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解圍
第50章 解圍
晚九點，季心然又站在了酒吧包間前。
這次比之前更為忐忑不安。昨天只是路過，今天……竟然被指名了。
「能被包間的客人指名，你狐媚得很啊。」阿艷對她沒有好臉色，只哼了幾聲，就冷著臉不去看她。
「小然，你太厲害了，怎麼做到的？」
而酒吧里的其他員工，偶爾也有友善的，比如旁邊一臉羨慕的袁小月。
袁小月是個開朗的女孩，第一天就和季心然混的很熟。這個附近縣城來白樺市打工、平時吊著馬尾的女孩子，對誰都沒什麼戒心，笑嘻嘻的，很好相處。
「包間……怎麼了？」季心然還處於迷茫狀態。
袁小月比她資歷更高，於是熱心跟她講了「包間客人」的傳說。
能在夜未央里訂得起「包間」的人，都是社會上有名的金主。畢竟低消也得五六千元，還不算其他服務，趕上大排場，一夜揮霍十幾萬都不成問題。
「十幾萬？」季心然瞠目結舌，感覺瞬間打了詔時家裡的十多個花瓶，「他們……他們要怎麼花，才能到十幾萬？」
「去年有個老闆看上的『頭牌』過生日，還包了整個夜場狂歡呢，價格說出來更嚇人。」袁小月也是聽說，羨慕之意更強了。
「總之啊，你有福了。」袁小月算了算，「聽說去作陪，他們還給小費呢，給多少是要看配合程度的。」
「要不……咱們換一下？」季心然雖然不知道要配合什麼，但根本不想離開外場，今晚到現在還沒看見那個女人，也沒發現任何可疑的人。
來這裡的主要目的……根本不是賺錢啊。
「既然指名，你就去吧。奇怪，是我妝畫得不夠濃，不夠吸引他們嗎。」袁小月感覺解不開這無解之謎，對著鏡子搖搖頭，又拿起員工化妝台上的三支口紅，「你覺得哪個色號好？」
季心然看著那三隻顏色幾乎一模一樣的口紅，感覺像是在從三隻狸花貓里選一隻條紋最均勻的。
「怪了。有你在附近，好像看不清顏色啊。平時都看得那麼清晰的。」袁小月痴痴地想了會兒，還是不管這件事，抓了下季心然的手，「記得有小費的話，請我吃夜宵，說定了啊。」
季心然乾笑著，先答應下來，拿上要帶的托盤出了門。
但是現在站在包間門外，聽著裡面的女人歡笑，有片刻猶豫。
手機。
季心然眼神黯淡了下，莫名想到了關機狀態的手機會不會再被人撥打。
奇迹不會發生兩次的吧。畢竟……是想一出是一出的「遊客A」。
不是不想開機，而是不敢。那名「遊客A」想定位她的手機，簡直易如反掌。
A大高材生。續命師。死神。精通各種神奇的技術……學識淵博，讀人心理更是精準無誤。
還有什麼是詔時不會的嗎。
季心然苦笑了下，感覺一直在想詔時的事，不得不掐了下手振作一些。
得先進門應付一下了。快去快回，才能快點追查。
季心然敲了門，走進102號包間，屋內燃著粉色燈光，透著種淡淡的曖昧氣息。
「你們好，這是你們的酒菜。」季心然沒敢抬頭，直接將托盤放下，開始核對訂單。
「這就是那個新人？」屋內一個中年大叔發言，「叫什麼名字啊？」
「討厭，人家在你身邊，還問其他女孩的名字，人家要不高興了啦。」旁邊頓時有個嬌滴滴的聲音跟了上去。
季心然雖然是女生，雞皮疙瘩也掉了一地，感覺此處確實不宜久留，指名送菜已經送到，任務完成，馬上脫離。
剛要走，身後有雙手先拽住了她，向後一拖。
季心然躲閃不及，驚叫一聲，整個人都墜向沙發。
那雙手非但不放，還纏繞過來，纏到腰上，肥膩的感覺和昨天一模一樣。
「叔叔打聽過，你叫季心然，對不對？」昨天的客人董總，在一群享樂夥伴前露出和善的笑，「看你是新人，昨天的冒犯就不跟你計較了。」
「來來，陪叔叔喝杯酒，就當化解前嫌，好不好？」
旁邊有人起鬨，董總旁邊陪酒的女人，則是各種媚態，捶著董總胸口，讓他也喂一杯。
季心然徹底有些慌張了，這和面對詔時不是同一種慌。
沒見過這麼多人的場面，也不知道這些人的來歷。這位董總的手還一直勾在腰間，怎麼也甩不開，高腳酒杯就這麼被送了過來。
面對詔時，雖然冷，雖然害怕，但至少不會有難受的感覺……而現在看著杯中紅酒搖晃，更像心慌暈船。
「喝呀，老闆給你的，還等什麼呢？」
身邊的陪酒女都看不下去了，親自過來往她嘴裡推。
季心然只喝了幾口，剩下的幾乎全吐在了地毯上。
此前看電視里的廣告，經常有漫山遍野的葡萄轉成一瓶瓶陳釀。酒紅色注入晶瑩高腳杯，聚會上一片歡聲笑語。
還以為紅酒會和葡萄汁一樣好喝，錯了，大錯特錯。這東西乾澀苦辣，根本沒法下喉。
一群人的臉色當時都不怎麼好看，有人笑了兩聲解圍，「喲，還真是個雛啊？酒都不會喝。」
「那就再來一杯，一杯生，二杯熟！」有人跟風起鬨，又倒了杯啤酒。
季心然躲都無處躲，又被硬灌進去好幾口，嗆到連連咳嗽。
拚命掙扎，只推灑了酒杯，灑了對面送酒的人一袖子。
「你這是不給董總面子，還是不給楊總面子呢？」
