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我會陪你走很遠的
在這個陳舊的小區裏，隨處可見穿著色彩暗淡，身形傴僂的老年人，
裴崢一身墨綠像是吸飽了養分的蒼柏，挺拔巍峨，鬱鬱蔥蔥，渾身都是生機。
跟他走在這些熟悉的人間煙火裏，心裏忽然暖暖的，很滿足。
拐進小區裏的巷道，石子小路窄窄的，僅容兩人並行，蘇月茉靜靜給他讓了半步。
裴崢意識到了她的小動作，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往自己身邊扯了扯，防止她被擠到花壇的土路上。
“最近幾天跟哥哥聊天都心不在焉，為老師的事傷心呢？”
“你怎麽知.……”
裴崢低頭望著她笑了笑，認真道：
“溪午說的。我前幾天從美國那邊的醫院開了幾種藥，問過他後再給你。”
“哥哥.……”蘇月茉眼眶又開始充盈。
裴崢特犯怵女孩淚眼漣漣，她一哭就會覺得自己特沒用，哪怕是做得太多了被感動成這樣也遭不住。
他住了腳，連連擺手說：“別別別，我最怕你這樣了。以前你一哭我就得挨打，再哭你幹媽晚上得找我敘舊了。”
一句話聽得她破涕為笑，裴崢也跟著笑了，緊緊攬著她的肩膀往家裏走，竭力寬慰她：
“有些人能遇見就已經是上天的恩賜，能陪你走一陣子就該滿足。你可以難過，可千萬不要為難自己，更不要凡事都追究為什麽，知道嗎？”
蘇月茉靜靜望著裴崢，此刻的他有點陌生。
裴崢為人過於瀟灑，三教九流的朋友都容得下，他在人前從來都沒有優越感，也不會對別人的生活指指點點，這是她第一次從裴崢這裏聽到人生建議。
裴崢能這麽說，肯定是這些年經曆過很多親密與疏遠，放棄過很多割舍不掉的人吧？
所以才能像一個曆盡千帆的人在分享旅途的經驗一樣，告訴她人生海海，不必苛求每一朵浪花都要留下印記。
“我會陪你走很遠的，我盡力。”裴崢看著她說，眼裏一絲戲謔都看不到。
闊別十年，他的眼神不再是少不更事那種莽撞，多了無法丈量的深沉。
莫名覺得這樣的裴崢，很有男人味，很性感。
……
"快回家吧，我餓了。" 裴崢轉身先上了樓梯。
裴崢身形高大，腰板直直的，手裏拎著她的淺粉色PINKO小包。
即便他手裏拎著一個可愛至極的粉色包，還是覺得他格外陽剛，男性氣息爆棚。
蘇月茉還沒想好怎麽跟父母解釋裴崢來家裏的事兒，裴崢已經把門敲開了。
“親媽！”裴崢衝著廚房喊了一聲，聲音裏含著笑：“我把茉茉接回來了。”
裴崢將包放在玄關櫃子上，換了拖鞋，伸手幫蘇月茉把粉色拖鞋放在她麵前，笑意吟吟地回看她。
“進來啊，”裴崢反客為主，手揣在褲兜裏滿眼含笑：“跟到自己家一樣，別拘束。”
蘇月茉：“…”
裴崢一貫厚臉皮，蘇月茉沒理他。
許明舟捏著鍋鏟從廚房迎出來，滿臉欣喜，語氣嗔怪：
“跟你說了她一會兒就到家，何必下去跑一趟呢。你就是慣著她。”
裴崢笑著看她一眼，有些小心翼翼：
"沒事，等她嫁人了，可就輪不到咱們慣著了。"
見她沒反應，裴崢就勢脫了風衣，挽了挽襯衣的袖子對許明舟道：
“親媽，我能幫你幹點什麽？”
許明舟擺了幾下手：“不用，一會兒多吃點就行了。”
“沒問題！”裴崢笑著說：“我最愛吃親媽做的菜了。上回吃的野鯽魚燉蛋，還有玫瑰排骨，吃完好幾天都不舍得刷牙。”
蘇月茉聞言皺了皺眉頭，心說你恭維人能別這麽惡心嗎？你怎麽說吃完這十年都沒刷過牙呢？
再看許明舟，明顯對裴崢的讚揚很受用，眼角眉梢都泛著慈愛。
“你這孩子也不早說要來，玫瑰排骨正燉著呢，野鯽魚剛才沒買到，下次做給你吃。”
許明舟折身回廚房，開始揉麵拌陷兒包餃子。
華港有個地方習俗，迎客餃子送客麵。
從裴崢方才進家開始，許明舟的手就沒閑下來過，打發蘇昌海去樓下的海鮮市場提了兩條鮁魚，做他最愛吃的鮁魚餃子。
“好的阿姨，那我去跟叔叔下會兒棋。”
裴崢總算不皮了，正正經經喊叔叔阿姨。
說道稱謂這個事，當年蘇月茉是正八經認了裴馨竹這個幹媽，喝茶磕頭入了裴家族譜，但是裴崢沒有。
每次蘇月茉喊幹媽，裴馨竹笑得格外開心的時候，裴崢就會故意喊許明舟親媽，像是故意氣人似的，明明裴馨竹一點也不氣。
見蘇月茉還站在門口，裴崢隨手把她扯了進來，關好門，蕩著長腿去沙發那裏找蘇昌海。
房子麵積不大，沒走幾步就能望見客廳，茶幾角落堆了好多個禮盒，是裴崢提來的。
蘇月茉推門進了自己房間，習慣性拿睡衣的手停住了。
她的睡衣有些舊了，袖口和肘部有些變形，這樣的衣服穿上去既不顯身材，也並不好看。
站在衣櫃前把衣服扒拉了個便，沒找到一件看上去稀鬆平常，又不會顯得她過於普通的衣服。
上次站在衣櫃前這麽糾結，應該還是高二運動會的時候吧？
裴崢說他們要和華港一中踢決賽，說他一定會贏，讓她一定要看看的時候。
客廳裏傳來蘇昌海和裴崢的笑聲，聽蘇昌海的讚許聲也知道，裴崢贏了。
蘇月茉將門縫掀開一條縫，瞥見裴崢正笑著擺棋盤，狂放的問：“叔叔，要不我讓您一車一炮？”
言語間熟稔，並不像是一個離開了十年的人。
裴崢雙肘搭在膝蓋上，修長的手指攥著象棋一一歸位，車馬炮都在既定的位置上嚴陣以待。
察覺到房間的異樣，他笑著抬眼往她房間瞥了一下，門縫裏擠出一雙小小的眼睛，看見他後又趕緊把門關上了。
蘇月茉心跳如鼓，待心情平複了一些，拿手機打給了12號樓的徐爺爺：
“您前幾天釣的野生鯽魚還有嗎？我能不能買您兩條，忽然想吃野鯽魚燉蛋 。”
“沒問題啊，在大盆裏養著呢，我讓樂樂給你送家去。”
“哎，不用不用.……”蘇月茉還未客套完，電話已經掛斷了。
知道這個小區的人都熱情，蘇月茉換了那件格子裙，取了鑰匙換鞋下樓。
2 of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