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自由
齊書豐本來想借著這仗在北金立足，不成想自己一時小瞧了褚宇堯。若不是自己是個沙場的老將，隻怕名聲不再。
雖然沒讓褚宇堯討到什麽便宜，但是自己也沒討著便宜。
“開顏，老國主那裏怎麽說？”齊書豐不能甘心，他本想借此機會耗盡西北鐵騎，要是再能殺掉褚宇堯，那他心中的惡氣便能突出一半來了。
齊開顏正在塗著自己的指甲，好像沒聽見他的話一樣，而齊書豐也不敢有什麽微詞。
過了好一會，最好一隻指甲全幹之後，齊開顏又仔細的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又審視了半天，確定很滿意後嘴角微微一勾，慵懶的抬了抬眼皮。
“叔叔，你剛剛說什麽。”
即使被這樣對待，齊書豐亦是不敢有半分不悅。
“哦，開顏，最近朝裏有什麽風聲？”
齊開顏一幅大失所望難過的額樣子，“叔叔，當初為了讓你執掌兵權。我可是說盡了好話，本以為你叔叔執掌了兵權定會打敗自己的舊部，結果呢。”齊開顏翻了一個白眼，而又繼續道：“叔叔，我已經在這裝病幾天沒敢去見國王了。”
齊書豐眉頭皺起，“叔叔對不起開顏，讓開顏。不，讓貴妃為難了。”
齊開顏嘴角微動，長歎一口氣。
“罷了，大承那邊已經派了使臣，兩國肯定會講和的。”她又歎了一口氣，緩緩道：“叔叔啊，別說我沒給你機會。”
看著曾經對自己尊崇有加的侄女，如今這樣絲毫不把自己放在眼裏，齊書豐沒想到自己會淪落到這個境地。
真是虎落平陽，不過眼前最該考慮的是怎麽保住眼下的兵權。
否則，使臣以來，自己肯定是要被祭天的。
“顏兒，眼下這北金，也隻有我們三人可以互相依靠。你雖已為貴妃。背後若無勢力，，日子也不會好走。”
這點厲害齊開顏怎麽會想不到。
隻是，隻是想到自己當日被扔到北金最低賤的窯子裏，那種恨與無助隻要想起來，就咬牙切齒。
但她還是忍下一切，嘴角擠出一絲冷冷的笑意：“叔叔，都到這地步了，你還想怎樣？”
齊書豐恨恨道：“咱們齊家為大承披肝瀝膽，戎馬幾代，到頭來卻像喪家之犬逃離故土。這口氣，我無論如何都咽不下。”
齊開顏沒說話，看著他。
“顏兒，無論如何，我都得出口惡氣。”作揖離去。
齊開顏看著那道背影消失在視線裏，心裏一空，可臉上的笑意逐漸在擴大。
慢慢的，她笑出了聲，隻是看起來有些猙獰，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月姑娘，這是我們從街上買回的燒雞，你嚐嚐。”
這人一進門，管月就聞到了讓人垂涎的香氣。
“你們都吃了嗎？”
小兵嬉笑道：“這種燒雞哪能人人都吃的到啊，王爺說了這些日子要不是你給出謀劃策，我們很難打退北金。”
管月訕笑，“我隻是動動嘴而已。”
小兵很是機靈，用快刀將燒雞切片。
“月姑娘想到叛賊齊書豐對我們鐵騎的兵力布防太過了解，又想到齊書豐專橫跋扈，軍中肯定有很多被他打壓的有才之事，這樣提拔了人才振奮軍心又改變軍中的布防，讓那姓齊的叛賊摸不著咱們的套路了。”
這小兵的話實在太多了，管月捏了一片雞肉放進嘴裏，心裏美滋滋的，畢竟誰都愛被誇獎。
“好吃。”
小兵很欣慰，“那姑娘慢吃，小人先退下了。”
等人走了，才想起沒問人家名字。
“來人。”
簾子外進來一人。
她看也沒看，便道：“將這些燒雞拿去吃吧。”
“你身體剛好，吃點肉補充一下。”
管月一聽聲音，剛剛被誇的喜樂頓時沒了一半。
“這肉不是給你吃的。”
慕晨也不知為什麽她和自己說話從沒好氣，但他也不會問她。
