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魚陽和魚陰的出現,頗有一絲無心栽柳的意味,雖是蘇苦為了幫蕭明樓脫困而提前埋下的幫手,卻為祁昶撬開了冰山一角,讓他看到了蕭明樓不為人知的另一麵。
不同於傳言中難以高攀的仙門中的領袖弟子,也不是被任許、池天華等人盲目崇拜的天才師兄,而是鮮活的,與祁昶認識的那個偶爾天馬行空又頑皮狡黠的那個蕭明樓。
同時也知道了,原來天不怕地不怕遇事從來不慌的少東家,也有怕的時候啊……
可見年少時的那段經曆給蕭明樓留下了多麽深刻的陰影。
祁昶忍著笑意,托著蕭明樓後背的手輕拍了拍,道:“還不下來嗎?這麽多人都看著,會影響少東家英明神武的形象吧?”
蕭明樓哼了哼,這才磨磨蹭蹭地從祁昶的懷裏爬出來,滿麵糾結地又瞪了一眼雙胞胎,魚陽吃吃偷笑,魚陰愁眉苦臉的神情也難得多了幾分無辜。
其餘人至此也沒看明白,為什麽他對這兩個人畜無害的小娃娃會怕得這麽厲害,不過大家眼觀鼻鼻觀心,誰都不會沒事找雷劈,就連最為衝動的樊項都很有眼見的沒有開口。
而蕭明樓也是不可能承認自己會怕他們的,他清清嗓子,做出一副嚴肅認真的表情,試圖將之前的失態遮掩過去,道:“既然蘇苦派了你們來,那魚陽就暫且跟著我們走吧,兵分兩路,離開如意軒後再碰頭。”
原本天機門將魚姓兄妹送來就是這個打算,見蕭明樓主動提出,其他人自然是沒有異議,立馬收拾東西,歡送……不對是目送二人帶著個小童子離開。
“師兄……”林飛白臉上浮現些許茫然又糾結的神色,“我們是不是忘記了什麽?”
杜鴻雲將劍負在後背,聞言轉過身,麵向林飛白:“忘了什麽?”
誰知他這一轉,飛劍逸出的劍光“呲啦”一下劃破了身後樊項的褲腰帶,隻見那腰帶掉落在地,連同樊項的褲子也應聲而落,露出兩條如草木般豐茂的大腿。
“噫……”眾師兄弟們不約而同地露出嫌棄的眼神,樊項羞得麵紅耳赤,趕緊蹲下提起褲子,卻因動作太過著急帶倒了就近的一副桌椅。
桌椅倒下時又帶倒了附近的博古架,博古架最上端的花瓶在掉落之時以拋物之勢砸向了房中橫梁,橫梁上恰好有一處被靈蟲蛀空了的小洞,花瓶一砸過去,又正好給那空洞加上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整個橫梁瞬間不堪重負,從中斷裂!
最中央的橫梁斷裂後,旁邊的梁柱也都紛紛不支,搖搖欲墜。不知是誰最快反應過來,大喊了聲:“快跑!房子要塌了!!”
眾人這才齊齊禦氣的禦氣,禦劍的禦劍,化光一般衝出了堂屋。
轟隆——
就在最後一個人衝出來的刹那,這座精美的閣樓就這麽莫名其妙的成了廢墟。
林飛白、杜鴻雲等人看得都呆住了。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從身側冒出來的小姑娘魚陰歎了一聲,幽幽道:“這還隻是個開始,你們……做好準備吧。”
林飛白倒吸一口氣,他剛才就說忘記了什麽,原來是忘了魚陰的存在!她是陰陽雙子中被天下至極黴運纏身的那個,蕭明樓他們帶走了好運的魚陽,倒黴的可不就成了他們嗎?!
而且……這還僅僅是個開始?
