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池天華冷冷地在海麵上掃視一圈,如睥睨天下的君王,氣勢大開,如山呼海嘯般衝擊著眾人的神識。


  與他那騷包的七彩劍意不同的是,他本性勇猛剛烈,喜歡大開大合,喜惡都擺在了臉上。此時此刻,他放出靈力震懾諸人,雖一句話也沒說,卻帶著一股“連我的神識都抵擋不住的人,還有何資格踏足秘境”的強勢。


  修為低一些的修士們連雲頭都站不穩了,一個個撲通撲通地栽進了海裏,而修為紮實些的人,臉色也不免慘白了幾分,眼神既怨恨又畏懼地看向池天華。


  池天華下巴微抬,冷漠地看這下餃子般的一幕,眼神沒有任何波動,亦沒有為自己所做之事給個什麽說法。


  他的實力幾乎淩駕於所有人之上,那些不幸掉入海中的修士也不敢去找他要個說法。


  但也不是沒有不敢說話的人。


  比如之前還在對東川月陰陽怪氣的美髯修士,此刻便臉色不大好看地將矛頭轉向了池天華:“池師弟,你這肆意妄為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你看,嚇到那些無辜修士也就罷了,可師兄我這邊還帶了不少徒子徒孫來的……”


  美髯修士話還未完,池天華就出聲打斷道:“周安青,周師兄,我敬你一聲師兄,可你別忘了,我是擎雲宗弟子,你是天機門的,我們並不是一衣帶水的師兄弟。你的徒子徒孫連這點靈壓都經不住,那是你教導無方,和他們修煉不足的緣故,與我又有什麽關係?至於水裏的那些……”


  池天華露出一抹輕鄙的笑:“能在秘境開啟前讓他們有點自知之明也好,否則進去了也是送死一途。”


  “你!你這狂徒,怎敢對我這般囂張狂妄!池天華,你不過是在擎雲六傑中排行第四,就是你大師兄孟豫來了,他都不敢對我這麽說話!”周安青氣白了一張臉,連飄然若飛的胡須都好似打了結,瞪著眼睛控訴池天華道。


  池天華嗤笑:“我說的話可有錯?這秘境難道不危險,那些沒什麽能耐的修士在你們眼裏就不是炮灰?我說話難聽,可我敢說,你卻在這粉飾太平充當好人,難道打著的不是讓那些修士先去探路的算盤?好意思說我,你又算是什麽東西?”


  周安青沒想到此番擎雲宗會派出這個祖宗出來,他的一張損嘴在宗門上下是人盡皆知,可碰到一個比他嘴巴更毒的人,頓時就顯得矮了對方一頭。


  兩人同是煉虛期修士,不過周安青比池天華年長,他已經在煉虛初期打磨了數百年,還未能摸到晉階的門檻,然而池天華後來居上,勢頭猛烈,如今又有好些年沒見,周安青已經看不出他的深淺來了,如何不讓他忌憚?


  這池天華簡直是與他八字不合,碰到他可真是倒黴!


  池天華不費吹灰之力便懟得周安青無力反駁,鬧了一通,恰好石碑上預示的時辰也要到了。


  他注意力全被周安青與石碑分去,竟是半點沒發現七情宮的異樣,也沒認出蕭明樓來。


  偶爾他視線掃過蕭明樓的方向,目光也沒有半分停留,東川月和任許神色複雜地看了看池天華,又偷摸瞥了眼依偎在祁昶懷裏,被裹得嚴嚴實實的“嬌弱”青年。


  二人心道,蕭明樓這個模樣,就算是親師弟也認不出來吧,和原本的蕭封差得太遠了。


  蕭明樓注意到了三大仙門間的暗潮湧動,但他似乎不怎麽感興趣似的,當祁昶關切他的頭暈症狀時,他隨口道:“可能是我剛才吃得有點多,海麵上波浪又晃來晃去的,看得頭暈,想吐。”


  “你自作自受,怪誰?”祁昶扯動了下嘴角,無奈地看著他。


  不過批評歸批評,祁昶還是伸出手,幫蕭明樓揉了揉肚子。


  這畫麵,看起來就好似一個體貼的丈夫在替妻子揉撫孕肚,與周遭氣氛顯得相當格格不入,怎麽看怎麽令人一言難盡。


  東川月與任許有誌一同地默默收回視線,不能再看了,再看下去眼睛要辣瞎了。


  幸好就在此時,佇立於海麵之上的黑色巨碑上有了變化。石碑上刻畫的上古文字一一消淡,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根黑色的細絲。


  這些細絲如長長的頭發,飄揚著從石碑內延伸出來,朝著四麵八方鋪展開來。“發絲”如有眼睛般,離開海麵之後,朝著特定的修士飛了過去,離得近的修士不清楚這些細絲究竟是什麽,卻能隱隱感覺出一股邪異之感,他們試圖避開,然而不論他們策動飛行法寶飛得多高,“發絲”都緊隨其後。


  直到其中一根“發絲”追上某位修士,從他袖中扯出一塊青銅令後,人們才知道,原來每一根“發絲”對應的都是一塊令牌。


  一塊令牌可以攜帶五人進入秘境,這是石碑上早就書寫出來的。但石碑上語焉不詳,並未說明青銅令究竟是如何攜帶的,這個謎題直到此刻才被揭開。


  ——那細絲在勾出令牌之後,黑色絲線在令牌表麵上遊走一圈,瞬間凝聚出一個怪異的陣法,隻消片刻,那陣法上亮起一陣金光,把圍在令牌周圍的五人裹納起來,眨眼間那五人便憑空消失,連“發絲”也一並不見!

