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顯露
第124章 顯露
「還要演戲？」
詔時又重複了句，向著這些手持木槍的人前進了一步。
他前進，這些人則是後退了些，好像有所忌憚。
「你們……不是警方的特別行動小組，來保護莊園……」剛從鬼火下被救回的倖存者，已經徹底看不懂局勢了。
「特別行動小組？」詔時冷笑了聲，「從一開始就不存在這個詞。」
因為聽楚洋提起，所以有些在意。本來不打算利用林鳥的勢力，還是稍微去調查了下。
在莊園中的阿泰搖頭，在林鳥多年從未聽過警署成立過這組織，有可能是剛針對「死神」通告成立的也說不定。
但詔時不這麼認為。可以說是經驗，也可以說是直覺。
如果警方知道這些重大案件的犯案者是一群有特殊能力的人，早就該有所警覺。三年內積攢的奇案本也不少。
何況最近全城通緝百面女，依然是用傳統的警車圍堵、人力搜索。如果知道她是異能者，他們一定會啟用更有效的針對措施。
但他們沒有。百面女事件和香草酒會，相隔也不過幾天。
短短几天，不可能憑空冒出來這麼個「組織」，林鳥的內線也沒收到任何外城的聯絡。
何況真正的警方還被隔在結界外。在想送季心然出山莊的時候就注意到，遠處坡道上似乎有巡邏中、用無線電交流的人。
死神的預告函可能是真的。又是半真半假，和這黃泉門陣的機關一樣。
風格都如此相似，自是出自同一組織之手。
那個帶面具的人是不是Z，還在不在莊園里，結界是否由他設定，這些都難說。但有一點完全可以確定。
知道這行動小組是什麼人，他們的目的也就跟著浮出了水面。
「X組織……這些人？」楚洋一愣，之前還只是聽秦淮說起，還在皺眉思考這犯罪集團是怎麼混入進來的，現在又受了層打擊。
之前聽到的信息竟然是假的，還是X組織的陷阱。
「專門等到現在才渾水摸魚，辛苦了。」詔時向遠處望了望，看著那些搬運「屍體」的人，「帶走那幾位異能者要去哪裡？」
一聲脆響，被針對的六人中，有人發射了「子彈」。
詔時以奪魄刃去擋，切中了子彈，卻也在子彈一分為二之時稍微頓了頓。
奪魄刃的形狀出現了些扭曲，這把魂刃的能力被干擾了不少。
「那些『木槍』，和你們的『魂鎖』材質應該類似。」詔時不但沒被嚇到，反而繼續向前了兩步，「我倒有幾分興趣，想拿一把拆開看看。」
拿一把，光是這用詞，已經將X組織的人看扁到家了。
對面的X組織成員紛紛惱羞成怒，本就被這計劃之外的人打亂了計劃，上頭的命令中也完全沒有應對這種情況的方案，於是他們不約而同選擇了感性行事。
成片的特製子彈，像是彈射出一片小小的晶體球，碎片爆裂，一旦接觸上這爆裂的碎片，魂體都會承受直接傷害。
詔時穿行在碎片之中，像是在收集統計數據。
冥河纏繞，在碎片周圍扭曲動蕩，雖然能將這些碎片抵擋下來，卻也不能傷到木槍護體的人半分。
「你們先走，帶上秦淮。」詔時沒回身，以一己之力對抗六人小組，「尋找出口。」
像是要回應詔時的話，莊園正門居然打開了。透過火牆，依稀可見一群人紛紛向外逃跑，被外面的警戒人員保護起來。
「我們在這裡啊，喂！」
可惜秦家這些嚇破了膽的倖存者，衝到火牆邊，卻像是被火燎到又退後回來，熱浪使他們接近不了，也透不過聲音，只能眼看著搜救人員在遠處行動。
「結界打開了？」身後，楚洋詢問。
「位置改變了。」
詔時這一句落下，身後的秦淮笑了起來。
