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費加羅的婚禮
裴崢順從的彎下腰來,任她扯著耳朵,無奈笑笑:
“不是,你上個廁所都這麽見外,以後咱倆的關係還怎麽更進一步?”
更進一步啊。
蘇月茉聽得一驚,手像觸電一樣收了回去。
裴崢沒意識到這話裏帶著點暗示,她反應這麽大,惹得他也不自在了,被碰過的耳廓開始呼呼發燙。
還能怎麽進一步,到了一個合適的情境,幹柴烈火,啪嚓一下,就進步了,這很難懂?
夜深靜謐,呼吸都纏雜在一起。
在黑夜裏待久了,心境格外明亮。
他清晰地感受到女孩子帶著櫻花香味的發香,隨著屋內蒸騰的暖氣,將他包圍起來。
在他做出失控的舉動之前,她推開門,蹬蹬跑進了黑漆漆的衛生間裏。
過了一會兒。
“裴崢,你能聽見我說話嗎?”聲音悶悶的。
"能。"
“那你捂耳朵呀!”聲音隔著門縫傳了出來,帶著點怒氣。
裴崢無奈笑笑,果真聽話塞上了耳朵。
“你出聲呀,不然我怎麽知道你在那裏。”
裏麵的姑娘還在發號施令。
分別十年,這膽子還跟以前一樣小。
掩耳盜鈴似的,她還打開了水龍頭,自來水嘩嘩淌在水盆裏。
裴崢轉向衛生間的門縫,想了想不知道該說什麽,沉聲說:
“那,給你講個故事吧。”
裴崢還是塞著耳朵,沒聽到她的回應,估計是願意聽的。
“30年前,華港市新開了一家話劇團,開業當天演了一出莫紮特的話劇,費加羅的婚禮。”
他清了清嗓子,低聲說:
“那是大家第一次見到國外的話劇,女主角蘇珊娜歌聲婉轉,長得也漂亮,大家都被她吸引了。因為這個女演員,演出場場爆滿,她也成了話劇團的頂梁柱。”
裴崢說了一會兒,放下手來,轉回身去倚著牆壁,定了定神繼續說:
“話劇一遍遍重映,戲裏的蘇珊娜和費加羅一遍遍愛上彼此,很快戲外的兩人也相戀了。”
毫不意外的故事,蘇月茉還在耐心聽著。
“這個女演員太過耀眼,很快遇到了伯樂賞識,有一個舞台劇導演願意推薦她去世界一流劇團莫斯科歌劇院。”
裴崢輕歎了一聲,接著說:
“劇團不舍得放人,費加羅也希望蘇珊娜留在他身邊,於是聯合全劇場的演員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求婚儀式,燈光、鮮花、掌聲的簇擁下,蘇珊娜感動了。”
眼看她起高樓。蘇月茉聽到這裏,有一絲不好的預感。
裴崢頓了頓,隻聽見衛生間的門開了,一顆小腦袋擠了出來,柔聲問:
“她留了下來?”
裴崢點頭:“他們在歌劇院舉辦了一場童話般的婚禮,全城轟動。”
不難理解,圍觀的群眾是不對結果負責的,他們隻是享受那種夢想照進現實的錯覺。
這種錯覺讓他們相世間真的有愛情,也讓兩個當事人忘乎所以。
裴崢頓了頓,接著說:“現實比歌劇殘忍多了,激情褪去後,愛情的真麵目比鬼還可怕。”
“你能別提鬼嗎?怪滲人的。”蘇月茉打了個冷戰。
裴崢定睛看向窗外,寒風呼號,風雪沿著陽台那道狹小的縫隙鑽了進來。
他抬腿把陽台的窗戶關緊,催促她說:“去收拾東西。”
蘇月茉扯著他的手踱回房間,把他栽在床上,示意他繼續說。
誰都知道,在童話故事裏,王子和公主舉辦了夢幻的婚禮就是結局。
可在現實生活裏,婚禮隻是個開始儀式,後麵還有穿衣睡覺吃飯數錢這些跟浪漫毫不相幹的雜事,甚至隻有這些雜事,而且永遠沒有結局。
蘇珊娜和費加羅的婚姻生活,浪漫過後,一地雞毛。
蘇珊娜在生下孩子後,費加羅發現昔日熠熠發光的女神,不過是個圍著尿片的家庭婦女,還是個做不好家務那種。
她嫩白的手指變得粗壯,戴不下象征愛情的華麗紅寶石,而是貼滿了創可貼。
兩人開始吵架,冷戰,各自崩潰,逃避現實。
而立之年,兩人的生活出現了一道分水嶺。
費加羅自知沒有演戲天分,跟朋友合夥開了影視公司。
得益於他在行業打拚多年眼光毒辣,投資了幾個電影賺得盆滿缽滿,搖身一變成了影視巨鱷。
朝夕之間,兩人的境遇逆變。
麵對他身邊那些趕不盡的漂亮姑娘,蘇珊娜哭過,鬧過,最終心灰意冷。
偶然間一次聚會,她遇到了當年推薦她去莫斯科劇團的導演,現在正在俄羅斯另一家頂級劇團裏做首席編劇。
看著丈夫簇擁著一個年方20,容顏俏麗的姑娘,蘇珊娜對這段婚姻的執念放下了。
她作了一個自私的決定,去莫斯科歌劇院,重新追求自己的夢想。
故事斷在了這裏,裴崢沒有繼續講述下去的意思。
蘇月茉皺了皺眉,輕歎了句說:“你這是個故事?”
如果是個故事的話,也太失敗了,完全沒有跌宕起伏和波瀾壯闊的情節,連結局都這麽平淡,毫無反轉。
裴崢輕聲笑了下,倚著衣櫃,淡淡的說了句:
“你不是想知道林靖川父母的故事嗎。”
女人走那年,林靖川6歲。
他有著異於常人的冷靜,不哭不鬧,甚至看著媽媽倉皇逃上了離開家的車,都沒有去追。
他知道媽媽心不在這裏,早晚會離開他。
當這一天終於到來時,他目送車子走遠了,放肆地去街口商店裏吃了十幾隻雪糕。
因為沒有媽媽管他隻能吃一隻了。
聽到這裏,蘇月茉吸了一口冷氣。
裴崢欠了欠身,擰過頭去,有些逃避:“他的父母都很成功,我就知道這麽多了。”
“你們兩個有過節 ?”
"沒有。"裴崢低低回。
知道這麽多細節,連他6歲的事情都知道,怎麽可能不認識。
裴崢不願意說,蘇月茉也不再追問。
連名字都不提,總不見得是什麽愉快的過往。
她將整理好的衣服放進包裏,扯好了拉鏈,伸手攥上裴崢的手說:
“走吧,今天好累哦。”
裴崢沒動,反握住她的手,重重往身前一扯,緊緊摟住。
“我們沒有過節,但是他恨我。”
裴崢喉嚨滾了滾,說:
“當年鼓勵和資助那個女人去追求夢想的人,是她的好閨蜜,也是你的幹媽,裴馨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