  在那耀眼的金光亮起時,沒人發現,蕭明樓平靜的麵容上多了一分凝重。


  “怕?”祁昶敏銳地察覺到他看著那五人消失的方向,看的時間有點久。


  蕭明樓正想搖頭,一看其他人都或多或少有些慌亂,若是他們表現得太平淡,反而會引來不必要的關注。於是他忙點了點頭,做出一副“我好害怕”的樣子,又把頭埋得更深一些。


  從池天華出現起,蕭明樓就從未對他露過正臉。


  不過池天華眼高於頂,也並未將他放在眼裏。


  “快,把王駿叫過來。”蕭明樓感覺到自己身上再無其他人的視線後,戳著祁昶的胸口,提醒道,“青銅令無法以自己的意誌操作,必須盡快讓五人小隊都聚集起來,別讓大家分散,否則要錯過進入的時機了。”


  祁昶點頭,馬上朝身後看去。


  還不等他開口,躲在行宮後方不願出風頭的王駿就緊張地朝他們飛掠而來,顯然是看到剛才那一幕後也明白了什麽:“少東家,那令牌竟是由石碑操控的?”


  蕭明樓點點頭:“是。”


  王駿皺了皺眉,忽然想到一事,臉上瞬間慘白:“那……若是有人為了藏匿令牌,將它滴血認主……”


  他話音未落,就聽見不遠處的海上傳出一聲淒厲慘叫:“啊啊啊——”


  還真的被王駿說中了,果真有人不信邪地把令牌融入到自己的體內,結果被“發絲”紮進了體內,從腹中挖出一團血淋淋的骨肉!那修士境況與趙九娘一模一樣,令牌入體之後融於骨血,根本沒有辦法分離,這也導致,所有貪心想要將令牌據為己有的人,都會如那人一般死狀淒慘!


  好在趙九娘對令牌並不貪心,蕭明樓提議將令牌從她體內剝離出來,她也同意了。


  閉關多時,這姑娘雖然付出了不少代價,卻最終撿回了一條命。


  饒是王駿平時穩重,看見如此血腥殘忍的畫麵,都忍不住別開頭幹嘔起來。


  “三清在上,這究竟是仙府還是魔窟啊……”有些修士看著如有生命的“發絲”,懼怕得都帶上了哭腔。


  不論什麽修為,隻要是將令牌認主的修士,統統死無全屍。


  逃不掉,躲不開。


  不到一炷香時間,就死了好幾個修士,修為最高的那個還是元嬰期!


  這下,眾修士中已經有人萌生退出之意,可“發絲”同樣沒有放過他們,不管他們跑得多遠,隻要沒走出東南海域,都會被它追上,並強行扯進令牌之中。


  七情宮弟子們得了蕭明樓和東川月的指示,目不斜視地聚攏起來,對於那些已經慘遭不幸的修士,他們愛莫能助,隻能先顧好自己。


  東川月和任許也圍在了蕭明樓身邊,東川月取出令牌時,剛好就有一條“發絲”來到了他們麵前。


  潔癖如東川月,自然不會讓“發絲”沾到自己,他在對方碰過來前就將令牌拋至半空,剛好能夠將他們五人完全罩住。


  與此同時,行宮之上不斷有令牌被激發,金光陣陣,卻令人察覺不到半點祥瑞氣息,唯餘戰兢之感。


  一片金光中,祁昶用力將蕭明樓護在懷裏,低聲在他耳邊道:“別怕。”


  蕭明樓彎了彎嘴角,抓住他後背的衣衫。


  光芒散去,眾人睜開眼,發現他們竟然還飄在海麵上!

  “這是怎麽回事?”


  “我們沒進入秘境嗎?”


  “那令牌拒絕了我們?”


  周圍紛紛出現了修士們不解的聲音,就連七情宮弟子們也是一臉茫然的神情,他們下意識地看向了站在最前方的蕭明樓和宮主,然後就發現……他們的宮主不見了!

  不僅是東川月,連任許、宋斌和酈雅幾位這老也一並失蹤了。


  “都安靜。”蕭明樓臉上浮現出一絲玩味的神色,如同一個頑童發現了有趣的事物。他清了清嗓子,對七情宮弟子們道,“我們已經身在仙府秘境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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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明樓:我好害怕呀!(棒讀)


  眾人:好假,騙人,我不信!


  祁昶:別怕,我會保護你。(唯一一個傻傻相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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