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脫逃
第102章 脫逃
這是現實,不是做夢。
反應過來這一點時,季心然渾身冰涼,看著眼前的人像是看見了地獄最深處浮上來的幽靈。
「你……」
來人收起薄刃,投來個陰冷的眼神。
「你……怎麼會在這裡?」
季心然自動放低了音量,下意識地看了眼門口和窗口,大門封閉,窗帘緊拉著,沒人注意。
季心然從床上爬起,連燈都不敢開,獃獃望著黑暗中的來人。
「不對,你是誰?」
如果沒記錯,詔時應該還被關在地下一層的特殊隔離房間內才對,也沒聽說過他還有個孿生弟弟。
詔時則是盯著她,表情幽暗,好像看著一個絕世白痴。
「對……對不起,我有點亂。」季心然再次緊張地看了眼門口,確定沒人在附近巡邏,才敢稍微多問一句,「你怎麼逃出來的?」
傍晚去看詔時的時候,他還被關在小屋之中,門口的警備多得讓人驚心。
動物研究基地最兇猛的野獸大概也就是這種待遇了。季心然透過鐵窗望著詔時,目瞪口呆,感覺他整個人都被鐵鏈拴成了粽子。
所以看著現在若無其事,站在房間里的詔時,才覺得比見鬼還要恐怖。
「逃?」詔時對這個詞似乎不屑一顧,「對付這些小東西,用得著逃?」
如果那些鐵鏈、電網、電子鎖……統統算是小東西的話。
季心然嚇得不敢開口,以前還覺得詔時至少像是同世界的人,簡直是徹底的錯覺。
「別想叫喊。」詔時也沒完全將她當做盟友,雙手插兜冷笑了下,「有寒水結界,救援的人也只能眼看著你變成屍體。」
屋內的空氣確實不太一樣。季心然越來越能感覺到這種封閉起來的寒冷壓力,也同時感到一陣窒息感。
眼睛適應后,穿過薄簾透入的月光凝在詔時臉上都化作更深層的冰寒。
「我問你。」詔時說話時聲音很淡,「你去阿文那裡問了什麼?」
季心然顫抖了下。這可不是疑問句,而是單純的問責。
和靳文的談話,顯然他已經知道了。
「對不起。」季心然老實地低下頭,「我只是有些好奇……」
「追查我們的過去,很好。」詔時淡淡一笑,「季心然,放任下去,你是不是要買下林鳥?」
「……不敢。」季心然自知理虧,不敢抬頭。
「不,我看你很敢。」詔時向她走近了兩步,「是不是過去太久,忘記了『懲罰』這一說?」
怎麼可能忘記,每一次都那麼刻骨銘心。
這次……大概也不例外。
季心然呆望著詔時貼近,未等反應過來就被拽下了地。
還穿著林鳥這邊提供的睡裙,長發凌亂,就這麼曝光在男性的視線下。
渾身發抖,季心然甚至想鑽到旁邊的衣櫃中,但被對面的人強硬地拽著,哪裡都去不了,只能雕塑一樣站在屋子中央。
對面的人沒打算放過,而是特意用藝術家的眼光,從上到下地看了個遍。
「不用擋。」不但看了,還評了分,「別太有自信,憑你的身材吸引不了誰。」
季心然攥著睡裙,雕塑的表面溫度大概可以燙熟一隻雞蛋。
「怎麼,覺得過分?」詔時看著季心然咬了下嘴唇,一言不發,更是多了些興緻,手上力度加大了幾分,順勢一拽。
距離迅速縮短。
季心然靠近詔時的肩,神思有片刻飛出了時空,恍惚間回到了最初相遇的那天。
在路燈下,他也是一樣這麼靠近,說著寒意滿溢的話。
違約……會有什麼下場。
當時預料到了上百種死法,卻完全沒想到會有一天有現在這樣的下場……站在屋中貼近死神,任人擺布。
再向前一步就快跌到死神的懷中,但詔時是個對距離掌控更為精準的人。
「我可以更過分。」詔時淡淡笑著,冷澈聲音貼近耳邊迴響,「可以趁你不知情,奪走你的一切,讓你生不如死。」
……什麼意思?
季心然沒聽懂,但內心的恐怖感有增無減,因為對手是詔時,是捉弄人不打草稿的續命師,也是恐怖的死神。他的宣言往往都會實現……如果不順從的話。
「你就保持這裝束好了。」詔時放開季心然,再次打量了下她,臉上帶著絲神秘的笑,「公視於眾,也是不錯的懲罰。」
意思是要暴露在眾人的視線下?
