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為什麽沒考人大
裴崢睡顏歪向她的方向，睫毛密密蓋著眼瞼，眉心一個淺淺的川字，側臉被街邊的霓虹燈箱染上了一抹溫柔的紅。
蘇月茉盯著這張冷峻的臉出神，他到底是怎麽做到的，暴戾和溫柔都那麽極致。
綠燈亮起，她轟了一腳油門，發動機的轟鳴聲劃破了兩人的靜默。
裴崢聞聲醒過來，直了直身子，望著華港大學的招牌，認真問道：
“茉茉，你是華港大學畢業的吧？”
“嗯。”蘇月茉點了點頭。
“為什麽沒去人大？”裴崢又問。
他是真的疑惑，當年蘇月茉可是信誓旦旦要考人大的，將來像她的偶像華春瑩一樣做個外交官。
小姑娘信心滿滿，搞得高她一屆的裴崢還沒高考就開始翻地圖，找離人大最近的三本和專科有什麽。
“當然是沒考上。”蘇月茉語氣淡淡地："難道是不喜歡麽？"
好棒的段子。聽著怎麽一股火藥味。
……
蘇月茉重新降下車窗，吸了幾口新鮮空氣續命。
她差點都忘了，裴崢離開的時候，她還是光芒萬丈的天才少女，青華高中票選的形象代言人，被捧在雲端上的別人家孩子。
可惜好夢易醒，灰姑娘掉了水晶鞋，腳還是得踩進閣樓的塵泥裏。
約莫二十分鍾，車子停在一個銀行前，她指了指斜前方【海銘英語】的招牌說：“我到了。”
裴崢晃了晃神，掀開車門說：“我送你上去。”
“不用，”蘇月茉問道：“會找代駕嗎？”
問這個話都多餘。
剛回國幾天的人，早跟這裏脫節了，別說約代駕，連微信和支付寶都沒有。
看他臉色煞白，她柔聲說：“你回車上坐著吧，我幫你約代駕。”
銀行門口兩棵盆栽的丹桂開得正旺，火紅的花骨朵一簇一簇的，軟風一吹，沁人心脾的芬香衝著兩人奔襲而來。
她靜靜站在兩株丹桂旁邊，低頭戳著屏幕，長長的睫毛忽閃幾下，扇得他心頭癢癢的。
以前就是這樣，蘇月茉低頭認真寫題時，裴崢特容易心跳加速，總是忍不住扯她辮子，或喂她吃東西。
這麽多年頭一次，蒙塵的心被這股帶著香味的風吹醒了。
他大膽地想，不走了，就死皮賴臉的留下吧，哪怕她還要趕你走。
……
地處鬧市區，代駕不到十分鍾就騎著便攜小車過來。
“會付錢嗎？”蘇月茉仰頭問。
裴崢垂眼看她，一臉壞笑地搖頭，他太享受現在被她悉心照顧的感覺了。
有你在，我什麽都不會。
蘇月茉把錢包裏所有的現金都塞到他手裏，說：
“我這就600。讓卿卿多拿點現金給你，這裏不流行刷信用卡。”
橫豎這個人也待不了幾天，蘇月茉懶得跟他普及微信、支付寶有多麽方便。
“不準自己開車，否則出事了沒人撈你。聽懂沒？”
裴崢臉上回了點血色，瞳仁晶亮，笑容溫柔又曖昧：“怎麽對哥哥這麽凶。”
“聽懂沒？”
蘇月茉又重複一遍。
想了想叮囑他也是白說，她從手包裏抽出一張名片，遞給代駕說：
“孫師傅，麻煩把他送到目的地，有任何問題打我電話。”
想了想又接著叮囑：“千萬別讓他自己開車，他喝酒了，還沒駕照，麻煩您了。”
“放心吧美女，保證把你男朋友安全送到。”司機接了名片。
蘇月茉懶得跟外人解釋兩人的關係，衝司機點頭致謝，直起身來提醒裴崢上車。
“茉茉，”裴崢聲音輕柔，小心翼翼地問：“明天能單獨見一麵嗎？”
“明天沒空，滿課。”蘇月茉說。
“後天呢？”裴崢又問。
“白天上班，晚上補課。”蘇月茉隨口扯了個蹩腳的謊言：“學生快到競賽周了，很忙。”
果然，還是排斥。敷衍的話都懶得說。
裴崢手搭在車門上，望著蘇月茉淺笑：“你先走，我看著你。”
離開課時間不足10分鍾了，蘇月茉拔腿衝培訓學校跑了過去。
隻有她自己知道，拒絕裴崢需要多大的勇氣。
可是再見一麵又能怎樣呢。
聽裴崢說，將來給她辦跟卿卿一樣規格的婚禮嗎？她不需要啊。
還是聽他問，覺得尹雪和周怡夢配哥哥怎麽樣啊？
想到這裏，她腳步停了下來，鼻子裏衝上來一股酸氣。
她很想說不怎麽樣啊，比我差遠了。
我比她們漂亮，聰明，努力，也比她們懂事，為什麽..我就不如她們呢。
一個驕傲慣了的人，連流淚都是昂著頭的。
……
“麻煩您，去昆崳度假山莊。”
裴崢沉進車後座，盯著蘇月茉的名片上的公司LOGO失神。
司機伸手點亮了引擎，車子咆哮著從城市喧囂處又飛奔回婚禮場地。
夜燈長明，霓虹燈柱和著喧囂的音樂直達雲霄，將浪漫的香檳玫瑰婚禮翻攪成了醉生夢死的殿堂。
長輩們都離開了，鬧洞房的都是些能玩得開的同齡人，比單身派對那夜的人還多幾倍。
才剛8點多，裴若卿已經玩得脫妝了，活脫脫一個夜遊的小鬼。
見一個魁偉的身影徒步走進大堂，她猛地跳到人麵前，頂著黑眼圈咋呼道：
“帥哥一個人？要不要……幫你介紹一個性感小野貓啊？什麽姿勢都擅長的哦！”
裴崢被她身上的酒氣頂得後退了一下，聽著那些沒法入耳的葷話，伸手把裴若卿的耳朵擰了個花。
“啊啊啊，疼！鬆手！你他媽找死啊！！”
裴若卿捂著耳朵逃開一步，揉了揉眼睛：
“哥？你怎麽回來了！不是有股東會議嗎？”
燈球的光打在裴崢臉上，表情冷峻，隨著光線忽明忽暗。
“醒了嗎？”聲音如大地驚雷般沉悶。
“醒了醒了！”裴若卿捂著耳朵說。
“跟我來，問你幾個事兒。”
裴崢沿著走廊踱了幾步，推開門走到白天偶遇蘇月茉那個陽台，將屋內的嘈雜徹底隔絕開。
“孔蔚是誰？”裴崢開門見山。
“孔蔚啊，一個對蘇蘇來說很特別的人。”裴若卿聳了聳肩：“你問他幹嘛？”
裴崢沒說話，聽到她說孔蔚很“特別”的時候，臉色比剛才揪她耳朵時還要陰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