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一言為定
裴崢認真重複了一遍：“在你結婚之前，我不會結婚。”
一句很有力氣的承諾。
裴崢雖然平時油嘴滑舌，看上去痞裏痞氣沒正形，一旦他收起笑容認真說話的時候，他從來都不會打破承諾。
蘇月茉記得好幾次她自己失約，被裴崢點著額頭教訓說：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就因為他從不背信。
“你好好考，我買完草莓在這裏等你。”出了考場，他一定撐著花傘等在教室門口。
“書包和手機放你這，寫完題去球場找我。”下了自習去球場，他一定在揮汗如雨。
蘇月茉吸了一口冷氣，莫名覺得收到了一個很大的安全感，有點竊喜。
如果我這輩子不結婚，你就陪我孤獨終老嘍？
既然時間對深情的人最刻薄，那孤獨終老應該會很有意思的。
“一言為定。”裴崢伸出小指在她麵前勾了勾。
明知道她不會配合，裴崢也就是自娛自樂一下。
沒想到蘇月茉真的伸出小指，勾上了他的，伸出大拇指跟他蓋了個章：“一言為定。”
她的手白白嫩嫩，柔弱無骨，像一根柔糜的藤蔓纏住了他，反抗不得。
樹影昏暗，月色輕輕勾勒著眼前人的麵龐，她的眼睛亮亮的，閃爍著光，像一隻溫馴的小鹿。
裴崢忽然指尖生出了一股勇氣，握住她的手用力扯了一下，將人整個帶進了懷裏。
女孩嬌柔的身體貼在他胸膛，溫熱，火辣，惹得他心頭又疼又癢。
身後的樹木枝繁葉茂，倦鳥已經歸巢，發出飽含安全感的鳴叫聲。
她纖柔的手掌附在了他的後背上，溫熱的觸感像兩個小暖爐，輕輕拍著他的後背。
像是在安慰他。
裴崢深呼吸了一下，喉嚨像是被人劃了一刀似的，疼得上氣不接下氣，他緊了緊雙臂。
“茉茉，等下次見的時候，你能不能胖一點？”
裴崢揉了揉她的頭發，輕輕閉了眼睛，附在耳邊輕聲說：
“你太瘦了。”
蘇月茉從裴崢懷裏脫身出來，梗著脖子，撒嬌似的不服氣：
“你好意思說我？那你能不能少抽點煙？”
“我抽煙不重。”裴崢認真回答。
他抽煙是真的不重，也沒什麽煙癮。
在美國工作的辦公樓是全天禁煙的，他隻有在項目膠著的時候，才會跟合夥人去大樓外的吸煙區吸個一兩支，權當理清思路。
“卿卿結婚那天，你中午抽的是軟中華，下午在服務區抽的是硬玉溪，”
蘇月茉伸出兩個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眼神淒厲：
“一天至少兩包煙，這叫不重？”
看她這個認真的樣子，裴崢無奈笑了。
蘇月茉倒是沒難為他，想了想後，開口道：“結婚的事不好拿來打賭，換個約定吧。”
她伸出小指在他麵前勾了勾說：“我好好吃飯，你戒煙。”
小女孩很倔強的樣子。
裴崢重新把人拉進懷裏，厚重的掌心托著她的額頭，將人緊緊貼在心口，吻了下她的頭發說：
“不換。”
“但我會戒煙。”
“你也要好好吃飯。”
街道空蕩蕩，頭頂的LED顯示屏變換著虹彩，蘇月茉閉上了眼睛，感受著光影變幻。
夜晚的街道偶有流浪狗經過，瞥見用情至深的情侶正緊緊相擁，悶聲叼著一個被丟棄的地溝油餅，快步跑開了。
少頃，薄彬駕駛著車子經過門崗，興奮的嚎叫聲將兩人從夢境中拉了出來。
蘇月茉從他懷裏鑽出來，淺笑了一下，說：
“趕緊回去參加你的歡送會吧 別讓她們等急了。”
裴崢揉了揉鼻翼，倏地一笑，狂妄又自信：
“讓她們先等著吧，好的商品都有溢價，這叫饑餓營銷。”
裴崢走到哪裏都是台風眼，都是眾人矚目的焦點，隻聽過台風過境，沒聽過台風駐足停歇的。
“再見，裴崢。”
“保重，茉茉。”
……
淩晨下了一場暴雨，氣溫驟降十度。
夜黑得驚悚，風高天急，偶有閃電夾著幾縷光線透過雲層，映得屋外那棵大榕樹的葉子又黑又亮。
蘇月茉打了幾個噴嚏後終於有了困意，收了紛亂的思緒，從飄窗上下來，聽著雨點敲打玻璃的聲音沉沉睡了過去。
天亮時風聲收起，雨勢減弱，冷風夾著細雨淅淅瀝瀝， 看天氣預報才知道是台風過境。
這股本來應在臨省過境的台風，不知怎麽就改了主意，沿著渤海灣一路掃了過來。
華港市政廳之前未做太多預備工作，乍一遭遇台風，舊城區內澇嚴重，私家車在水裏漂成一片，整個城市一片慌亂。
蘇月茉到達公司時已經將近九點多，辦公室裏空無一人，開車上班的人都困在了路上。
尹雪沒有對新項目是否投標做出批示，蘇月茉微信上詢問了也沒給答複，打電話問付雪晴才知道，她這天要出差去上海。
蘇月茉根據經驗分析了下投標數據表，這類PA6紗線紡織的針刺地毯不是港豐的主營業務，利潤相對於主營的絨簇地毯差很多。
尹雪不回複，應該是對項目的興趣不大。或者她根本就沒看她的項目分析報告。
為了防止尹雪反咬一口說她不盡職，蘇月茉還是自作主張回複了招標方，
說港豐很願意參與投標工作，並保證投標的產品完全符合招標方要求，請對方在正式發布投標文件的時候予以知會。
處理完工作，辦公室還是空無一人。她踱步到窗邊，看公司保安正在著急忙慌把小廣場的國旗和集團旗子降下來。
港豐貿易的旗子因為狂風的撕扯已經從中間咧開了，白底紅字的旗子緩緩下墜，像一個吃了敗仗的士兵正在搖旗投降一樣。
不太吉利。
蘇月茉移開視線看向遠處。
屋外烏雲散開一些，天氣晦暗，樹的枝丫瘋狂搖擺，空氣中的潮氣往骨頭縫裏鑽，她狠狠打了幾個冷戰。
蘇月茉拿起手機，找到導師蔣瑩的微信，編了條短信發過去：
【台風過境，天氣驟涼，老師您盡量少出門，當心腿疾，可以喝點生薑羊肉湯驅寒。】
數秒過後，對麵冷冷回了一個表情包：【哼。】
人到老年，脾氣愈發像小孩子，蘇月茉望著那個嘟嘴的小熊笑了。
緊接著：【你也注意點，別太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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