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惡意
第203章 惡意
小花園前方站著位少女,薄暗的天空映照著清秀的側臉,本應是近乎藝術的風景選片。
但詔時明顯沒有太多欣賞的興緻,開了大門,像是沒看到有人站在青石小路上,直接向台階下方走去。
「A先生。」
能這麼稱呼的也只有這一個人,季心然攥了下衣角,目光一直跟著擦身而過的詔時。
與眾不同的煞氣甚至呼喚來了冷風,身後很多消息員都在凝望這邊,但沒有人敢真的靠近,只能聚在大廳一側觀望事件發展。
詔時停頓了下腳步,但也只停頓了一秒,依然頭也不回地穿過庭院門,向大路上走去。
「等下……」
季心然尤為執著,竟然跟著跑了出來,就這麼跟在他後面跟了幾步。
街上路過的行人們都對這一前一後的兩人投來好奇的目光,多半都當成了小情侶的又一次吵架。
「你越界了。」
不出二十步,詔時停了下來,雖然沒有轉身,卻像是宣布了身後人的放風時間結束。
「……我有話想和你說。」
新鮮的事今天可以攢成一座小山。一貫被動等待的季心然竟然有話想說。
「什麼事?」詔時半側過身,看了眼手上造型古舊的石英腕錶,「要是沒什麼價值,你知道耽誤我時間的代價。」
「……嗯。」
季心然苦笑了下,不敢向前多走,只是抬起頭,抓緊時間望著眼前的人。
幾天的奔波使他顯得有幾分與平時不同,清俊的面容上掛著些疲倦,但眼神依然幽冷,死水一樣平靜。
然而那不是死水。平靜之下隱藏著深深的暗流,那種近乎爆裂的寒冷只有貼近的人才感覺得到。
「什麼事?」詔時重複了遍,似乎等待的耐心也在下降。
「……最近幾天都沒看到你。」季心然鼓起勇氣,這勇氣也是攢了兩三天好不容易攢來的,「你的事……忙完了嗎?」
在大廳里呆站著,看身著禮服的詔時彈奏鋼琴的夜晚竟如此遙遠,本就不敢回憶,稍微回想更是模糊成了天角的星星。
因為太過美好,反而不敢去看。哪怕是借來的美好,假的美好。
從那天晚上之後,再也沒有認真見過詔時一次。他一直在忙碌,甚至沒怎麼回林鳥露面,很容易讓人生出些不安。
靳文解釋詔時在處理很重要的事,而季心然也聽到了諸多口風,詔時在忙於對付「六淵」中的那個人,而結果……更是令人吃驚。
沒想到那人會對佳怡下手,更沒想到那人竟和阿朗相關。命運的棋局像是鎖死在了那三人身上,反覆掀起風浪。
「我不知道告訴阿朗……是不是對的。」季心然還在後悔那天阿朗追問的時候沒能直接騙他或者找個其他借口引出去,如果當天沒能坦率,是不是阿朗會更好受一些。
「你已經告訴了。詔時這句回復像是在冷冷批判,走過的路不能回頭。
「……嗯。」季心然苦笑了下,再次攥了攥衣角,「阿朗他……還好嗎。」
剛才在總部看到了阿朗,但可惜被一群人圍著,像是在談論什麼事情,隨即還沒等說上話阿朗就又被靳文叫了過去,這句道歉始終沒能說出口。
「少做沒意義的事。」詔時似乎看出她的想法,「憑道歉能做什麼?」
季心然一時語塞,低下了頭。雖說人死不能復生,總覺得有些難過,想為阿朗做些什麼。
她也還不知道那麼溫柔的女孩為什麼會選擇墮入魔道,很想知道裡面的真相……靳文太忙,詔時又絕口不提。
是X組織的推手太強嗎。一切都是Z的策劃……那個Z總是悠然事外,欣賞一切殘酷的事情。
「等下!」見前方詔時又要移動,季心然下意識地喊了句。
「你這樣……會拖垮自己的。」季心然很少能直述內心的想法,這次像是個例外,堵塞了多天的情感全堆在胸口,不說些什麼就要爆開了。
「你不是研究過心理學嗎。」季心然頂著目光壓力,強作出一副學術討論的樣子,「人在有壓力的時候可能會做出錯誤的決定,或者情緒失控……所以……」
「所以你要來遠山大學進修一下?」詔時幾乎被她逗笑了,外行還想研究術語,反而有了幾分興緻想看看她能說什麼,「繼續,我要填寫個50題的PPEA測試量表嗎?」
季心然差點咬到舌頭,臉一下漲紅,在這位閱讀量廣泛的A大學子面前又產生了些自卑到泥土裡的情緒。
