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他覺得自己噁心
第426章 他覺得自己噁心
容修全程很安靜,不像是其他受不得疼痛的人,進來還沒開始用刑,就鬼哭狼嚎一頓叫。
他即便是挑斷手腳筋,都未曾喊過半點痛,他神色淡淡,行刑的人心裡卻越發沒底。
如果不是將他從牆上放下來,他軟軟的往地上倒,在場的獄卒幾乎都要以為,他是個正常人。
他不再正常。
為首的獄卒紅著眼睛,親自將他搭在自己身上,想要背著他回去,容修搖了搖頭,示意換成攙扶的姿勢。
「王爺您……」
「無妨。」他開口時,聲音里才帶著點顫抖。
獄卒蓄滿的淚水,幾乎要流下來,他強自轉過頭,手上用力架起他。
這並不算漫長的走廊,他們走的很慢,足足用了一刻鐘的功夫。
剛剛行刑過,容修就算看起來再雲淡風輕,那些痛楚是真實的,他額頭上布滿了汗水,身上衣服更是被浸濕了。
獄卒中途提過幾次休息,都被他拒絕了。
「想回去躺著,有些累。」沉默的快走到了牢房,寡言淡薄的男人,忽然在他耳邊低聲的說。
男人一直是強悍的存在,他太習慣仰望他了,以至於聽到這樣的話,都讓人感到密密綿綿的痛。
這種不動聲色的影響,比那些大喊疼痛的方式,都要來的更難忘更刻骨更令人窒息。
他說他累,而不說疼。
或許是因為他更早的時候,就已經習慣了疼,習慣了忍受疼。
天牢里沒什麼人,經歷了徹夜的折磨,早晨突兀想起來的腳步聲,讓容競第一時間睜開了眼。
他闊步走到前面,扒著腦袋往外看,當見到那麼狼狽的容修時,當即感覺憤怒上頭。
「怎麼回事?你們到底對他做了什麼?啊!」他不等獄卒回答,又對容修道,「王爺,你怎麼了?」
容修痛的沒力氣,他臉色慘白,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抬頭的瞬間,驚的他下意識後退。
「你…你……快死了嗎?」容競難以置信,片刻后徹底爆發,他猛踹牢門,手握成重拳,一下下夯在上面。
整個牢房是由青銅鑄造的,發出沉悶又嗡嗡的聲響,那動靜傳遍了整個牢房,聲音久久不絕。
獄卒沒臉回話,將容修送進牢房,小心的拉過棉被給他蓋上。
「王爺,你要是冷的話,屬下等下再抱一床被子過來。」
容修閉上了眼睛,沒有答話,他整個人縮成一團,後背貼著牆壁,只不停的瑟瑟發抖。
獄卒嘆息著退出去,他沒提防,只一心想著去抱被子,經過時被突然伸出來的手勾過去,猛地就撞到了欄杆上,痛的他大叫。
誰料想緊跟著一巴掌抽過來,直抽的他兩眼昏花,腦袋發矇。
「誰!」他哆嗦著叫,「誰打我!」
「爺爺打你!」容競弔兒郎當開口,「你們把七王爺怎麼了?」
獄卒扭頭對上他,嘴巴抽了抽,矢口否認道,「奴才什麼都沒做!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鬆手啊!」
容競非但沒鬆手,更是一拳砸在他眼上,對方哎喲大叫出聲,痛的恨不得原地亂跳,他連連求情,「奴才…奴才只是奉命行事,太子殿下,真的不關奴才的事情啊!」
「把他怎麼了?不說是吧?不說信不信現在就結果了你?」
容競很少動手,可不代表他就是個弱雞,相反,他從小就比別人進行更殘酷的訓練,練的一身強筋硬骨。
如果說剛才的兩拳頭,並沒卯足勁,那麼此刻他掐著他的脖子,他明顯感覺到死亡在迅速逼近。
獄卒打心裡感到害怕。
他開始掙扎,雙手去抓容競,不想他容競直接把他舉了起來,雙腳離地,他失去支撐,只能痛苦的感受窒息。
「我說……」他怕極了,手腳冰冷,恐懼如毒蛇一樣爬上他身體,「我說……」
容競冷笑了聲,鬆開手,他脫力的跌在地上。
「說!」他呵斥。
「是。」獄卒嚇得屁滾尿流,趴在地上一個勁兒的磕頭,「是皇上的意思,只是挑斷了王爺的手筋腳筋。」
什麼叫只是挑斷了手筋腳筋?
是不是事情不發生在自己身上,所有人說起來都會是輕描淡寫的幾句話?
容競和容修的關係,雖然並不親密,可並不妨礙他的惺惺相惜情懷,挑了手筋腳筋,那容修基本廢了。
「滾!」他大喊,獄卒不敢停留,手忙腳亂往外爬。
容競現在心裡很亂。
他擔心容修,又厭惡父皇,以前他覺得只要做好本職工作,該得到的一定會得到。
當現實的殘酷,和人心的險惡,血淋淋的擺在面前,他才驚覺他愛著的塵世和子民,給了他多大的耳光。
容修到底做錯了什麼,父皇又到底想要做什麼?
他要殺了容修嗎?
容競頹然的坐在枯草堆上,他看著那團背影,鬆開又握住,握住又鬆開,反反覆復,迷茫而無助。
「王爺……」
容修聽見了動靜,沒有理會他,他咬著牙,忍受刺骨的痛,格外的想念他的嬌軟小女人。
要是她在的話,會不會沒有那麼難熬?
可要是她在的話,一定會被嚇到的吧,她膽子那麼小,人又那麼嫩,他現在什麼德行,只要稍微想想,他都覺得噁心。
真的廢了嗎?
容修有些慌,咬著牙想動動胳膊腿,卻發現現實和想象中的一樣,小腿和半截胳膊一動不動,像是不存在一樣。
偏偏它們是在的啊!
額頭上的汗水,順著肌膚往下淌,流到眼睛處,他覺得酸乏,索性閉上了眼睛。
從此之後,他不能走不能蹦,他並不覺得特別難過,可他不能抱她不能背她不能撫摸她,幾乎要讓他痛苦到無法呼吸。
他恨。
他暗暗發誓,余宣帝從他身上拿走的,有朝一日他要以十倍百倍奪取回來,那些他曾經嘗過的苦痛,都要讓他一一經歷一一品嘗,他要讓他悔恨,悔恨招惹了他這個惡魔,他要讓他墜入無限深淵地獄,永永遠遠的活在恐懼與痛苦之中。
容修死死咬緊了牙,一遍遍吞咽著苦楚。
他滿頭大汗,像只蠕動的蟲子,在床上扭動著掙扎,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不…不要……」雲意低聲呢喃,突然眼前紅光一閃,她看見容修被人斬斷了腰,血濺的到處都是,腥鹹的液體粘滿了她的衣服,她的臉頰,還有她的眼睛,「不要!」她撲通跪地上,撕心裂肺的喊著。
「怎麼了?夫人?」綿綿慌張的走進來,隨後看見她直接坐起身,臉上掛滿了淚水,目光哀怨而茫然。
她走過去,用手帕替她擦拭眼淚,另只手輕拍著她的後背,溫聲安慰,「夫人只是做噩夢了,不怕的,現在醒來就沒事了,奴婢在這兒陪著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