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託付
第116章 託付
「有意思。還想把無關的人卷進來？」
阿朗斜對人群，冷眼望著詔時拖著季心然從人群中走出。
「但是生者……不參與應該沒事吧。」袁小月更擔憂旁邊的阿朗，「你真的要參加？剛才艾美都已經……」
混亂的人群中，另一側的小霞半蹲在地上哭著，而洪尚則看著剛才倒下的門柱，一言不發。
「繼續下去。」
林軒辰擦肩而過，沒有看他們，直接紮起了布條。
語氣沉痛，但想終止，也只有這一種方式。
亡者們都準備行動了，有速度快的已經站在了出發的前線。
「別發獃。」詔時看著季心然，一臉淡漠，「選擇幾號，告訴我。」
可這不是……不是考試時那種隨便填寫的單選題啊。
剛才煙霧中的慘象，季心然也在全程看著，還沒從情緒中恢復，心又捏了起來。
要是因為選擇錯誤，讓詔時變成死去的人那樣……想都不敢想。
「快點。」詔時沒看她，而是在看前方几乎聚齊的亡者隊伍。
不「指引」，似乎不行。
季心然不知道這場地被什麼籠罩，但卻能感受到某種壓抑的氣息，在被黃泉之門圈起的空地中來回遊盪。
而且剛才也聽到了別組的爭執，似乎有位亡者不想聽從生者的指示，一直轉向別的方向，但卻轉不過去。
一旦被選擇，只能超選擇的方向前進，想用力量強行扭轉都不行。
那燈籠。季心然看著手中被塞進來的生者的燈籠，紅燭光幽幽，像是和白燭的冷光對應。
一明一暗，無端就想起了這個詞，生死咒。
拎著燈籠的人，入黃泉之門的人……難道也被某種詛咒支配？
這在以前，根本是不能想象的事。但現在自從認識了詔時以來……
加上體內說不清道不明的力量，世界已經不再是原來認識的世界了，不得不用些超常理的思維去看待。
「怎麼了？」清醒過來時，詔時似乎已經饒有興緻地打量了半天，「有什麼顧慮？」
「怎麼可能沒有……」季心然難得地直接反駁，「選錯的話……」
和其他人的號數重疊的話，會死。
如果能做些推斷就好了。但沒有。所有一切都聽從直覺，天意，沒有任何線索，只能隨機。
「那就當天命。」詔時笑了笑，似乎生死也攔不住他臉上的這份淡然，「再說能讓你解脫，不是更好？」
「我從來，沒……」
這麼想過。
季心然一定是成長了，才能勇敢地說了前半句，可惜後半句依然吞咽下去。
但心念卻掩不住，依然留在表情中。一句話定他的生死……這做不到。
寧願情況反過來，讓詔時來掌控生死，生死隨他。
「你們還要拖多久？快點！」
洪尚的脾氣，在入場線旁邊和其他人一起等詔時等這麼久，已經是極限了。
眾目成針，季心然已經無處躲藏，只敢看著詔時。
「不用害怕。」詔時像是欣賞夠了，看著她確實像是走投無路，才微微笑了下，「聽從直覺。」
詔時……居然會露出這樣的笑容。
季心然還以為看錯了，一瞬間感覺他這個微笑帶著些七月微風一樣的暖度。
這是認識詔時這麼久從沒見過的笑容。還以為他會一直如寒流一樣，清冷，不為任何人停留。
是因為，現在是七夕的夜晚，所以……
季心然臉上溫度急劇升高，根本不敢亂想，將頭低下去。
直覺嗎。如果直覺能「指引」……
黃泉之門彷彿都沉了下去，朱紅一片的世界，微風疾走，向著閃光的前方。
不想分離。所以這個方向一定是正確的。
「二號。」季心然稍微喘息了下，給出了答案。
詔時看了她三秒，再次笑了。
「這麼高概率重複的數字，你確定？」
季心然氣還沒喘勻就被嚇了一跳，呆望著他好像要張口。
