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漸近的一環
第206章 漸近的一環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為什麼要突然搬出去?」
季心然愕然,一切來得太快,甚至沒來得及反應。
下午剛剛和詔時去了商廈,甚至走一路還在精神恍惚,回想兩人走過的路線,去過的櫃檯,一起坐過的長椅……還有些不安,晚上見到他要說些什麼。
還有更大的不安被偷偷留在口袋裡,Z寫的那張紙條和地址還沒敢給任何人看。
只是先來給靳文送禮物,送這個令她忐忑不安的禮物……還沒等送,卻聽到了靳文發布了個讓她完全不能接受的命令。
「抱歉小然,事發突然,我沒法跟你多解釋。」靳文看起來也頗有些焦頭爛額的感覺,「佳怡我會繼續照顧……她家那邊我也會派人處理應對,所以放心好了。」
「但是……」
季心然沒說完這個「但是」,就被靳文的下一句話攔住了。
「先不要問……相信我,不會有事的。」
靳文的臉上帶著種前所未有的認真神情,認真中摻雜了幾分憂鬱,季心然也就真的不敢再說話了。
阿文應該也是有什麼難處吧。再追問下去……恐怕也只會讓他更加為難。
所以也只點了頭,回到房間,默不作聲地收拾東西,將所有東西裝進旅行箱,又看著一書包的學習資料發獃。
發生什麼事了?呆在林蔭酒吧這麼久了,忽然要離開……這種驚愕和震撼混合的心境久久平復不下來。
好像一個已經被當成家的地方忽然被查封了一樣。即使是地下室,檯燈也一樣溫暖……可卻不得不暫時告別一下。
雖說被接納到現在已經是件好事。季心然苦笑一下,抱緊了懷裡的垂耳兔,兔子小白比她沉著得多,一言不發,好像這麼多年東奔西走、四處轉換環境早已經習慣了。
貼在小白身上的紙條……到現在都沒捨得摘下,雖然有些對不起小白。
季心然看著上面的簡筆畫,看著碩大的紅叉,忽然生出種極強的衝動,拿出手機,看著聯繫人名單發獃。
每次按下遊客A的號碼,看著通話中的字樣,都覺得時間過得如此漫長,好像全世界都陷入了荒流之中。
今天對面也一樣,響鈴十多次,無人接聽。
……是在忙什麼事嗎。
季心然的勇氣只持續了這麼一小段時間,在無人接聽之後就消失殆盡,將手機重新放回口袋中。
「小然,你要走?」袁小月聽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跑了過來,看得出她也不太能接受這突發事件。
「我去分部呆兩天,你要好好的……別再亂跑了。」
季心然還沒有去過林蔭酒吧外的林鳥分部,只是覺得有種無端的緊張,上次被面無表情的人鉗制回來的那些人就是分部派來的。
雖說同樣是林鳥的管轄範圍,但見不到熟悉的小月、阿朗、阿泰和阿來他們了,更看不到靳文和詔時……只是想著心裡就像被什麼割了一刀。
「放心……我不亂跑,會幫你照顧佳怡的。放心去呆兩天吧。」
袁小月就是袁小月,上次事件之後已經發誓說到做到,但還是忍不住疑惑,小聲自言自語了句:「為什麼……憑什麼啊。把你調出去,不是離詔時更遠了嗎?」
「阿文有他的想法……還是先不要問了。」季心然聲音同樣很低,勉強笑了笑,「等我從分部回來給你們帶好東西,說不定那邊有什麼特產呢。」
這句話將小月逗笑了幾秒,但看得出,她臉上的愁雲也沒減少。
「你要平安回來。」從來到林鳥后首次被強制離別,袁小月有再多不舍,也只能牽了下她的手,「我們等你。」
「嗯。」