“九王爺從京中來信了。”他將手指粗的竹節放在她麵前。
空氣頓時凝結，管月心頭頓生沉重之感。
褚宇朗從京中傳信與她：裏州凶險。已著人安排回京。
這裏州地處最西北，民風淳樸，隻要不打仗，就感覺很舒服。
要離開，還是不舍得。
聽說這次羅真言會跟著使團過來，管月便回信自己到時候可以和使團一起回京。
本隻是個提議，沒想打褚宇朗真的答應了。
抬頭再次看看這西北的廣袤，這些日子的經曆真如做夢一樣。
但是想到仗要打完，回京的時候還有個能說話的人，也是很好。
身上的傷早已好了八九，挎著個籃子就想出門去挖些草。
沒成想在營門旁遇見了騎馬歸來的褚宇堯，歡呼雀躍的小臉頓時垮住了。
回京以後，老皇帝必會對他加以封賞，他和九王爺的矛盾會日益尖銳。
到時，自己的立場肯定也會與他是對立的。
其實，他們一直都是對立的。
“你去哪？”這是在命令她回答。
“我就那邊小坡上走走，看看有什麽能吃的野菜，想吃點綠葉菜。”她木木的回答。
褚宇堯看了她隨手指的小坡，不遠，但要是碰到危險，恐怕很難及時趕到。
“我和你一起去。”
管月心裏泛起苦澀。“王爺，您不用去前線查防嗎？”
“這些不用我做。”褚宇堯蹙著眉，他感受到她的不安與抗拒。
但還是跟在她後麵，她總是這麽忽冷忽熱。
“月兒，你怎麽了？”他忍不住問她。
“沒，沒怎麽啊。”她不知道是不是該轉過身來，看著他說，在轉與不轉之間，僵在了那裏。
“說！”還是命令。
管月還是麵對著他，“王爺，多謝您這些日子對我的照顧。回京之後，我定會向九王爺稟明。”
褚宇堯心裏頓時來氣，“然後呢？九哥給我謝禮？”
“不，我並無此意。九王爺有的東西，十二王爺您又何曾缺呢？我畢竟是九王爺府的丫頭，得您保護庇佑，九王爺也算欠您人情。”
他心裏火更大了，“我從不稀罕九哥欠我什麽人情。”氣的也不看她，隻看向別處。
他欠我人情，能給你自由嗎？
管月撇嘴，轉過身繼續爬坡。
其實。西北少雨，這些個小坡禿禿的，稀稀拉拉的長著些野草，根本沒有她說的什麽野菜。
好在，這裏有些幹樹枝，拾掇兩個也不算空手。
一直生氣的褚宇堯過來拉著她的手找一塊石頭坐下來。
“月兒，從裏州回去之後，父皇肯定會對我行賞，如果我要你到我身邊來，你肯嗎？”
管月看著他，那眼神明明那麽真摯，可她腦子裏又出現養父母被害，百家村陷入火海的慘烈場麵。
“不會。”
“我不會向九哥那樣，讓你陷入這詭譎的爭鬥中。在我這裏你是自由的。”
自由？從百家村被滅的那天晚上開始，這個東西就是比金子還要奢侈稀罕的的東西。
管月抿抿嘴，“王爺，沒人能夠絕對自由。就像那天我跟你說的一樣。”
“怎麽就不能。”褚宇堯急了，臉上青筋爆了出來。
“我對九王爺是有使命的，我和十二王爺始終都是要站在對立麵的。”
褚宇堯歎了口氣,“月兒，別把九哥想的那麽簡單，沒有你，他照樣可以和我鬥。多了你，他也不會贏。”最後一句，他說的很篤定。
“這才剛開始，十二王爺還是不要把話說的太滿。”她被激發了鬥誌。
“你對九哥一點都不了解。父皇這麽多年一直提防試探他，是因為……”再急，有些事還是說不得。
“我不需要了解他，每個人都是多麵的，我們每個人都不能真正了解別人.……”
褚宇堯不想跟她說下去，拉著她的胳膊就往回走。
管月被拽的有些踉蹌，但是想甩也甩不了。
直到在營門口，碰到了慕晨。
“王爺，這。”
褚宇堯這才鬆開了她，回頭看她一眼。什麽也不說，徑直走開。
管月看著那個堅毅挺拔的背影，還與被握的通紅的手腕不禁感歎：這戰場真是有如魔鬼，原來那麽溫潤的人如今竟也冷麵霸道。
