉摸不透……
他,自始至終都是他啊。
秦羲禾雙目獃滯地往前走,空白的腦海中浮現出的,全都是那些關於夙央的,關於夙夜記憶。
她永遠無法忘記。
曾經某一日,清冷如玉的夙央踏著晨光而來,站在昭雲殿的門框處,由穿透層雲而來的陽光泅成傾世無雙,驚鴻一掠,觸動心底,瀲灧四起。
也無法忘記,那個冷言冷語的病嬌夙夜,在冰冷若霜的流瀾殿里,像個孩子一樣將她當成人形抱枕。
還有……
她中了夙輕言的毒,將夙央那隻小仙鶴啃噬乾淨。
也曾與夙夜春風十里,一簾幽夢。
後來的後來……
越深入了解,他們之間的距離卻越來越遠。
秦羲禾突然想到,她似乎,從一開始就不了解他。
她不去問,他也不說。
所以,隔閡越來越深,誤會也越來越深。
到最後,甚至,就算是睡在一起,也心思各異,同床異夢。
種種往事浮現到心頭,腦海中的場景一幀一幀閃過,彷彿褪去了顏色的黑白電影,無聲地演繹著最後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