「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詔時倒像是卸下什麼負擔一樣，輕描淡寫地丟下一句，走上前方，顧自將眼睛蒙上。
亡者隊伍全員到齊，從第一號開始，走向新的大門。
月光隱去，大片雲層，向黃泉之門上投下陰影。
手持白燭的身影真如亡魂一般，等待黃泉的超度。
新一輪的七號門。六號門。三號門……
季心然一直攥著衣角，甚至有段時間不敢看場內的局勢，只是聽到身邊響起驚呼。
又有兩人，重複站在了一起。
所有亡者一定是都到達了彼端，系統音已經開始響起，輕柔，或是報錯。
驚呼聲更大了，季心然根本不敢睜眼，只是感覺周身冷氣一直在蔓延，好像要和體內淡淡的幽寒混在一起，割裂大腦。
有人回來了，有人沒有。
有人衝上去，喊著什麼。
季心然從沒在黑暗中站過這麼長時間，身體都要崩塌，只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小然。」
袁小月從旁邊拉住她，輕聲喚了句她的名字。
這聲音，幾乎擊潰了一切。
「小然，你沒事吧？」袁小月嚇了一跳，慌忙扶住差點傾倒的她。
「管她幹什麼，有些女人膽量就是小。」平安返回的阿朗站在前方，冷言了一句。
「怎麼了。」
冷淡的聲音，同樣從前方傳來。
季心然本來俯在袁小月肩頭，意識都開始模糊，卻被這一句拉回了現實，清冷入心，清醒了不少。
「你……」季心然只能發出一個單字。
「站在這裡半天了。」詔時冷笑了聲，好像之前一直在看非常有興緻的表演，「連情勢都不看，也能稱為『入選者』？」
「可……」
明明說二號門的重複概率很高的，也是他。
季心然呆看著詔時，時而上升至恐懼的頂端，時而又降入狂卷的不安，好像眼前的一切都不能信任。
心雖然放下，卻像月亮墜落引發了大潮汐。
「我沒想到那傢伙會死。」阿朗望向場內被抬到一邊的人，首次收斂了些針鋒相對的氣息。
季心然鼓起勇氣，跟著望了眼，只看到小霞在一邊跪著，痛哭不止。
看著稍微熟悉些的人在眼前倒下，心裡都不是很好受，何況對她來說還是重要的人。
「你在這裡呆著，我先去看看。」袁小月雖然不放心季心然，但詔時已經回來，所以可以託付，先跑向了小霞的方向。
季心然也很想去，但渾身的力量都像被抽空，到現在還沒恢復回來，發聲都有些發飄。
「真是多管閑事。」阿朗搖了下頭，跟著走去，只是回頭看了眼詔時，「小心點，別把自己玩死了。」
「彼此。」
詔時笑了笑，目送他遠去，才轉回視線。
「你這心理素質，大概上不了戰場。」詔時只是小小捉弄了下，卻收穫了比想象中還要多的滿足，「以後不用想『發揮』、『協助』的事，老實呆在總部算了。」
季心然看著他，像是要將他整個人印在流動的目光中。
「行了。」詔時皺了下眉，不懂這點小事有什麼可怕的，值得用這種近乎要哭的視線一直看過來。
「還有下一輪，做好準備。」
隨著又倒下兩個人，場內的黃泉之門，也又成功地拆除了些。
但奇怪的是並沒按大家預想的一樣再減低兩扇，而是落下一扇，還剩六個空洞的門廊。
這規則也有點像是在捉弄人一樣。本以為再過一兩輪就可以結束，但這樣來看比想象的還複雜。
「我問你，你感覺到了什麼。」詔時問了句話，引開季心然的注意。
「你也……感覺到了？」
轉移注意力成功。季心然有些驚訝，看來感覺黃泉陣內奇怪並不是錯覺。
「精神，會受到影響。」
詔時從第一次上場時，就已經注意到了。
當意志想轉移，例如想主動換下前進方向，思維就會被立即矯正過來，猶如中了催眠術，只能向固定的方向前行。
這也是眾多受害者想逃，卻沒能逃跑成功的原因。精神被牢牢控制住，導致身體動彈不得。