季心然已經不敢抬頭看這是誰說的了，感覺前方有兩個女人站了起來，好像要走過來教她「禮儀」，本能的恐慌佔據了上風。
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硬是掙開了那隻手，脫兔般沖開包間門，向外跑去。
身後有人追過來了，有人驚叫，外場都被驚動了。
季心然摸出手機，差點和趕來的保鏢撞在一起，抬頭，又看到這張平庸但陰冷的臉。
昨天聽艷姐介紹，他似乎叫「沙狐」。
沙狐看著她，好像也很想知道為什麼這個新人總能帶來禍亂，瞬間一群包間的護衛，也將兩人圍了一圈。
夜未央的保鏢區，也有人匆匆趕來，場面像是要失控。
「這個丫頭也太不識抬舉了，你們老闆呢？」裡面的人都是有頭臉的社會人物，說話一股帶傲慢的怒氣。
「各位息怒，馬上給你們換一個……」阿艷趕緊過來調和。
「不要仗勢欺人。」沙狐似乎全無懼色。
「你們兩個，都給我滾一邊去！」阿艷簡直看他們全都礙眼，狠狠地瞪著他們，兩個都是新來不久的人，還結成同盟了？
留下這丫頭就是個錯誤，把沙狐跟著開除了才好呢，大快人心！
期間有人想要動手，但還沒出招，就被沙狐兩下放倒，身為新來的保鏢，這人確實身手不凡。
外場一片混亂，有人尖叫離場，也有人聚過來看。
「還敢打人？你們老闆呢？」對面追出來的人這下更不放過了，誓要討個說法，「這場子還有沒有人管了？」
「有。」
外圈，忽然傳來個穩健的聲音。
季心然愣愣抬頭，看著人群外走進熟悉的戴黑框眼鏡的身影，正是秦淮。
秦淮一亮相，頓時周圍的人群稍微震了震，剛才囂張要找老闆的人，都閉嘴不說話了。
香草莊園的秦家，不僅僅是做生意這麼簡單。秦家的二當家，也就是秦淮的二叔，秦家宇，不是別人，正是白樺市的市政秘書。
就算不給秦淮面子，也得給市政秘書面子。這群人可都是精明的企業家，和他的侄子作對，這種事誰也不敢嘗試。
所以就算董總一臉險惡，死死盯著季心然，底氣也沒了幾分。
「心然，你怎麼在這裡？」秦淮上前，拉起季心然的手，看到上面的繃帶，不禁有些驚訝，「你受傷了？」
季心然搖頭，不知該怎麼解釋，但心底一暖，感覺看到了依靠。
「不知和各位有什麼誤會，這位是我的朋友。」秦淮看出了季心然的窘態，只是簡單向眾人介紹，「損失由我承擔。阿艷，你去處理下。」
阿艷已經快嚇傻了，忙不迭地跑了過去。
季心然都不記得是怎麼出的門，只覺得身體發飄，眼前都是光點。
喝酒會醉，原來也是真的。
季心然坐在車裡，無端地想流淚，剛才如果秦淮不出現，真的有種崩潰的感覺。
手指都按在開機鍵上了，好想給詔時打電話……然而理智卻悲哀地戰勝了一切。
原以為混入酒吧工作，是和在咖啡書店打工一樣簡單的事。是她太過天真了。
這裡的人情世故和外面完全不同……也更可怕的多。隨時可能會被生吞活剝。
「你沒事吧？不是說遇到困難，給我打電話嗎。」秦淮的語氣帶著些責備，「怎麼會來這樣的地方呢？」
「對不起。」季心然坐在車裡，更不敢看旁邊的秦淮，感覺之前白樺市一中學生的形象，在他心中已經完全崩塌了。
「算了，下次記得通知我。」秦淮鬆了口氣，近似自言自語，「還好今天碰巧來這裡找人。不然以剛才處境來看，你真的很危險。」
「嗯……謝謝你。」季心然更加抬不起頭，自知沒臉見這位陳佳怡信賴的哥哥，「求你……別告訴佳怡。」
「我不告訴，但你最好也別來這裡了。這關係你的性命，知道嗎。」
秦淮的話，猛地刺了下心臟。
關乎……性命？季心然抬頭，有些被嚇到，更想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說出這樣一句話。
而且秦淮看著她的眼神，有一瞬間讓她有種錯覺，感覺視線凝聚的不是她的臉，而是更深層的某些東西。
但也只有一瞬間，片刻后，秦淮也意識到失態，又恢復到了正常表情。
「總之，這很重要。別再去了。」秦淮重複了遍。
「……嗯。」
季心然不知為何，有些周身發冷，感覺不要惹怒他為好。陽光的人發起火來，也是很可怕的。
近乎一路無言，車輛駛向巷子樓附近的路口，停了下來。
「以後有事先給我打電話。你好好休息下，別太疲憊。」
「好。謝謝你……一再照顧。」
季心然目送車輛離開，才鬆了口氣。
歉意油然而生。害怕一個剛剛救了命的人……這不合情理。一定是剛才被嚇到，有些敏感過頭了。
相比之下，從在療養院開始就多次受秦淮關照……應該有所表示才是。還有剛才過來救助的沙狐，也要好好感謝。
季心然帶著愧疚想著，向巷子樓邊走。
頭暈難受，酒的後勁還在上反。天下能喝的人很多……顯然，她不是這其中之一。
反胃感很強，季心然走路有些搖晃，幾乎是撐著最後一點力氣向前走，頭都不敢抬起，怕吐出來。
所以沒出幾步，就撞上了個人。
一直站在路邊，靜默看著這一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