季心然還在想著這個詞的含義,同時眼睛都睜大了些。
「說過了,懲罰。」詔時似乎有什麼絕佳的計劃般,露出令人看不懂的笑容,「跟我走。」
所謂的「懲罰」竟然是指這個。
季心然拖著睡裙,只來得及拽了件外套和手機就被詔時拖走。
林鳥的走廊里戒備森嚴,尤其是發現了地下室混亂之後,更是有很多五叔派來的西服裝束的人向地下衝去。
「那邊有些小裝置,足夠他們玩上一會兒。」
詔時簡要描述,但季心然一臉不信,尤其是聽到地下一層不斷傳來慘叫,更是為那些人捏把冷汗。
整個地下大廳沒有光亮,四處漏電、將人穿成一串的慘相,實在不忍心想。
「靳文先生呢?」季心然更擔心這負責人和消息員,畢竟沒有在地上一層見到他們。
「阿文?涉及到老本行,應該不會無動於衷。」詔時說著,無端冷笑了下,「林鳥的防禦系統,當真以為沒有任何漏洞?」
季心然打了個寒顫,看樣詔時是在報復,正大光明地報復。
鎖住詔時的電子鎖是靳文設計的,沒辦法,五叔的命令他也只能照樣執行。
層層加密,用了特殊編碼,甚至為了防止詔時逃脫,還將這鎖和林鳥的安全系統連在了一起,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觸發報警裝置。
而現在的靳文,應該是被反著關在了工作室里,呆望著電腦屏幕被三個加大的字元佔據,身邊全是警鈴聲。
遊客A。
「什麼人……啊!」
衝過來的一隊人,在拐彎前終於發現正前方的走廊處有兩個人站立,正要辨認身份。
吊燈炸碎,牆體碎裂,防火警報忽然響起,劈頭蓋臉澆了滿身的水下來。
非常不巧,水管連著火花四射的電線。
太快了,都沒醒過神。
季心然呆望著這群人跳了一會兒舞,又看著他們精疲力盡倒下,最後望了望詔時。
「走。」
詔時不費一兵一卒,僅是收起了手機,淡然抓著她,從一群倒地的守衛身邊穿過門廳。
直接抓住程序上的漏洞,以靳文的警報系統來制敵……簡直是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
季心然冒著冷汗,一邊跑,一邊在心中想了好幾次那些得罪過詔時的地方,同時腦海中電光火石地閃過個念頭。
……恐怕活不到年底了,得抓緊寫寫遺書才行。
一群消息員早就等在一樓的門廳之中,只是看著他們,一時都沒動手。
他們的心情也相當複雜。不動手會被五叔責罵,那位昔日的上司雖然對下屬還算友好,但違反他的命令有什麼下場大家都知道。
動手……要怎麼動手?對面的人可是他們的副長。幾日相處下來感覺他也並不像傳聞中那麼可怕和不近人情。
何況還跟著一臉羞澀的季心然。連衣服都沒穿整齊,躲在詔時身後,不敢見人。
諸位消息員們心思複雜地相互對視了下,將這一幕壓縮成兩個字。
私奔。
就算林蔭酒吧被層層包圍,逃出難度重重,都要帶上她……哪怕接下來會與整個世界為敵。
那位一向冷淡、古怪的副長,原來隱藏著如火的熱情,如海的深情,這讓人怎麼下手?
一群消息員堵在門廳,自覺像是堵住了鵲橋,表情也很複雜,好像看著天地斷裂,而他們正是被迫奉天神之命來阻止兩個相依為命的戀人。
「你們讓開。」
詔時不用看,都知道他們在想些亂七八糟的歪念頭,所以直接拉下了臉。
「對不起,老闆,小然。」阿來代表全體總部消息員,做出了重大決定。
「祝你們幸福。」
說完,拉下了手中的引線。
季心然還沒來得及呼叫,前方瞬間煙霧瀰漫。
詔時反應極快,瞬間捂住了季心然的嘴和鼻子,同時加速推著她出去。
三段越位如狂冷夜風,人影再現,已是出現在林蔭酒吧的院落內。
季心然拽了下詔時的衣角,眼角有閃光,像是要哭了。
「他們又沒事,哭什麼。」
詔時真是服了這群消息員,他們的大腦里不但內置了消息中轉器,大概還內置了銀河。林蔭酒吧不改名叫林蔭劇院,真是可惜了這群人。
能被催眠瓦斯嚇到的人,大概也只有容易相信人、無可救藥的季心然而已。
「真的?」季心然說完,腦袋上就被敲了一下,疼得捂住了頭。
「聽好。」詔時沒時間更多管她,只看了眼外面街道,那裡至少來了十多輛車全部向這裡靠近。
「用你的能力,摧毀它。」
「……嗯?」季心然還沒從剛才的震撼中和疼痛中緩過神來,不清楚這個「它」指的是什麼。
「你能看見?還是能感受到。」時間緊急,詔時首次承認了下季心然的特殊之處,「能將阿文的能力解開?」
「纏在咱們身上的東西。」
纏在……身上?
季心然被這麼一說,才發現了某些問題。剛才跑得太著急,根本沒注意到,確實兩人身上帶著些與眾不同的「東西」。
用「纏繞」來形容,其實不算準確。季心然閉上眼,試著形容這是什麼感覺。
「不是『纏繞』……是『浸透』。」
某種隱形的、細微的變化,影響著兩人,像是音符、風、初二那年撿了根筆就忽然變難的數學題,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
季心然抓不住,但是能感覺到。就像力量的河流正在體內流動卻忽然被干擾,束縛了流束,甚至干擾流動的方向。
「別管是什麼。除掉它。」詔時看了眼,第一輛車還有十秒就要到達這裡,「快點。不想和他們交手。」
季心然點了點頭,理解他的意思。畢竟是五叔的手下,可以的話詔時還是不想和他們正面交鋒,畢竟死神破壞性太強了。
「你笑什麼?」詔時一點也不理解她,臉黑了黑。
「沒,沒什麼。」
季心然說著,還是忍不住又微笑了下,笑得有些暖,同時閉上眼睛。
曾經以為永遠也不可能猜透詔時的想法……現在看來當時這麼想是錯誤的。
這位續命師,雖然冷似寒流,但也清澈似寒流。
如果不畏懼寒冷,一直凝望,說不定能了解更多……這麼想是不是比之前進步了。
能協力……是不是也進步了。
滲入流束的外來者,似乎感到某種威脅,想要隱藏蹤跡。
但漫天光芒忽然閃現,佔據了整片世界,夜空都被照亮。
萬千透明絲線慢慢在河道上升起,一根根斷裂。
束縛全部消融在這光芒之中,輕快感從全身傳來,隨之而來的是沉重感,幾乎移不動腳步。
來不及說話,甚至來不及好好笑一下,向這位歷來苛責的死神求一下表揚。
季心然只看著詔時伸手過來,卻在觸及那溫暖之前,眼前一片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