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取材
第7章 取材
首先，詔時是怎麼繞過那些人視線的，季心然都沒看清楚。
她只覺得，周圍的護士也好，值班人也好，遇到他們好像都變得精神恍惚，像在打瞌睡一樣。
周圍的溫度有些冷，不僅是身處地下的緣故。
「剛才那個，是……」
季心然只注意到，進入醫院之後，詔時變戲法一樣拿了粒「膠囊」，在手裡捏碎。
盤旋的寒冷就這麼跟著他們，一路隨行，在空氣里都能看見若有若無的白氣。
「人在快要凍僵時，會產生昏睡的感覺。」詔時像是單純地科普，「如果睡過去，身體機能會迅速下降，很快會死亡。」
「那……」
「反過來利用也一樣。」詔時看了她一眼，「以生命值衡量，控制攝入程度，很輕鬆。」
和詔時打交道，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季心然梳理了一下，才感覺他要說的，是他能操縱剛才「膠囊」里放出的寒氣催眠這些人。
這很輕鬆？光是能操縱那奇怪的寒氣，這一點已經不是正常人範圍了。
「跟上。」詔時沒管她，繼續向前。
季心然不敢加速，小心翼翼地跟著。兩側都是昏暗的燈光和一扇扇閉合的鐵門，真怕有個風吹草動就有殭屍從裡面跳出。
走廊盡頭最為寬敞的一間屋子，季心然根本不想進去。
一排排裹著白布的屍體，想想就害怕。
還好門口有安全系統，需要輸入指令通過身份驗證才能進入。
「咱們……為什麼來這裡？」季心然聲音很小，怕驚擾到什麼一樣。
「取材。」詔時頭都不回，順手拿出張磁卡刷了下，又開始翻弄手機。
身份驗證赫然顯示名字：張建軍，神經內科主治醫師。
季心然看看詔時，從剛才開始到現在，驚奇度才真的開始慢慢上升。
他說的對，眼見為實。這個人……是怎麼弄到一張假的身份驗證卡的？神經內科的醫師，怎麼想也不該有停屍間的許可權……
滴滴的聲音傳來，六位數字的密碼也被輸入進去。白戚戚的大門，在眼前打開了。
「這家醫院，我是常客。」詔時似笑非笑，「進入管理系統設置下許可權、破解下密碼都做不到，還談什麼工作。」
「你是……黑客？」季心然覺得眼前的人忽然變得更可怕了些。
「沒有那個人專業。」詔時不再多言，先一步走進屋子四處打量。
季心然還沒緩過來。難怪「遊客A」的號碼，到處都定位不到……這人已經從各個方面來看，都和大家不是同一世界的了。
身具異能原來也需要兼職技術。「那個人」又是誰？
季心然始終不敢進屋，只敢偷偷在門口觀望。裡面確實是一具具屍體，安然擺放。
剛過世的人會被安排在這裡，之後再送往殯儀館……這裡也是最為盛產恐怖傳說的地方。
都市傳說都在眼前，恐怖故事還會遠嗎？
季心然很想趁現在合情合理地溜走，但壓不住的好奇心還是讓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詔時站在屋子中央，閉上眼睛，像在安靜地感受什麼。
縷縷寒氣在他周圍慢慢浮現，像是道道白練一般。
走廊的溫度本就不高，現在更冷了。季心然抱住雙臂，還是凍得打顫。
那些寒氣在整片空間內遊走，貼近白布包裹的軀體，盤旋一會兒又回到詔時身邊。每一具都要這麼循環，很像是在打探什麼。
季心然很想問問他在做什麼，但又不敢打擾，只是在一邊偷看。
不知是不是寒氣產生了幻覺，季心然忽然看到某具離得最近的屍體動了一下手臂。
驚呼一聲，季心然撞到牆上，下意識地捂住了嘴。
被中斷了下，寒氣也隨之消失。
「我……對不起，不是故意打擾的。」季心然看著詔時看來的眼神，更加像掉進冰洞，「那個人……他……」
