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狂風暴雨
第25章 狂風暴雨
詔時屏息,慢慢靠近了庭院,用心感應。果然,有人拆掉了他用來隱藏屋子的結界。
是誰?阿文?不可能。阿文如果來根本不需要拆除結界,結界對阿文也沒有設防。是誰能在非測試期、沒佩戴信物的情況下通過結界?
詔時慢慢靠近,此刻的古宅不像是他的家,更像是巨大的陷阱。
很多種可能在腦海中一一閃過。X組織。復仇者。或是應對過的對手,那名死神。
能找到這裡,說明本事不小。
詔時看了眼放在門口的冰凌柱,更加謹慎,手中薄刃已備好,左手悄然將大門拉開道縫隙。
身體都繃緊,卻沒有意料之中的殺氣。
詔時將門又開得大了些,側身向門內望去,這一望,卻令他整個人徹徹底底地呆了下。
走錯房子了?
茶几明凈,放射著光芒,上面擺著剔透的果盤;沙發上的雜誌、報紙,全都一掃而光,取而代之被整齊地擺放在書架頂層。
地上的泡麵盒、空罐子,統統不見了,連地毯都拆掉放在大木盆里泡著,散發出洗衣液的香氣。
地板明凈照人。在這裡生活了幾年,還是第一次看清地板本來的紋路和光面漫射著柔柔的燈光。
目光所及,到處都是整齊的擺設。電視扣了罩子,柜子一塵不染,連落地窗邊的椅子腿有些動搖,都被貼心地放了張厚紙殼墊著。
東側廚房區內,更是傳來陣陣烹飪食物的香氣。
詔時緩了好長時間,才確認這還是原來的房子,竟不知鞋應該踩哪裡,冷著臉直接闖進了屋子。
廚房區蒸汽瀰漫,前方的人正系著長發,用平底鍋煎著什麼,煎肉的油煙徐徐傳入引風機中。
這一幕,好像時空都錯位了一樣。
「季心然。」詔時念出三個字,語速前所未有的慢。
「啊,你回來了。」季心然從沒這麼精力集中過,還被嚇了一跳,被油燙了下,慌忙關火朝他尷尬地笑笑。
「我……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季心然也算是和他打過交道的人,趕緊先道歉降低殺傷力,「我來找你……你不在,就進來了。那個冰凌柱……」
詔時站在一側,面容冷若冰霜。
「……總之,我進來了。」季心然咳了聲,感到莫名的壓力,要被退學都沒這麼大的壓力,被壓迫著長話短說,「屋子很亂,一時就沒忍住……」
「就……簡單地打掃了下,沒有亂碰。掃了地,拖地,還有……」季心然愧對文科生的稱號,被這麼盯著身上都出了虛汗,「冰箱。」
「冰箱里有東西……順手做了些。我覺得你可能還沒吃飯……老吃解凍食品,也不太……」
季心然說不下去了,低下頭,神色里滿是膽怯,好像預感到會迎來什麼。
詔時看著她,長久地看著她。屋子裡的空氣溫度都跟著下降。
「你……會生氣嗎?」季心然其實知道答案,只是感覺像風雨未來已被捲入了大浪,近乎絕望地尋找些還能依靠的話題做木板。
「你……你放心,我不在這裡吃,先走了……」季心然賠著笑,在對方長時間的沉默中都不知道該說什麼,用什麼表情好了。
剛移動一步,忽然想起了來這裡的目的,忙又去拽放在一邊的背包,「對了,我帶了這個……」
話沒說完,身體忽地一輕。
隨即大腦後部狠狠地撞在了什麼東西上,眼前猛地一片金亮。
季心然上次撞得這麼狠,還是記憶模糊時從山上一路摔下來的時候。只覺得滿腦子疼痛,渾身疼痛,漸漸就癱軟,沒有知覺了。
現在比上次也好不了多少。銳利的痛讓她的眼角浸了些淚花,身體也在飛出去時撞到旋梯扶手上,疼痛剛開始解凍。
胸前也一沉,書包猛地飛來,書本、藥粉、紗布灑了一地,連同座鐘都向後傾倒下去,砸在書架上,發出亂響。
「你稱得上是幸運。」詔時微笑,笑容浸染月色,「我不殺無辜者。但卻有種衝動,想為你破例一次。」
「給你三十秒,最後的機會。」詔時手中的薄刃,甚至微妙地延長了些,「找個合理的闖入理由,看是否要饒過你。」
闖入……怎麼會有合理的理由?
