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償還
第9章 償還
通江的主街上,下班人腳步匆忙,老人牽著孩子散步,沒人關注路過的身影。
詔時將自己掩飾得很好。連衣帽扣上,雙手插兜聽著耳機,乍看下去就是無所事事在壓馬路的大學生。
走到第三個路燈下時,手機開始震動起來。
按下接聽鍵,對面立即傳來熟悉的溫和聲音。
「你去哪兒了?三次都沒找到你。」
「工作。」詔時知道會有聯繫,特意調了個靜音。
「這麼快?」對面人似乎有些驚訝,懶散的詔時竟然也有這麼效率的時候,「哪一份?不會是……」
「對。下午。」
「真的是工作?」對面的人愣了下,「沒有其他人……干擾?」
「沒有。」
長段的沉默,表示說服力不足。
「不對。那個組織的人……你引出來了?」
那個組織,指的就是X組織。如其名一樣,X,未知。
可也正是這個神秘的地下組織,能在看似平靜的都市掀起腥風血雨。
暗地控制了多少勢力,詔時不知道。只知道那些人,奪走了屬於他的幾乎一切。
聲名。能力。曾經重視的東西,甚至生命。
宛若重生,就總有人要為之付出代價。
「處理了。」詔時語氣平靜,「寧死不屈,可以追封烈士獎章。」
「處理……」對面的人猶豫了下,「他們不會放過。還會再找上來。」
「正好。」如果是那樣,還省得四處去追蹤,減少了麻煩。
強大的續命師傳聞已經足夠多了,不可能不引起X組織的注意。那群人正是將異能者視為獵物。
不但是獵物,而且是「商品」。不折不扣,開展著匪夷所思、駭人聽聞的業務——出賣異能者的能力。
烏鴉食腐,鬣狗群行。各行業都有生存之道,可X組織選擇了最不為人知,也是最為兇險的一種。
培養大量精英,捕獵身居異能之人,一旦抓到,會用各種殘忍手段將能力剝除,封存起來。
異能源於心魂。心脈破碎,靈魂割裂,被剝除的異能者,只能奄奄一息地等死。
詔時只和他們打過一次交道,很是倉促,暫無詳細調查。但也可以想到,「剝除」,再用某種方法封存這些能力轉手出售,絕非簡易之事。
X組織內部,一定有極其兇險之人存在。這個人不但是核心,而且是所有異能者的剋星。
「你……是要追查到底嗎。現在收手還來得及。」對面的人還想勸阻,停頓一下,「他們過於危險。」
危險。詔時笑了,嘲弄地踢了踢地上污染環境的空瓶子。
「阿文,從小到大,你有過一天真正的安寧?」
「這不一樣。」
「一樣。能力就是詛咒,身上的噬印都在提醒你。」詔時伸手,似乎在打量左手手背,但上面卻空無一物,「帶著這個遲早會被盯上,不如主動出擊來得快些。」
「可你,是要復仇……」
「死過的人,還會在乎死嗎。」詔時笑笑,「與其擔心,不如協助,還能減少點風險。」
對面的人再次沉默了。他說不過詔時,也勸不了,有時也懷疑到底怎麼做才是正確的。
「對了。」搶在詔時要掛斷之前,對面的人忽然想到一件事,「那個受試者怎樣了?」
「哪位?」詔時走著,似乎不太在意,「和那個烈士同行的高中女孩?」
「高中……女孩?」對面的人驚訝了下,「怎麼會有高中生?你把她……」
「一起處理了。」
「阿時。」對面的人停頓了下,「你沒開玩笑?認真的嗎。」
「嗯。認真地處理,沒留下痕迹。」詔時想著樓頂的屍體,想要搬運還真費力,就算有冥泉幫忙清除血跡,也用了不少時間。
「你……把她殺了?」對面的人聲音在動搖,「我們不是被教導,從不殺女人和孩子……」
「意外。」詔時想了想,總感覺解釋起來有些麻煩,「你就當是意外好了。」
「喂!」
沒等對面的人追問,詔時已經結束了通話,順手關機。
夜色正好,漫天星鬥倒映滿江光影。要是因為阿文的追問影響觀景,豈不浪費。
詔時慢慢走在高架橋上,身後車輛接連賓士而過。
那個女孩。詔時停下來望了眼江對面,全市最高的通江大廈拔地而起,燈火通明。
別怪沒有手下留情。詔時冷笑了下,惹了他,就該想到有這下場。
延期執行,已經算是最大的仁慈。
燈火輝煌,老式居民樓內卻一片幽暗。
打麻將的聲音從隔壁傳來,衛生間在漏水,樓上有人不停咳嗽。
季心然窩在木床上,揪緊了僵硬的毛毯。
胃裡灼燒,應該去吃點東西的,可卻一動都不敢動。閉上眼,眼前都是那個人的血肉。
回來時大腦都渾噩一片,很多次差點和過路的車撞上。
續命師,詔時。
回想起這個名字,季心然又向毛毯里縮了縮。
雖然沒死,但她基本上已經可以宣告是個死人了。
「你不想活?」
早些時候在露台,一度深刻地感受到了詔時手中刀刃的冰冷和鋒利。
季心然沒敢抬頭,脖頸間有些刺痛,應該是出血了,有些液體細細滑下。
奇怪。如果沒看錯,之前那男人抬手時,手腕上的傷口是沒有血的。
「抬頭。」
詔時的聲音有種令人抵抗不了的壓力,季心然被迫和他對視。
「告訴我,你不想活,是嗎。」詔時打量著她,「家人,朋友,心愿,都可以捨棄?」
「不是……還有靈魂嗎。」
「什麼?」
「靈魂啊。你說過存在的。」季心然苦笑一下,「那就沒什麼可怕的……進入隙間,說不定還能遇到更多的靈魂,和它們相識……大概也很有趣。」
「如果能去天上就更好了。天上的河流……漂浮其中俯瞰星空,應該很美吧。」
詔時說不出話,看了季心然幾秒鐘。
「蠢透了。將死亡想得這麼唯美。」詔時冷笑一聲,為這高中年代泛濫的浪漫主義情懷,「人死後談什麼,都是做夢。」
季心然沉默。
「給你個機會陳述下,怎麼和X組織的人認識的。」詔時的耐心度在下降。
季心然簡要地講了講被跟蹤,被劫持還有解謎的事,一直講到今天和他相遇。
「很好。」詔時全程看著她,「目光沒有多餘閃爍,聲音平穩,沒有依賴性的小動作,說明你沒有撒謊。」
季心然有些茫然,以前聽說過刑偵時可能會用上面部表情解讀,似乎還有專門研究心理行為的科學,但從沒聽有人這麼說過。
「下次不要帶紙條,不夠專業。」詔時從兜中翻出紙條,笑了笑,扔到地面上。
季心然臉有些紅,不僅是這張紙條,搞不好從進入那房子起的一刻,就已經被看透了。
這位續命師不僅身手超凡,頭腦更是清醒。不露痕迹,這種對手最為可怕。
更可怕的是唯一擅長些的領域,他站得更高。高深莫測。
恍惚間,捆著的繩索已經被解開。季心然看著詔時,不知何意。
「我沒興趣殺一個不想死的人。」詔時的速度堪比變魔術,刃片在指尖一彈,瞬間消失,「但也不要以為就此會放過你。」
季心然更聽不懂了,獃獃地坐著。
「給你個機會多活兩天,當是這鬧劇的補償。」詔時站在她身前,目光沉穩,像是在思考什麼有趣的方案。
「替我去送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