「死了。」詔時面色平靜，講述事實。
「但……他剛才，還動了下……」季心然覺得這一幕，依然心有餘悸。
「帶動。」詔時似乎已經習慣了，「『陽氣』之說，聽說過？」
民間盛傳人死之後，靈魂並不會完全散去，而是徘徊在人身左右。
這一切主要是因為身體內的「陽氣」尚未完全消退。死亡，並不等同「生命」本體真的瞬間消失。
就像關機也要慢慢散熱。生命力會從屍體上慢慢散發出來，一點點消退，而這些，就是所謂的「陽氣」。
活人的陽氣猶如旭日朝陽，而死人只剩下微弱光芒。
「所以人有時會『忘記』已經死亡的事實。」詔時頗為平靜，「肌體也一樣。很多陽氣匯聚時會產生枯木逢春的效果，偶爾的反射不足掛齒。」
天方夜譚。
季心然如果不是從小，就習慣了接受外界環境的劇變，現在應該已經坐在地上了。
「所以你是在……」季心然牙齒還是有些打顫，看著詔時手裡一塊奇異的物體。
像是冰晶，但被手掌托著卻不融化。回到詔時身邊的寒氣，紛紛在冰晶附近凝結，變成透明的空殼，裡面飄蕩著什麼。
「收集陽氣。不然也是浪費。」詔時拿起一粒空殼，稍微晃了晃，裡面都是乳白色的煙霧。
這就是剛才，季心然看到的那種「膠囊」。
「採集也是工作的一環。」詔時看著她的表情，「剛才在家中不是說過了？續接的生命，又不能憑空長出來。」
採集……或是掠取。
季心然打了個寒顫，為後一種方式。眼前的詔時……這位續命師，還能掠取他人的生命不成？
「生命力」，這個抽象的辭彙，能從「陽氣」變成冰殼裡鎖著的煙霧，已經夠匪夷所思了。
「還不夠強。強大的話，還能變成液體或是固態。」詔時的語氣，聽起來竟帶著點惋惜，「浪費『冥泉』的力量，也只能如此了。」
「冥泉」……是他手中那塊永凍冰晶的名字？
季心然還在想著，詔時已經做完全部收集工作，關門后從容向前方走去，也只能快速跟上。
「還有什麼要問的，多告訴你些也無妨。」詔時走在路上，語氣中帶著淡淡的戲謔。
心中一暖，季心然突然感覺這個「續命師」還有幾分熱情，不像剛從太平間面無表情走出的人。
但隨即，馬上感覺哪裡有些不對。
車水馬龍穿行而過，季心然站住了，停在燈柱旁。
「怎麼了？」詔時回身微微一笑，本該令人心動的面容，在路燈下竟有幾分幽暗。
「還用請你吃些什麼嗎？」
「……你。」季心然感覺發音有些艱難，並不是午飯和晚飯都沒吃的原因，而是因為這反應過來時自心底而發的寒冷。
他沒必要對一個陌生人好心。也沒必要帶一個「客戶」來回遊走，更是沒必要告訴她這麼多應該視為「機密」的事情。
除非他有目的。他已經看透了什麼。
正因為看透，才在這裡半開玩笑一樣，說著類似辭行的話。
知道更多也無妨的……只有死人。
「你要殺我。」季心然看著詔時，幾乎有些絕望，「為什麼……繞這麼大一圈？」
聲音可能有些顫抖，引來周圍幾個行人向這邊觀望。
「被發現了？」詔時淡淡微笑，毫不在意周圍人的目光，向她走來。
「因為我要等你再虛弱一些。」詔時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力度鎖定，令她無法逃走，
「而且『合約』，還沒履行完。死之前，不能親眼見到『續命』的全過程，也算遺憾，對不對。」
季心然喊不出，也不知該求助誰，冷汗涔涔而下。
「而且會更加有趣。」詔時湊近季心然，聲音從耳邊輕聲傳來，氣息卻冰寒徹骨。
「還有條漏網之魚需要抓捕。作為應邀而來的謝禮……我會親自讓你體會，『違約』會有什麼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