後排沒動的異能者們都轉過頭去，包括迎戰的詔時。
「注意到這結界了？不愧是你們，很好。」秦淮雖然氣息動蕩，卻也有種自知活不了太長，所以更加坦率的心態，「這結界也是我操縱的。」
不封鎖莊園，怎麼能看到現在這場空前絕後、盛大開幕的表演。怎麼能讓恩怨情仇全都集合在這火場之中，跟著焚燒殆盡。
只是刻印的力量正在減弱，已經維持不了覆蓋整個莊園面積的結界，那就直接封閉這一小塊區域就好。時間也不用多，燒死就好。
就算有詔時和眾多異能者這些亂流也無所謂了。他相信「主人」的力量，這結界沒人打得破。
要問為什麼……這結界的中心，本就是一個局，早就設下的局。
「殺了我，你們也走不出去，除非殺了另一個人。」秦淮微微笑著，「詔時，你下得去手嗎？」
生死咒，才是操控結界的關鍵。秦淮是締造者，季心然也是。
二消一，都打不破這結界，除非兩者盡毀……難怪季心然也對這結界毫無辦法。
生死咒操控遠在她的力量之上，洪水能消除堤壩，但洪水沖毀不了洪水本身。
連秦淮當日在酒店的救助，都是一場戲。他早就知道百面女會去攻擊，只是給中了咒術找個順理成章的理由……為了現在的復仇徹底捲入了這麼多人。
「你和Z聯手了。」詔時操縱冥河，氣流漫天飛揚，「Z在哪裡？」
「我不知道誰是Z。」
「主導這一切的人，在哪裡？」
冥河沖向秦淮，卻有一大半撞上了從地上彈起的石子，能量層層推開。
「你要冷靜。」出手的是楚洋，非常理解詔時的心情，但也不能任由他衝動下去。
確實秦淮傷害了季心然，甚至將她的生命玩弄於股掌之中，不但要她的靈魂，如果不成功，還要她也一起跟著陪葬。
但秦淮還不能死，他還掌握著很多關鍵信息。比如他的主人是誰，X組織是怎麼聯繫他的，刻印如何生效，以及……
相貌，聲音，聯繫方式，總有一樣和Z掛鉤。秦淮作為聯繫人，和幕後的推手Z，有著最為密不可分的關係。
「我確實不知道，我們只要通過『主人』傳話，就足夠了。」秦淮笑了，看著前方的季心然，又看看詔時，「你也有著急的時候。這一點不在你的計劃中？」
「我也很好奇……還以為接近心然會很難。也以為你是看似疏遠，實際在防禦……原來統統都是我想多了而已。真遺憾，早知道……應該下手更早些，聯繫主人，取走她的靈魂。」
「別再說了。」楚洋打斷了他。
再說下去，楚洋也沒自信一定能攔住詔時的下一波攻擊，看詔時的氣勢，很有可能這位秦家大公子馬上要全身盡爆，屍骨無存。
不過詔時明知道秦淮危險，卻放任季心然在外一個人活動，這確實是楚洋也跟著驚訝了些的。在他的認知里，季心然跟他關係密切，而詔時根本不可能留下這麼大一個漏洞。
這位一向做事滴水不漏的詔時……在想什麼？甘心讓女友去涉險？
而不知在想什麼的人，已經明顯和剛才不同了。
漫天氣流都在動蕩，像是某些無從發泄的情緒全部展開在這氣流中，內層的大火都被扭轉，咆哮著吹散了幾層。
六人小組心神震動，明明對著能被壓制的對手，卻有種看著被陷阱中孤狼盯上的感覺，也顧不上組裡的教訓，紛紛將最後的木槍子彈全擊飛出去。
他們也是傳話人，不該有這種懼怕的感覺，但既然觸犯了命令，也就無所顧忌了。
只要將這人摧毀了就好，無論什麼招數！
地上升起巨大的圓圈，閃爍紋路，耀目的法陣中出現的東西更讓人為之一驚。
六隻形似狼狗的生物，搖晃著身體、抖落粘液爬了出來，伸長的脖頸卻吊晃著兩隻沉重的腦袋，其上疤癩無數，牙齒邊涎液低垂，幾乎難以辨認原來的模樣。