季心然噙著淚花,盡量不讓它蓄積,抱著書包爬起來。
「二十秒。」
殺氣是真格的。季心然從來沒看到那柄手術刀長度的刃變化過,但現在,則差不多有五十厘米的長度,散發著更強的寒氣。
「我想來看看你的傷怎麼樣了。」季心然聲音顫抖。「所以放學直接過來……」
「十五秒。」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拆掉了冰凌柱,對不起……」
「十二秒。」
「我不再亂動了。你不喜歡就不再來了。」季心然近乎絕望,看著詔時在倒數。
「九秒。」
「就當……」季心然苦笑下,更像自言自語,「就當償還之前的約定吧。死在你手裡,至少還能留個全屍……」
「兩秒。」
詔時不再計時,而季心然也閉上眼睛,抱緊了書包。
「最好出去殺,別弄髒地面……」
季心然也不知道為什麼,臨死前最在乎的竟然是這個,思維已經渙散到一定程度了。
等了片刻,卻沒感受到頭顱分家。
「很好。」詔時收起刀刃,「這理由,可以批准。」
「什麼……理由?地面?」季心然有些迷茫,思維還沒拉回。
「契約。」詔時面無表情,「不管是不是欺騙,你確實和我有過契約。交換條件提過你要來打掃房間。」
「很好。」詔時重複了遍,不知是不是在讚揚她的機智,「僅此一次,你成功了。消失,永遠別再回來,也別在我面前出現。」
「聽懂了,就重複一遍。」
「別再回來……別再出現。」季心然鼻子一酸,有些沒忍住那些淚花。
「走。」
詔時看都沒看她一眼,走向廚房,將剛做好的菜統統倒掉,順手連盤子也扔進了垃圾桶里。
季心然看得心裡有些發抖,不敢多停留了,怕真的要控制不了淚水,快速將書本塞進書包,站起身。
傷葯和紗布統統不拿了,像是多看一眼,都是種極度的羞恥考驗。
詔時看了圈一樓的樣子,除了倒下的座鐘,到處都還保存著完好無損、令人生厭的工整。
還好二樓的封印,她沒有動。算她還沒作死到底。
冰凌柱是怎麼脫離結界的。詔時感覺頭也有些疼,不想再去想這些事情。
滿屋子的潔凈反光,依然在刺痛神經。上一次這麼發怒已經想不起是何時了。
自從「那個人」走後,屋子三年間,一直保持髒亂的造型。
時間像是停止在了三年前的某個時刻。看著她關上房門,門上灰燼,自此從未動過。
一聲迴響,震動在時空里。
兩人一起裝訂上去的畫,兩人擺放的紅酒架,兩人共同粘好的長方形魚缸,和一本本擺上去的書。
他寧願散落。寧願用一片狼藉遮蓋所有的痕迹。然而這些痕迹現在統統都不見了。
詔時按著太陽穴,甚至不想呆在房子里。
乾脆上阿文那邊,去「林鳥」總部借住幾天算了。
夜晚十一點,還有人在街上快速走著。
勉強趕上了最後一班公交,回到市裡車已經全停了。提心弔膽地向巷子樓走,還好附近路燈還沒有滅。
季心然抱著書包,剛進小區就差點和一個人撞上。
急忙道歉,季心然沒抬頭,滿心都還是下午的情景和晚上的事情,忍不住又咬了下嘴唇,匆匆抱著書包跑向樓道。
身後的人也沒移動,就這麼看著她一路跑上,直到五樓點起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