季心然點了頭,直到上了前往分部的車,才肯偷偷擦去些掛在眼角的淚。
前途忽然變得未知起來,一切變動太過突然……就算不敢問,也好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是詔時那邊出了什麼事嗎。
季心然昏昏沉沉,躺在車的靠背上,直到有人公式化地喊了句,「到了。」
季心然從車上下來,乖巧地跟在所有人身後將隨身物品搬運進這靠近江邊的小屋子。
還以為會和分部的人住在一起,結果不是。據分部的消息員講,11分部的住址非常隱蔽難找,只是辦公的地方,不希望被外人干擾,還給她安排了別的住處,循環看管。
季心然全程苦笑,不敢多說,打量著這間小屋。這是位於通江街附近古舊民區中的一間,江沿一帶最近房價水漲船高,僅剩的這些平房區也要拆除蓋起新樓,能在這裡體驗一下也算不錯。
靳文交代過聽從分部行事,可能要在在分部先委屈幾天,所以現在也不能有任何怨言或是要求,只能聽從11分部的人分配。
11分部的負責人叫什麼都沒敢問,只是看了眼他古板的臉上滿臉陰雲,季心然就知道還是少言為妙。
老大說要好好照顧你,所以我們給你安排了單間。
我們很忙,和總部不一樣,老是要東奔西走的,有什麼事先提前打個招呼。
……這種說法大概等於「我們很忙,沒事別打擾」的禮貌說法。
季心然咳嗽著,鑽到潮濕的被子里。屋裡的燈光線路不太好,好久沒看到這種泛黃的燈泡了,修了兩下卻踩塌了墊腳的木椅子,爬起來后再也不敢亂碰屋裡任何東西。
窗外小巷裡同樣傳來誰的咳嗽聲,像是久治不愈的老人在沉重喘息。
A先生……你在忙嗎。
季心然躲在被子里發信息,看著屏幕從亮起到幽暗,再到毫無聲息。
突然間沒了聯繫……沒有比這更可怕的事情了。
手機里只有小月和靳文發來的慰問信息,季心然一一回復了一切都好,卻始終不死心,等著新信息的到來。
手裡有船票……卻站在海邊,望不到有船靠近港口。
終於入睡,睡得心事重重。
季心然做了個夢,夢到許久之前的事情。小時候去河邊玩,不小心掉進了河水,渾身都濕透了,狼狽地抓著樹爬上岸。
本該教訓她一頓的母親卻哪裡都找不到,找遍全村都看不到這個人。
媽媽。
小聲呼喚著,怕驚擾睡熟的人,幼小的身影拖著沉重的衣服繞過一棵棵樹,一座座古老的木造建築,忽然一腳踩空,掉進了深坑。
黑暗的世界漸漸下起了雪,起了冰,將全身都封凍住了。
季心然是在疼痛感中醒來的。心臟區域的疼痛像是在拉鋸,時有時無地存續著,這種疼痛從七月份開始本應很少出現了才是。
大概換了陌生的環境,一下子不適應了吧。
亟不可待地伸手去按亮屏幕,隨即視線黯淡了下。
那個人……還沒有回應。
季心然呆坐著等水燒開,目光望向屋內成箱的泡麵桶,又望望看不清楚的窗玻璃。
林鳥的消息員就在附近監視,說不定隱藏在哪條小巷角落。擅自出門可能會被抓個正著。
但也是個機會。說不定……是上天給的機會。
季心然咬著泡麵上的叉子,趁四下沒人,將紙條拎了出來,久久望著上面的字體。
我給你準備了驚喜,到指定地方來。背面寫了一串已經能熟悉背出的地址。
和續命師……詔時相關的驚喜?
季心然頭有些疼,喝不進去剩下的湯汁,看著Z的名字出現總有不安的感覺。
昨天收到這張紙條……反應過來時已經坐在林鳥的車內,依然出了身冷汗。
三分鐘。僅僅距離詔時離開不到三分鐘的時間,就有人送來了Z的聯絡……這意味著什麼?
Z從未離開過對她的監測。看似自由,看似安全,但依然沒能逃出他的手心。他是怎麼知道詔時會前往雲河商廈的?