這肯定不是轉基因技術所為。能製造出這種生物的人……只有魔鬼。
「一起參戰吧。」楚洋麵對這些怪物，也感到些許壓力，但要照顧季心然加上看守秦淮，無法發動全部實力，只能號召下其他的人。
前方，濃煙和火焰讓秦家的求救者躺倒了大半，場內又多了批恐怖的怪物，向幾個手無寸鐵的人靠近。
脖子伸長，就能輕易咬住逃竄的人，再一扯，就又有新的噩夢在眼前上演。
其他異能者剛回過神，不約而同地望了下拆除碎片的詔時，情勢已經不容他們繼續走神了。
「上次抓我們的就是你們這組織？」阿朗還記得上次別墅區的事，多說無益，直接展開了劍，「還敢來偽裝，真有膽量！」
碎片散漫，穿透性的力度也隨之四散。
阿朗行動較快，只是招式看上去依然和以前一樣，華而不實，能穿透到一群怪獸前，卻對這堅硬的皮毛沒什麼實質傷害。
何況基本也用不到這三人動手了，還沒等下一劍揚起，周身忽然起了大風。
魂差釋放卷在風中，幾乎削起了風刃。
這風刃幾乎是敵我不分的，就連阿朗、林軒辰等人都有一瞬間精神錯開，好像大腦被削了一刀。
六隻怪獸還在咆哮，卻連聲嗚咽都沒發出，就被斬成了兩端，身首異處；六人小組則是齊齊地退後了幾步，愕然望向手中的木槍。
用來抵擋，鑲嵌了些許魂映器原料、當做護身符一樣的木槍……竟然碎掉了。
等他們再望向詔時，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聚集了眾多寒冷氣流的人，上一秒還在對面，下一秒忽然出現在了身前。
就像眨了下眼，就已經站在這裡一樣，手中一柄銀刃光潔閃亮。
奪魄不流血，今天卻是個例外。
殺戮和奪魄同時進行，作為一場盛大戲劇的終章。
在沒有碎片進行干擾的情況下，六個傳話人就是六張紙片。
詔時連冥河都不操縱，一把刀刃打出了銳光折射的氣勢，層層疊光，猶如古代的凌遲，全部綻開在對面人的皮肉上。
其餘人還在嚇破膽，還在看那具旋轉飛出的血肉模糊的屍體，下一秒執刑者已經擋在了身前。
刀刀爆裂，血雨腥風。
阿朗、林軒辰、洪尚、艾美都是第一次見到這場面，無一不呆愣在原地。
此刻的詔時，和他們之間升起巨大的鴻溝……這力量甚至不像是人類所為。
審判他人猶如玩物，刺殺猶如削西瓜一樣，輕鬆而自然。
寒流在鼻子尖前陡然掠過，像是要讓他們再呆愣一點，在前方場地引開了劇烈的爆炸，平地撞開了深坑。
屍體接連飛起，包括那些撕裂的怪獸被拋向坑中，沉入焦炭，沉入燃燒的大火。
寒風散去，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詔時收起奪魄刃，隨意地望了眼這邊驚呆的眾人。
有種要被惡魔吞噬掉、拉進深淵的感覺。好像凝視者不是別人，是貨真價實的死神。
艾美手一松，相機都掉了下去，洪尚也步伐不穩，退到楚洋旁邊。
不怪他們，就連之前交過手的阿朗在這一刻，身體也忍不住有些微微顫抖。
詔時……有這麼強？早知道……當時在林鳥，哪還敢擅自行動？
這樣的詔時，別說一腳將他踢到數米外的牆上，就是一秒取他性命，阿朗都相信不是什麼難事。
「你幹什麼，想順便將我們也殺了嗎？」阿朗強作鎮定，語音也在顫抖，有種難言的屈辱感。難怪之前詔時一直看起來遊刃有餘，完全徹底地被他耍了，被網開了好幾面都毫不知情。
「他們的目的是什麼……異能者？」