林飛白臉色煞白,他和杜師兄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驚恐。
另一邊,蕭明樓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能把這兩個小娃娃退回天機門,隻好捏著鼻子帶魚陽上路。
魚陽倒是個很省心的孩子,或許是因為他維持著孩童的樣貌,實際上卻比杜鴻雲的年紀還要大,即便被蕭明樓瞪視也毫不退怯,仍舊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樣。
“往哪走?”祁昶看向蕭明樓,“四周都有他們的人。”
以祁昶的神識感知,離他們最近的人摸約隻有不到二裏,要不是他們都服用了仙鶴薊,那名修士早就該發現他們了。
魚陽笑容燦爛:“不用管他們,祁師兄想往哪走就往哪走,我們一定能安然離開如意軒的。”
“是嗎?”祁昶眯起眼,打量著這身穿白衣的小男孩,他對氣運一類的東西不感興趣,也不會去依賴。
他看向了蕭明樓。
蕭明樓托腮沉默片刻,對他點點頭:“阿醜,就聽他的吧。”
盡管陰影仍在,蕭明樓不得不承認,魚陽這奇葩的體質,的確是逆天的存在。
祁昶眉心微蹙,握住蕭明樓的手腕,牽著他直接走向了第五層的入口。
蕭明樓和魚陽皆是一愣,隨即蕭明樓略帶興味地瞥了眼魚陽:“我也很好奇,如果直接走正門的話,能不能走出這裏。”
魚陽再也笑不出來了,抹了把頭上的汗:“二位應該聽過一句話,叫‘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們都不謀事,怎麽能讓上天為你們成事呢……”
直接大搖大擺地走出去,哪有這麽異想天開的好事,就連天道都辦不到啊!
況且,就算祁師兄不熟悉他們也就罷了,蕭師叔分明對他們二人知之甚詳,居然還開這種玩笑,簡直是太過分了!
不對,蕭師叔好像本來就很過分……
魚陽想起從前被蕭明樓拐到各種險要秘境時的經曆,不由得想要為自己掬兩把傷心淚。
會相信蕭師叔不搞事情的自己,實在是太天真了。
魚陽忐忑地跟在兩人身後,無數次想要勸說兩人找條更隱蔽的路,然而話到嘴邊,每每會因蕭明樓興味盎然的目光給摁回肚子裏,欲言又止,連一向開朗的麵容都多了幾分憂愁。
其實以他們兄妹的體質,門主是很少讓他們各自分開行動的,更別說是離開天機門了,僅有的幾次都貢獻給了蕭明樓。可蕭明樓是什麽人啊,他當年出入的地方,不是龍潭虎穴,也是世間極惡之地,所以魚陽對於自己的特殊體質究竟能發揮到何等程度,心裏是沒什麽底的。
要不是這回因為門主無法離開小樓,而他們的存在說不定遲早會被長老們發現,門主還測算出他們的一線生機都牽掛在蕭明樓的身上,魚陽說什麽也不想前來投靠蕭師叔的。
跟著蕭師叔,還不如跟著門主安全呢!
祁昶牽著蕭明樓的手沿原路返回,奇怪的是,這路上一個人都不見。
蕭明樓見他臉色越來越沉肅,打趣道:“怎麽,前方難不成有高手攔路?”
“不是。”祁昶搖搖頭,正因為前麵什麽都沒有,才讓人覺得不對勁。
“既然沒人,那就接著走吧。”蕭明樓像是並不意外,嘴角一勾,彎出一個俏皮的弧度,“好戲還在後頭呢……”
祁昶在前麵探路,直來到還有一個轉角就能看見第五層入口的樓梯時,忽然聽見前方一片混亂。他拉著蕭明樓立馬閃身躲至一棵百年老樹後,借著粗壯的樹幹與樹影擋住他們的身形:“噓!”
蕭明樓自覺地伸出一指點在自己的唇瓣上,以示自己很安靜,又低頭看了眼魚陽,小孩立馬用雙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朝兩人點點頭。
祁昶沒有放出神識,擔心被附近的修士發現他的靈力波動,而是將茂密的樹枝剝開一絲縫隙,借著縫隙往外看。
就見前方人行匆匆,麵色難看,穿著管事服飾的人不斷地招呼人:“快!翠玉園塌了,客官們要是出了什麽事,我們如意軒的臉麵還要不要了?!”
過不久,那黃管事也一臉鐵青地過來了,與那名年紀更輕些的管事道:“此地絕不能對其他人開放,我們還沒把那兩個小毛賊抓住,鮑前輩好不容易封鎖結界,你一下帶這麽多人過來,如此魚龍混雜,容易教人渾水摸魚!”