「這是……他們所為嗎？」季心然不敢直呼「X組織」這個代號，畢竟周圍還有很多人。
詔時不語，像在思考什麼。
「圈套？」季心然甚至想到這一切，都是X組織陰謀的可能性，例如寶藏從來就不存在，他們只是單純過來殺人。
含續命師在內，一網打盡。
「不。」詔時搖了下頭，「只對了一半。」
季心然有些不解，但也知道按詔時的性格，不可能這麼快告訴她。
何況最為擔心的也是這點。是明知道是圈套，為什麼還要上場。
「不走到最後一步，誰也發現不了。『實踐檢驗萬物』，你們沒學過？」
詔時以一種哲學的學術態度說著，可季心然一點也學術不起來。
屍體處理，新的大門即將敞開。
「抽籤也不公平啊，豈不是越到最後的人越合適！憑什麼我們用死亡摞過去，他們坐享其成？」
有意思的是，隨著剩下的大門越來越少，到了這一步，反而有人開始想要爭當「亡者」了。
誰的眼睛都沒瞎，算盤都很響亮。門數越少，概率越高，金錢面前無臉皮。
「那就這樣決定。一旦進入到最後階段，亡者不可再切換。」老管家和秦家的人商量了下，又修改了規矩。
「憑什麼？都看運氣，不是你們剛才說的？」
生者和亡者又爆發了吵架，詔時在一邊冷眼旁觀。
「這就是人。」詔時笑了笑，像是從遠處帶季心然參觀一樣，「利益面前，公眾的信譽度和影響力近乎為零。」
「你太片面……」季心然本能地想反駁。
「你的能力能解開咒印？」
又被岔開了話題。季心然苦笑，搖搖頭。
生死咒的咒印太強，即使詔時幫忙鎮壓，依然感到時不時的眩暈，體力也在一點點減少。
集中精力去破解能看見的招數，現在也許能做到，但這種從精神上直接產生作用的東西，以前從沒遇到過，不知該怎麼應對，稍微想集中心念去破開咒縛都會被彈回。
「我會去參加。無論誰攔著。」
雖然詔時用了類似阿朗的話，像是調節了氣氛，季心然依然不太敢選下一輪的數字。
亡者隊伍別彆扭扭地重組起來，有的組換了人，但有三人始終在場內。
林軒辰已經徹底不說話了，像是要為組員報仇一樣，黃泉之門的顏色映了滿眼。
「身為種子選手，不參與也說不過去。」楚洋對詔時無奈笑笑，「被寄予太高的期望不是好事，對嗎。」
「詔時，你可要小心，讓可愛的少女哭泣，大家也都不想看到。」
「謝謝。」
詔時黑著臉，回了句楚洋的話，那邊的小霞已經哭暈過去了，而袁小月一直在那邊陪著她。
黃泉之門倒下兩扇，還活著的人希望就多了一大截。
這一輪死去的人數有些誇張，竟然有三個。
三個人，同時趕往了四號門的方向，就像是「四」這個數字本身的詛咒一樣。
阿朗在一邊看著，有些心有餘悸，如果不是他們組內的生者非要上場，現在死的應該是他了。
楚洋和林軒辰誰都沒說話，都只是看著大地震動，四號門、五號門、六號門同時倒了下去。
同時死去的人數越多，越像能刺激這黃泉之門一樣，倒下的大門數量越多，但似乎也僅限第一次。
不管怎麼說，終於只剩下最後的三扇大門。
圍觀者也明顯變得少了很多，夜風似乎都融不進這片空氣。
黃泉門陣再次移動，僅有三扇大門來回變換，似乎氣勢已經比剛才減了不少，但卻吸引著更多的關注。
三扇大門排成一個豎排屹立在前方，形成了一個小型通道，像是在等待人一起通過一樣。
為了這小型通道，已經死了太多的尋寶者，而答案似乎近在眼前。
這次可以允許三個人一起行走？
眾人還在觀望，地面上再次響起隆隆聲，亮出新的木板。
規則再次改變。
三元合併，萬物歸一。
遊魂散退，逝者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