全城都在陰雲籠罩之下。
你要小心……小心周圍有人跟蹤。
季心然第一反應是給詔時發信息,但發到一半,手又停下了。
不對。Z不會做這樣的事……不會愚蠢到去跟蹤詔時。他的目標從來只有好下手的那一個。
去還是不去。
季心然捏著紙條,深呼吸了幾口,望向窗外深邃的小巷和堆在一起的居民房。
恐怕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早就預料到她的反應,連地址都給好了。
地址是江畔大橋的某處。坐在江邊看江水的成人和嬉戲打鬧的孩子沒有人多在意一個小心翼翼走過去的寒酸少女。
想脫離很容易……分部的人比總部經受訓練的那些精英好對付多了。偷偷用靈動走出了很遠他們都沒能發現。
乍一看到說好的位置和樹下藏著的東西,季心然還以為時空出現了混亂,又見到了時空箱。
一個模仿時空箱造成的木箱子被固定在樹根下,像是被人拋棄的木製鳥窩。
Z是故意的。看到時空箱仿製品的第一時刻季心然就有這樣的念頭,說不定他依然在某處靜靜凝望這裡,看她的反應。
季心然鼓起勇氣,碰了下還有些疼痛的心口,走上前方,將「鳥窩」中的東西掏出來。
和詔時相關的物品。季心然連炸彈的可能性都準備好,然而放在手裡的卻只有兩樣東西。
其中一樣淺顯易懂,精緻的金屬框包裹,屏幕尚未啟動,但應該有電可以啟動。這是一台小型DV機。
另一樣則有些令人費解,是一個孩子圖畫本大小、甚至更薄一些的小冊子。
畫冊?
這就是和續命師相關的物品嗎。
季心然四下望望,有些不安,還是站在林蔭路邊,迎著江風翻開了小畫冊。
畫冊里有繪圖,像是兒童的彩鉛手繪,旁邊有文字,同樣帶著孩子筆體,歪歪斜斜。
第一頁上有標題,名為《少女與死神》。
少女與死神,第一話
少女出生於花塘小巷之中。她的媽媽很喜歡她,希望她又美麗又活潑聰明,像外面的藍天一樣清澈爽朗,就給她起名為小晴。
可是小小的小晴並不開心,因為她感覺爸爸不喜歡她,早出晚歸的爸爸從來不會抱抱她,還和媽媽整天吵架。
爸爸為什麼不喜歡小晴?她眨著大眼睛,問哭泣的媽媽。
小晴乖,小晴也好傻。媽媽將小晴抱住,咧開了嘴。
爸爸可不光不喜歡小晴哦,他也不喜歡咱們這個家。
季心然有種窒息的感覺,讀到這裡先抬起頭呼吸了口新鮮空氣,感覺字裡行間都有種惡意在滿滿滲出來。
這畫冊不論是誰所為,用這種近乎描述童話、簡單直白的對話來寫這種故事……都太過分了些。
還有配圖。配圖是扎著雙馬尾的小女孩被媽媽抱著,彩繪的媽媽的臉抽象畫一樣誇張扭曲,張大嘴如同惡魔要吸血。
季心然忍著不適感,翻過去一頁。
少女與死神,第二話
爸爸離開了家,外面的花園都安靜下來了。
媽媽哭啊哭,淚水把井都灌滿了。
媽媽為什麼不說話了呢?小晴問阿姨,阿姨只是笑。
傻孩子啊,你看天空都還沒亮,你的媽媽怎麼會醒來呢。
小晴等啊等,等到她心愛的裙子都穿不下,等到她長得比窗外的小樹高了。
天還沒亮,天還沒亮。夜晚的花池旁邊,佇立著高高的城堡。
城堡里有個人,他有強大的力量,他叫死神。
去接近死神,用你的美貌換取他的心,說不定能救你的媽媽。
阿姨的眼睛笑出了月牙。
季心然控制不住手指,向後翻去,後面還有一張配圖。
身穿白衣的少女迎著夜風向城堡跑去,城堡上方升起明月,月光震飛一片蝙蝠。
最後一頁紙上全部塗黑,最下角的空白處寫著「未完待續「幾個歪歪斜斜的大字。
后……後面發生了什麼?
季心然愣在原地,一時難以從這半隱晦半直白的劇情中緩過神來。
少女自然就是莫紫情的化名,而死神……不用說也知道是誰。
是真實存在過的事嗎?如果是……
Z知道些什麼?
「小然妹妹?」
正抱著畫冊愣神,身後忽然傳來親切的呼喚。
季心然嚇了一跳,差點竄到樹后躲起來。
「哎呀,幾天沒見,都已經忘記我是誰了?」
身後的女人被她的反應逗笑,笑得燦爛,如陰天中直降的光芒。
忘記是不可能的,但怎麼會在這裡見到她?
季心然呆了幾秒,看著一臉微笑的蘇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