“我管你摸魚不摸魚,是皇甫家的聲譽重要,還是兩個小毛賊重要?”那管事一點都不肯退讓,一邊與黃管事理論,一邊招呼樓下的人扛著修屋子的材料上來,“你摻和白少爺的事我管不著,但皇甫家的名聲絕不能墜毀在你們手上!”
黃管事聽了之後臉色愈發的不好看,卻沒有再強硬地擋住那幾個負責維修庭院的修士,隻是猶豫道:“白少爺說過,一定不能讓他們離開此地……”
“你們不是封鎖了整個第五層嗎,那就繼續甕中捉鱉啊,我這裏的事又礙不著你。”那管事白了他一眼,他並不知道蕭明樓從侍女手中搶走了什麽天材地寶,也不知道白清是如何與他們起了爭執的。
若是知道,此時肯定不會就這麽輕易地將結界打開一個缺口,把樓下的修士放進來。
而對於此時此刻的他來說,蕭明樓和祁昶隻是小毛賊而已,他更關心的當然是自家客棧的房子倒塌,給客人帶來不便,繼而影響皇甫家的生意。
與此同時,祁昶閃身沒入陰影之中,在那幾個施工之人的必經之路上暗中埋伏起來。這些修士都是體修,修為都在煉氣期,境界不高,幹的都是體力活,對神識的運用遠遠不如法修,因而哪怕祁昶近在咫尺,也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祁昶看準時機,在最後一人通過小巷之後,輕巧躍出,一掌拍暈了落在最後的兩人,連細微的聲響都沒讓他們發出來,一手扛著一個,很快重新消失。
前麵隊伍裏的人甚至都沒發現自己少了兩個人。
祁昶將這兩個修士帶回大樹這邊,堵了嘴捆了手丟在地上,趁他們還暈著,對蕭明樓道:“我想到辦法了。”
蕭明樓看著地上兩人,又看看一滴汗都沒出,動作幹脆利落的祁昶,露出讚賞的笑容:“阿醜幹得漂亮!”
不多時,兩名其貌不揚,穿著褐布短打的體修,牽著一個白淨可愛的小男孩來到第五層的入口。
黃管事看見這些修繕工臉色就黑了一分:“你們幹什麽的?”
祁昶喬裝的漢子低頭不語,蕭明樓則牽著魚陽,討好地對黃管事道:“我們在路上看見一個迷路的小娃娃,不知道是哪位貴客家裏的金童,聽他說是白天貪玩跑上來的,家人在樓下的拍賣場,所以我和老兄就想送他回去,順便……嘿嘿,向貴客討個賞。”
黃管事聽說之後雖覺心煩,卻也沒有那個心思自己去討賞,何況這小童穿著打扮的確不差錢,但身上沒有一件看得過去的法寶,若是那幾個叫得出名字的世家,恨不得把各種上等的防身法寶拴在孩子身上,可見這小童出身隻能算得上一般。
還不值得黃管事親自走一趟。
所以他隻是皺了皺眉,就衝兩人擺擺手:“算了,你們快去快回!”
“好的好的。”蕭明樓咧嘴一笑,抱起魚陽就走下了樓梯,步伐甚是大搖大擺。
祁昶跟在他身後,手心裏一直捏著一縷劍光,以防黃管事發現不妥追上來,可以盡快重創追兵。
隻不過,黃管事直到他們離開了如意軒都沒反應過來,他還巴巴地等著在第五層將他們捉起來,好好來個嚴刑拷打,以泄心頭之憤呢!
如意軒人手雖多,但絕大部分的人手都被抽調至第五層搜索蕭明樓和祁昶,因而守在第一層大門口的僅是幾名築基修士。
此時此刻,蕭明樓與祁昶撕掉體修的偽裝,又喬裝成了一對夫婦,男俊“女”豔,很是養眼,再加上魚陽這個可愛的小童,活脫脫的就成了和諧的一家三口。
築基修士們甚至連盤查都沒怎麽盤查,就將他們放過去了。
三人一路順利地離開了如意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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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您的buff已加載。
蕭明樓:好運開掛了啊!
祁昶:一家三口……嗯,沒錯,就是一家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