還記得那個在街上一眼認出如乞丐一樣的她，對她說“你就在那裏，我當然認得出”的王爺，已經沒有了影子。
營帳裏。李甫和幾個都尉副將都在。
見他來了，便逐個匯報各處布防之事。
“甚好。”揮手讓他們都下去。
“王爺，使團已經從京中出發了，他們北金還會發兵嗎？”身邊副將問道。
“北金的老國王還有他們原來的統帥是很守義氣的，但現在他們北金的兵馬是齊家叔侄把持。況兵不厭詐。”
副將不再言語。
夜晚，天上綴著點點繁星，四周很安靜。
營內的軍火隨著微風閃爍著。在這營內走著，身心都感覺到自在。
她沒有目的，隻隨心走著，聽見暗地處有人在聊天，其中一個人聲音很像白天給自己送燒雞的小兵，循聲找了過去，果然看見那個小兵和幾個人圍坐一個小火堆。
管月停下來，聽他們閑聊
“這仗要打完了，咱們王爺快回去了，心裏有點不得勁。”
“這個十二王爺別看養尊處優，打起仗來真不含糊，跟著他幹真得勁。”這是那小兵的聲音。
另一個人歎氣，惋惜道：“可惜，他是王爺。將來是呀繼承大統的。來這裏隻是曆練。你沒聽說，宮中來信王爺回去之後就和顧家的女兒成親了。”
“顧家，可是那貴妃娘娘的母家？”
“除了王爺的外祖父，還有哪個顧家能攀上十二王爺。”
“可王爺怎麽不太高興啊？”
“胡說，哪裏不高興了，王爺隻是打仗乏了。”
原來如此，管月心道，怪不得不高興。
“你們在聊什麽啊。”管月走了過去。
“月姑娘。”那小兵看到她很是開心，“這麽晚還沒睡啊。”
“我睡不著，就出來隨便走走。看到你們聊得挺開心的，就過來了。”
小兵勤快的挪一個草墩子，拿著個軟皮子撲在上麵。
“姑娘，快坐，我們也就瞎聊。”
這些兵對她很客氣，寒暄著。嚷她吃東西。
“你們別客氣，你們繼續聊，我還想聽你聊些趣事呢。”
這些兵卻笑著道：“姑娘，我們都是打仗之人，平時聊得也就是打打殺殺的，月姑娘你是京城來的，你給我們講講京城的趣事唄。”
管月看著這些兵們，大都皮膚粗糙黝黑，年齡不大，但是看起來都很老成。
他們很小時候就在這裏訓練，可能到死都不會離開裏州。
可京城有什麽好講的呢？
或許進九王府之後沒什麽好講的，但是在醉春苑那段日子卻很有講頭，那三年她走遍京城的大街小巷，看過鍾鳴鼎食之家。更監督淪落街頭食不果腹的乞丐。
她隻挑了有趣的東西來講，讓他們樂嗬。
晚風帶來的涼意，讓人更加清醒，
“你們的酒能否給我一碗喝喝。”
皓月繁星，人在他鄉，與萍水相逢之人暢談趣事，此情此景怎能沒酒。
小兵拿來個新碗，給她倒上。
管月一飲而盡，快哉。
“再來一碗。”
幾個兵被她氣量驚訝到，其中一人快然道：“我從兵6年，今年跟著十二王爺少年英雄打金兵，又遇到月姑娘這豪爽的京中姑娘，突覺人生有幸。”
“本王感謝諸位的擁戴。”一個聲音驟然響起。
管月酒意上頭，沒有跟著這些兵一起站起來，隻朦朧看著他。
褚宇堯走到她跟前，二話沒數將她拉起來放在自己的背上。
酒意越來越深，她卻管不住自己的嘴。
“我原以為王爺性情大變，是因為乍見這麽多的血腥，沒想到你是因為要回京娶你表妹才不高興的。其實，你不想娶你表妹也行，你不做皇帝就行了，這樣我也省勁了。不過王爺，你貴為王爺所得自由都有限，我又奢望什麽呢？”
褚宇堯腳下一滯，回頭看看肩上的人，又繼續向帳內走去。
“你少說兩句吧。”
“我還有最後一句，王爺，我還是喜歡你之前溫潤的樣子。”
再後來酒意席卷了她最後的意識，隻記得有人撫摸她的頭頂，在她耳邊低語“睡吧。”身子便有如墜入漩渦一樣，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