林軒辰的思考力剛剛恢復，望著那邊的深坑。
發送假的邀請函，只有異能者們渾然不覺，還以為要來參加一場真正的解謎遊戲。
其名X的那個組織，看起來確實是以捕獲異能者為目的之人。
「糟糕了！」艾美忽然想起什麼，慌忙望向遠方，「那邊還有……」
那邊還有剛才倒下的人在，裡面也不乏異能者。從催眠術中雖然醒了過來，但身體虛弱，移動不了。
如果說這幾人是偽裝的X組織成員……那邊要將他們搬運走的，豈不是也是？
「我們快去救他們啊！你們怎麼不動？」
艾美著急地要跑過去，發現其他人都只是觀望遠方。
「不用。」即使收起冥河，詔時聲音依然冷淡，語言也很簡短。
「為什麼不用？他們也是同伴，他們……」
艾美的話卡住，愣愣地望著遠處。
他們已經被救助完了。
遠處有名男子，鶴立雞群地站在一群人中間，微笑著向大家行了個紳士禮，動作頗為誇張。
剛才的消息員阿泰也站在他身邊，和他形成了鮮明對比，不言不語。
「不愧是精英級。」常和林鳥打交道的楚洋微笑讚許了句。
詔時早就知道莊園內部有林鳥的消息網，用特殊的聯繫方式就能聯繫到，雖然是躲著五叔的追查進入莊園，可不意味著和林鳥為敵。
尤其阿來和阿泰這兩人，肯定不會偏向五叔那邊，而是會出手協助。對於這點，詔時還是很有自信。
只是他們的上司阿文現在的行動如何，能不能趕上，還是個未知數。
局勢全面傾倒，雖然大火封閉了多處通路，結界也尚未打開，但秦淮一方，大勢已去。
秦淮也知道這點，但卻扶著棵尚在燃燒的柳木站起，表情有種不似赴死者的坦然。
破碎的眼鏡后燃著暗黑光芒，一直凝望著前方的季心然。
「可惜，就差一點。」秦淮喃喃自語，「為什麼不肯乖乖地獻出光芒呢。能為小蘭獻身……不已經是最大的榮幸了嗎。」
「你閉嘴，用不著你拯救小蘭！」提到小蘭，阿朗依然和秦淮針鋒相對，上前一步，「你害了她，就算毀了這裡又怎樣？還要拖著其他人跟你陪葬？」
「沒錯，陪葬。秦家有罪，我也有罪。但我不在乎。」秦淮再度笑了，「只要小蘭能活下去，我什麼都不在乎……哪怕因此墜入深淵。」
深淵。
季心然再次聽到了這個詞，抬頭了下。
秦淮已經放棄理智，徹底走上那條黑暗的道路了……換句話說，豈不是意味著力量也……
還沒思考完，一雙手忽然掐了過來。
猝不及防，眾人中只有詔時做了最快速的反應，但也只來得及斬斷那爪筋的一半。
秦淮已經徹底用生命獻祭，將右手化成了巨大的鬼爪，重重怨念都可以化成再生的原料。
「放開她。」詔時周身的冥河正向四周快速擴散。
「這可做不到。」秦淮已經搖搖晃晃，被冥河入侵又過度消耗，生命所剩無幾，卻抓緊了其中的季心然。
「我感受到了……感受到了氣息。主人……也在這裡。」秦淮意識模糊，卻好像發現了什麼，目光一直在場內遊走。
「對啊，主人。只要主人在……就能提取她的靈魂，給小蘭……」
撕裂聲，狂風暴雨。
整條巨大化的手臂被亂刃切碎，季心然連同那隻鬼爪一起翻滾出去，被樹木攔著才沒掉入火中。
幾乎沒給秦淮喘息時間，也不想再聽任何無所謂的線索，詔時直接揮手，冥河正要啃噬他的大腦，卻忽然向兩側散去。
目標突然間消散了。
急冷氣流，快速閃過。
詔時一愣，猛地回頭，望向身後的人群。
無聲殺人，百步奪魂。這招式，簡直不能再熟悉。
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