「……總之,我覺得你需要休息下,別這麼拚命。」季心然低頭,語氣輕柔得像是怕驚擾空氣。
詔時沒有回應,不用看也知道大概又是戲謔的眼神,可能準備了些新一輪捉弄的言語。
「我怕……」
剛脫口而出就後悔了,果然,哪怕些許差錯都會被敏銳的續命師抓住。
「怕什麼?」詔時沿著話音繼續下去,「怕我會死?」
「嗯……不,也不是。」季心然有些混亂,像發燒被燒迷糊了一樣,只能全面崩潰,放棄,將真實想法說出,「怕……怕你會像木蘭一樣……或者其他深淵級的人……」
「被太強的念頭影響……墮落下去。」
這話說出去很久,季心然都不敢抬頭再看詔時。
「你懂得還挺多。」詔時既沒肯定也沒否決,只是聽聲音像是興趣又加了幾分,「聽誰說的,阿文,阿來?還是和你關係挺不錯的其他人,比如沙狐?」
「沙狐?」季心然都不知道他怎麼會突然冒出這個名字,剛開口要詢問。
像是幽靈閃動了下,前方的人瞬間移動到了眼前。
這個越位用得猝不及防,季心然連反應都來不及,手腕再次被拎了起來。
詔時似乎特別喜歡用這一招來鉗制人……可直到現在都不習慣。被抓著將半個手臂都抬起,重心不穩踉蹌了幾下,這幅窘態似乎才是他更想看到的樣子。
「小管家。」
這個稱呼喊得季心然顫抖了下,能將戲謔與殺氣凝聚在一起的……也只有眼前這個人了。
「老是深究我的事,你想做什麼?」詔時刻意攥緊了些她纖細的手腕,甚至刻意輕按了下上面尚未完全癒合的傷,疼得她幾乎喊出來。
「因為是我的女友嗎。」詔時湊近,幽寒的眼神里有些神秘的光芒在閃動,「因為我很多天都忽視了你,所以想湊近我,嗯,那個詞應該怎麼說,過來撒嬌?」
「不……」
季心然能感到臉上的熱度,尤其聽到「撒嬌」二字更是恨不得鑽進地面,可卻被前方的人拖著又靠近了他一些,差點撞到他的胸膛上。
「你入戲,我陪你演,怎麼樣。」詔時恢復到溫柔些的語氣,這語氣令人回想起沉入夜色的房間,作為捉弄而接受男友身份的夜晚。
「我不在乎。」詔時伸出空閑的左手,「借給你牽一下,演得更逼真一些?願意的話,我還可以教給你很多特殊的動作,只有情侶之間才有的動作。」
「別說了……」
季心然知道好不容易粘貼起來的心想要破碎大概只在瞬息之間,但卻只能絕望地看著他,任由江浪重新沖毀過來。
「你入戲,我不動情,我們難道不是最好的搭檔嗎。」詔時微微笑著,說著能讓傷口持續擴大的話,「學習一下?在情侶相處方面,我比你有經驗得多。」
季心然全力掙脫了他的手,向後倒退了三步,撞到路邊無辜的自行車上。
不該這麼沒出息的,可淚水還是忽然湧出,即使再拚命想要阻止,也有些許掛在眼眶之中,隨眼前世界不斷動搖。
前方的續命師帶著一貫平淡的微笑,靜靜站在那裡,笑得很好看,也讓人不寒而慄。
他是真的不動情。恐怕也早就看出來……這邊蠢笨的人……是真的入戲。
結束吧。結束一切,逃離這裡……只有斬斷才能平息,才能將一地殘渣封印起來。
腦海里有個念頭升起,不爭氣地來回盤旋,又不爭氣地落下。
還能逃到哪裡呢。整個世界……在撞上他的一刻,早已被擊沉了。
不會再有救援了。沉下去吧。
「……好。」季心然咬了下嘴唇,秉持著視野的朦朧看著微笑的人,陽光正好,卻在不斷墜入冰窟。
「你教我……有時間的話。」
這個反應似乎有些出乎對面人的意料,體現在神情上就是他稍微移動了下目光。
「記得你的承諾……不要忘記。我可能會隨時查收的。」
破罐子破摔也無外乎就是這樣的體驗了。站在大街上公然要挾震撼全市的死神,不但不落荒而逃還敢站在這裡厚臉皮登桿爬,季心然都有些懷疑是不是已經人格分裂。
「季心然,你很有勇氣。」果然,對面的人開口。
「謝謝。」季心然是決心要堵上他的話,更先開了口,「既然如此……一會兒能加堂課嗎?」
「我想去下商場,去一個地方買些東西。」季心然一口氣說下來,幾乎要缺氧,「你有時間嗎?有的話……跟我一起去?」
詔時看著季心然,像是看著從未認識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