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陳霆暴露了自己修習能將人一身修為吸幹的邪異功法,已經與魔修無異,他既知自己暴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用力拍向自己的丹田處,從嘴裏吐出一顆通體漆黑的珠子來。
“叫你嚐嚐這煉魔珠的厲害……”他瘋狂而低啞地笑了起來。
二十年前的陳霆還隻是個築基修士,他靈根一般,天賦一般,背後也沒有世家的供養,全靠自己徒手打拚。本以為拚到頭了也隻能止步於築基期,沒想到因緣際會,他與晗城的一個張姓小家族搭上了關係,那張氏家主為了交好他,將自己從一座荒古遺跡中得來的寶貝全都獻給了陳霆。
那時陳霆韜光養晦,知道凡事留一線,沒有將天材地寶全都收歸己用,而是隻留下了一枚黑不溜秋十分不起眼的小珠子。那顆小珠子沒有半條禁製,據說隻能加快靈氣的攝入,與聚靈陣功效差不了多少,還不如聚靈陣見效快,功能很是雞肋。
然而陳霆卻不知為何,隻咬了那顆黑色的珠子,他一眼看到這珠子時就覺得與自己有緣。
後來他發現此物的確與自己有緣。
一次意外,他與同門在執行宗門任務時發生爭執,兩人刀劍相向,互不相讓。最終,陳霆以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之招將同門擊敗,卻沒料到,當他的手掌覆在對方的胸口時,蘊養在丹田內的黑色珠子忽然活了起來,不受控製地通過他的掌心從對方的筋脈中攫取靈力,直至將人抽幹!
被抽走的靈力毫無障礙地匯入他的體內,修補了陳霆身上的內外傷,等到同門徹底斷了氣,陳霆身上竟是一個傷口也找不到了,他佯裝與同門從未匯合,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那同門的家人直到如今還以為他是失蹤了。
從那以後,陳霆開始研究那顆黑色珠子。他發現,這顆珠子的確隻有攝取力量的功用,然而它最神奇之處在於,用這珠子自行吸收天地靈氣效果比聚靈陣還慢,但若是用來攝取旁人的靈力,速度奇快不說,還沒有功法上的矛盾,即便他修行的土係術法比較多,吸收水係修士的靈力也毫無障礙!
更甚者,這珠子不但能助他吸收靈力,連魔氣、妖氣都能吸收,還能同化為靈氣,讓自己的修為不斷拔高!於是在不到二十年間,陳霆就從築基晉階為玄脈,由於晉階速度快,“天賦”過人,才成為玄脈期沒多久,他就被掌門封為了長老。
陳霆給這顆珠子命名為煉魔珠,連妖魔都能煉化,就是遇上神仙他都不怕!也是憑著這煉魔珠,他才敢私底下與魔修勾連,否則端木斜也不可能與他沆瀣一氣,為他暗中出力。
這顆珠子可真好用啊,它就像是為了天性隻知貪婪掠奪的人量身打造的一般。
陳霆癡迷地摸了摸落在掌心裏的珠子,看著祁昶的眼神仿佛在看一盤珍饈佳肴,若是能將天賦如此出眾的修士也吸幹,不知平白能為自己增添多少修為!
還有……
他不可遏止地抬起頭,朝二樓憑欄的白衣公子看去。
——三大仙門之一的七情宮宮主,東川月的修為,他也很想要!
說時遲,那時快,將煉魔珠祭出體外後,陳霆甚至能將維持陣法的靈力都吸收至體內,不但身上傷口盡數複原,就連修為也隱隱有了提高。畢竟這陣法中有煉虛期的一道靈力,對陳霆來說就是大補之物,隻要給他一個月的閉關時間,他必定能突破瓶頸,成為玄脈大圓滿,甚至一步跨入金丹期!
