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辭官只是幌子
第369章 辭官只是幌子
余宣帝的眼中飛快閃過一絲精光,隨後迅速湮滅。
他意外的哦了聲,隨後向前傾了傾身子,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關切問道,「不知雲丞相有何事要啟奏的?」
雲守道站直了身子,剛開口說了老臣二字,忽然開始咳嗽。
他咳了一下又一下,劇烈而連續,咳心肺都要跳出來,偌大的宮殿,一時只剩下他的聲音。
在場的人不約而同皺起了眉頭,有些私下裡開始竊語,猜測著這位上了年紀的丞相,會不會就此嗝屁。
就連余宣帝期間都忍不住擔憂的詢問,「雲丞相,你可安好啊?要不然的話,還是請個太醫過來看看吧!」
實在是看他咳嗽的難受,要稟報的事情沒說出口,可千萬別等會撲通倒地上起不來。
雖然那樣的場景,是他樂於看到的。
余宣帝暗暗的想,他說著在人群中掃了眼。
看見藏在幾個文官身後,穿著藏藍色衣服的白鬍子老頭,眼睛一亮,「兆太醫,你在快給丞相看看!」
「不……」雲守道拍著胸口,好不容易深吸口氣,擺擺手說,「謝皇上關心,不…不過不用了。老臣這是…是老毛病了…自從我那不爭氣的幾個兒子出事,活生生把我氣成了這樣,老臣的病啊,是氣出來的,是心病,就算是最名貴的藥材,都治標不治本啊。」
他不講究的從袖子里取出一塊手帕,對著臉胡亂的擦了擦,完事後又擦了擦手,好像好了許多。
眾人心也跟著一沉,再咳嗽下去,吵的耳朵都快受不了。
雲守道才不管別人怎麼想,他看向高座上的余宣帝,先是開始訴苦。
從自己年邁的身體說起,得了各種各樣的病,聽得眾人目瞪口呆——看起來挺正常的一個人,怎麼就如此惡病纏身,實在是可憐,可憐之後又剩下欽佩,怪不得人能坐上丞相的位置,瞧瞧這敬業精神,就算是患病仍舊兢兢業業,實在是敬佩。
敬佩完了呢?
他又說起了,早年征戰時候所受過的傷,一會後背被火燒的禿嚕皮,一會胸前中了一箭險些掛掉,總之他這條命經歷了極其兇險的事情,而他九死一生,死裡逃生,反正就是倔強的活了下來。
眾人:……
起初他們聽著是挺感興趣的,甚至還帶了些窺探隱秘的目的。
後來就有些索然無味,感情這位丞相您說的有事啟奏,就是來賣慘訴苦的嗎?
得。
說到最後肯定又是要找皇上要賞賜的。
大臣們聽得昏昏欲睡,白眼卻頻頻外翻,恰好雲守道一把鼻涕一把淚,差不多接近尾聲,他長嘆一口氣,伴隨著些許咳嗽,用袖子擦了擦臉,說,「皇上,老臣說這些,並不是為了賣慘,也不是為了訴苦,更不是為了求賞賜……」
虛偽!
再接著裝!
看你能裝到幾時!
一本正經的雲丞相,是說反話的大師啊!
眾人嫌棄又膜拜,正等著他自己打臉呢,卻聽他突然來了一句,「老臣說這些,只是想告訴皇上,老臣年紀大了,可能再也無法為大余朝貢獻自己了,這些日子不斷的生病,精神也越發恍惚起來,所以……老臣甘願辭去丞相一職!」
什麼?
不對啊!
這不是劇情的發展方向啊!
你要賞賜啊你辭什麼官啊!
眾位大臣驚訝疑惑難以置信,容修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余宣帝等這一天可等了太久了!
他知道雲守道立下的汗馬功勞,也知道雲守道在朝中的聲望,正因為都知道,所以才嫉妒,所以才害怕。
明明是他的統治他的王朝,怎麼可能允許別人如此突出扎眼!
說實話,他原本是不想對雲守道下手的,畢竟不忍心,二十多年來,身邊的兄弟越來越少,偶爾午夜夢回時分,他會後悔當年做過的事情,但也僅僅止於後悔了,皇權的路註定是條孤獨的路,他想著,如果可以給雲守道一條活路,放他走多好。
好在雲守道是個聰明人,的確,他一直很聰明,不然他不會允許他活到現在。
他或許能夠猜出一些關於容奕止死因的蛛絲馬跡,興許也明白趙國丈突然消失的原因,但他懂得分寸,懂得裝傻,該不說的從來不說,不過……余宣帝凝眉思索,他可以放他走,可他那些知道的秘密呢?
為官時候聰明的不說,是為了保全腦袋。
等他走了到天高皇帝遠的地方,肆無忌憚起來,到時候天下都是他的流言蜚語,那他的位置怎麼坐的穩呢?
一切就按原定計劃來吧。
余宣帝面色沉靜,複雜的心思轉了又轉,他皺著眉不舍的道,「丞相大人,您方才說什麼?」
挺能演的。
雲守道早就看穿了他偽善的臉,忍著強烈的反感和不適,畢恭畢敬的說道,「老臣想告老還鄉,還請皇上能夠批准。」
余宣帝嘆氣,「朕是實在捨不得你。」
宮殿內陷入沉默,沒有人開口。
雲守道只好說,「天下無不散之宴席,老臣身體不適,便是不辭官,恐怕也無暇分心朝堂上的事務了,不能再為陛下分憂解難,是老臣最大的遺憾,如果老臣身體允許,老臣定然願意殫精竭慮,為大余耗盡最後一滴心血!」
「雲愛卿為大余朝的付出,眾人和百姓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今天愛卿講起從前諸多往事,又講起您的傷口和經歷,如果不放你走,反而顯得朕極為苛刻了。不過呢,辭官朕是准了,在徹底離開之前,在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之前,丞相您所擔任的職務,還希望您能繼續擔著。」余宣帝說道。
這是每位官員辭官前的慣例,等新上任繼位的人,熟悉了業務流程,他們才可以真正離開。
雲守道表示瞭然,大大方方的三拜九扣,行了大禮。
辭官一事成了今早最大的議論話題,等退朝後,雲守道單獨被余宣帝叫了去。
余宣帝無非還是些客套的話,又賞賜了多多少少的東西,最後他拉著他涕泗橫流,說的都是早年的事。
如果放在五年前,或者僅僅在兩年前,他說那番話,雲守道還會深信不疑。
雲家出了事,他暗中操作,還搭上那兩位老兄老弟的命和身子,他說服不了自己,好在他也會演戲。
雲守道同他客客氣氣的對著哭,哭完了被大太監攙扶著送到宮門外。
太陽像是被霧蒙蒙的天,罩上了一層薄薄的紗,顯得朦朦朧朧的。
初春的天兒里,風輕柔而細膩,他出了一身冷汗,輕輕的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