淺白色的靈力被他瘋狂吸收納入體內,在陳霆身前形成了一個白色的靈力漩渦,他狂笑著抬起雙手,使出渾身解數在空中凝聚一隻更大的金色手掌,朝祁昶呼嘯著破風襲來。
然而陳霆臉上得意的笑容還沒維持多久,就見一道銀白色的劍光以更快的速度刺穿了金色巨掌,穿透巨掌之後速度不減,更是向著陳霆的麵門直撲而至!
還沒等陳霆反應,那劍意就洞穿了他的眉心,隻留下了一道不足指蓋大小的殷紅血洞。
“不……這……怎麽可能……”陳霆愕然地望著前方,祁昶如一柄亙古恒遠的劍杵在前方,麵上不見得勝的喜悅,唯餘一片冰冷凜冽的殺氣。
他的珠子……他的煉魔珠怎麽可能沒用了?!
陳霆倒下之前睜大了眼睛去看自己的煉魔珠,才發現,原來當祁昶的那一劍刺中自己之前,已經精準地將黑色珠子砍成了對半。
這是何等強悍的劍,何等精準的劍意!
陳霆不可置信地看著碎裂的珠子殘骸,勉力伸手想要去夠,可惜意識正在漸漸模糊。祁昶的那一劍不但穿透了他的眉心,劍氣更將他的天靈絞碎,靈根盡毀,他才從張氏兄弟那裏掠奪來的生機,眨眼間又成了泡影。
陳霆之前還說,以祁昶的修行速度,根本不該晉階得這麽快,然而他卻忘記了自己也是一路靠著煉魔珠“嗑藥”嗑出來的靈力,他的真實水平也就是個築基期,且與一步一步淬煉劍意的祁昶不同,他的修為都是虛的。
拿來給祁昶練手倒是剛好。
恍惚間,陳霆看見那珠子碎片上析出了絲絲縷縷的金色細芒,全都像是有意識般飛向了祁昶。
祁昶身上的傷口正被金光逐漸療愈,不僅有他與陳霆鬥法時受到的傷,更有從十年前被施老爺撿回來時就已經存在的滿臉舊疤。
直到此時此刻,祁昶才恢複了真容。
他有一張劍眉星目,鼻梁挺直,唇鋒轉折的臉,輪廓如刀鑿斧刻,五官別有一番悍然豪放之感,完美地與那山一般健美挺拔的身軀融於一體,如戰神,如修羅,如曠野上一陣蒼茫荒涼的風,席卷著黃沙鋪蓋至天際,遮天蔽日使日月無光!
這是有別於精致秀雅的英俊,卻同樣俊得令人心悸,令人敬畏,令人自慚形穢。
站在樓上的東川月心下忽而生出警兆,眉頭一皺:“他到底是什麽人?”
然而還不待東川月從蕭明樓口中問出答案,就見此時一道淩厲劍光撲麵襲來,帶著祁昶鼎盛之力,全力刺向了東川月。
“慢著……!”東川月隻當祁昶剛剛破開困仙陣,尚未厘清情況,心底還認為他與陳霆是一夥的,他挾製了蕭明樓,所以同樣是擋在祁昶麵前的人,所以祁昶認為他該殺!
東川月袍袖一震,鼓蕩而起的勁風隨著拂袖的動作化解祁昶的劍勢,身為煉虛期的高手,他的境界遠遠超出祁昶的境界,祁昶的劍傷不了他分毫。
可東川月萬沒想到,他還是低估了祁昶的劍術,他是煉虛期,但他的衣服卻不是,祁昶全力施為的一劍居然將他的袖子給撕裂了!
劍光從東川月的小臂處“刺啦”一下迅速割開一道口子,把他半截袖子給絞成了碎片,露出手肘以下斯文白皙的胳膊。
被迫“斷袖”的東川月目光一凜,不得已拔丶出腰間的斷月劍,架在祁昶襲麵而來的二尺鋒銳上,同時沉聲喝道:“且慢,方才我與明樓合演一出戲,是為逼出你的極限,我和他是舊識,不會傷他一分一毫,與你亦無怨無仇。”
祁昶不言不語,眸中殺性未消,反而有更盛的趨勢。
劍修之所以能越級殺敵,修為從來都不是限製,而是看劍心。所謂劍心,便是求勝心、信念、與意誌的堅定,將一顆心化為百折不摧的精鋼玄鐵,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祁昶有必勝之心,而東川月卻全無殺意,兩人一開始在心境上就有了高下之分。
所以祁昶非但沒有削減劍勢,反而又催動一分劍意。
生鐵劍與仙劍到底材質相去甚遠,祁昶手中的劍竟是難以承載他洶湧強烈的殺意與劍意,表麵寸寸出現斷裂的痕跡,劍鋒更是在與斷月劍交鋒過程中發出哀鳴般的嗚嗚聲。
祁昶被劍鋒交織震蕩得虎口發麻,可他依然咬牙堅持,一縷鮮血從嘴角溢出。
“糟了,阿醜殺紅了眼,聽不進那位公子的話!”施月鶯在一旁看得幹著急,緊張地拽住了蕭明樓的衣袖,“蕭公子,你快想想辦法呀!”
蕭明樓拍拍她的手背,不著痕跡地將自己的衣袖從對方手中抽丶出:“沒關係,阿醜被騙了肯定會不高興,讓他發泄一下也好,就是東川倒黴一點而已,你不必操心。”
蕭明樓饒有興趣地欣賞著兩人交手的畫麵,若是仔細觀察,還能看出他似乎對東川月裸著半截小臂的狼狽形象還有些幸災樂禍。
施月鶯張了張嘴,見蕭明樓一副隨意自然的模樣,又想到那位白衣公子與他是認識的,應該不會鬧出人命來,索性也丟開不管了,趕緊蹬蹬跑下樓去看蘭兒的情況。
恰在此時,生鐵劍終於不堪負重,“嗡”的一聲隨著劍氣衝撞碎裂開來,劍鋒碎片呼嘯著在兩人中間炸開。東川月有劍氣護體,腳下紋絲不動,劍氣便能將碎鋒斬落,祁昶雖沒有他這般修為,卻也不退不讓。
好不容易恢複容貌的臉上又被碎片割出一道道血痕,祁昶半點不在意,抬手抹了把臉上濡濕的血跡,以血凝劍,殺性更濃,單以劍意禦敵都不比方才弱,反而更強上幾分!
“你沒聽見我方才的話嗎,我和你們少東家是舊識……”東川月並不想傷他,隻能再次重複。
他可領教了祁昶的愈戰愈勇,說句天才都是委屈了祁昶。且他每一戰都能將劍術磨練精進,尤其是同為劍修的東川月與他交手時,能感覺到祁昶比對戰陳霆的時候進境更大,這令他又多了一絲猶豫。
再這樣下去,他隻能將祁昶擊倒。
不料東川月耐著性子解釋時,方才一直沒說話的祁昶卻抬眼看了看他,開口道:“我知。”
祁昶並不是真的殺紅了眼,早在他對東川月出劍之前就看見蕭明樓好端端地倚著欄杆衝他笑了。從短暫的一瞥中他便知道,蕭明樓並沒有被挾持。
東川月微愕:“你既然知道,那為何……”
祁昶催動最後的真元化作最為淩厲悍猛的劍意,逼得東川月不得不揮劍應對,他冷冷地看著東川月:“你雖無敵意,卻上手掐他了。”
敢傷蕭明樓的人,祁昶便是豁出去也要給對方一個教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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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川月:不是吧,還有這樣玩的?那以後跟蕭明樓切磋,碰他一根手指頭都要被揍嗎?
蕭明樓:(虛弱軟倒)我這麽柔弱,怎麽可能去打打殺殺,要跟我切磋,先過了阿醜這關吧。
祁昶:(一手扶人,一手拔劍)來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