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親情
後半夜。一條黑影從醉仙樓後院的圍牆跳出來。
黑影如一隻靈巧的狸貓,在昏暗的大街上奔跑,呼哧呼哧,一邊跑,一邊警惕地環顧四周。
四周很安靜。
沒過多久,這條黑影來到了他最熟悉的地方:勞動路十六號!
聰明的讀者,你已經知道他是誰了吧?對,他就是小豆芽徐豆豆!
徐豆豆躡手躡腳地來到這片荒蕪已久的住宅區,像條狗似的扇動了幾下鼻翼,聞到了他所熟悉的味道!不過,他並沒有發出聲音,而是很怪異地學了一聲貓叫。
「瞄眯——!」
黃傑從睡夢中被貓叫聲驚醒,呼地來到窗邊。段鐵鋼也醒了,看見黃傑神經兮兮地樣子,不解地問道:「黃大哥,你搞什麼鬼?深更半夜的,還讓不讓人睡?」
「你懂個屁!事出反常必有妖。現在是什麼季節?」
「冬季啊。」
「冬天怎麼會有野貓叫春?!」
剛才那一隻貓叫,分明是人的叫聲。
躲在窗檯下的徐豆豆聽到房內的說話聲,知道裡面是黃傑,便輕輕敲了幾下窗,喊道:「黃叔叔,是我呀。」
黃傑也聽出來了,是徐豆豆來了!
打開窗戶,徐豆豆跑得滿頭大汗,額頭上全是汗水,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豆豆,你怎麼來了?你是怎麼找到這來的?」
徐豆豆用手袖抹了一把額間的汗,說道:「我也是來碰碰運氣。沒想到真找到你們了。這幾天,胡老闆的人都去法租界找你們了,我偷聽了胡老闆和樓天仁的對話,他們找你,就是想抓住你,然後送到軍事法庭去。今天晚上,他們找不到你們,還想了一個辦法,說是想去抓一個女人,然後逼那個女人供出你們的藏身之地。樓天仁見過那個女人,猜測她不是教師就是醫生。所以,估計這段時間他們會去這兩種地方踩點,然後綁架她。事情實在太急了,我睡不著,又不知道你們究竟藏在哪。所以,我就跑出來試試看。因為只有這個地方,是你和我都熟悉的地方。如果這裡找不到你們,我真的沒辦法了。」
「小傢伙,你真機靈!知道學貓叫。要是突然竄在我的窗前,你怕是已經當了我的槍下鬼了。」
黃傑想起來一陣后怕!要是快速出槍,再多幾個徐豆豆都死了。
「好了。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你快點回去吧,免得被胡學斌他們懷疑。再說,你還要靠那個酒店混口飯吃呢。」
說罷,黃傑從口袋裡摸出五個大洋,遞給徐豆豆:「這點錢你拿去。萬一哪天失業了,你還能撐幾天,不至於餓死。」
徐豆豆的個頭長到黃傑肩膀上了,見黃傑還要給自己錢,有些不好意思地推辭道:「不行。我現在自己能賺錢了。酒樓不但管吃住,一個月還有一個大洋的工資。」
黃傑臉色一沉,輕聲喝道:「叫你拿著你就拿著。你才十四歲,還有很多地方要用錢,快點回去,免得惹麻煩。」
「謝謝叔叔。」
徐豆豆如一陣風似的跑了,眨眼間就消失在黑夜裡。
段鐵鋼望著那個漸漸消失的小黑點,對黃傑佩服得五體投地:「黃兄,還是你厲害啊。」
徐豆豆走了,黃傑和段鐵鋼的睡意全無。
段鐵鋼不解地問:「徐豆豆剛才所提到的那個女人,究竟是誰?」
黃傑肯定地答道:「佐惠子。那天晚上我的第六感覺是準的。躲在暗處偷窺的人正是樓天仁。林峰告訴我,戴老闆從軍統派來四大殺手,對我是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段鐵鋼問:「我們不如想辦法出城,然後直奔蘇北新四軍根據地?」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幹。林峰不在身邊,他們突然間覺得失去了主心骨,有好的想法卻沒辦法實施。比如眼下想去蘇北,怎麼去?沒辦法去啊。
沉思片刻,黃傑說道:「現在最緊迫的問題不是去蘇北,而是要想辦法通知佐惠子,讓她發覺自己有危險。這樣,不需要我們出面,單是崗村的特高課,就夠胡學斌他們喝上一壺了。胡學斌啊胡學斌,別怪我不仗義。這可是你們逼的。」
第二天一大早。佐惠子開著她的別克車出現在陸軍總醫院,意外地發現了拉黃包車的黃傑!
這種時候,黃傑出現在她的面前,一定是有急事。佐惠子停好車,黃傑果然湊了過來,討好地問道:「小姐,要不要坐車?」
佐惠子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說道:「我是來這裡上班的。」
現在是大清早,陸軍總醫院門口沒幾個人。黃傑乾脆直接切入主題:「佐惠子,借一步說話。」
佐惠子看出黃傑的神色很緊張,連忙把他帶到一拐角處,問道:「什麼事,這麼急?」
「軍統派來四大金剛,找到法租界的安全屋,想要我們的命。結果我們都跑了。他們找不到我,就想綁架你。通過你找到我們的下落。」
「他們怎麼會知道我?」
那天晚上你到安全屋,被他們盯上了。還有,你是否有辦法送我們出城?我們想去蘇北投奔新四軍,暫時避一避軍統的風頭。那些人都是過去的兄弟,真正動起手來我不忍心。」
「你們現在住哪?」
「滬西,勞動路十六號。」
「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黃傑和佐惠子在陸軍總醫院門口接觸,四處平靜得如一潭水。這不能不說是一大奇迹。黃傑回到住處,自己不由陣陣后怕!
段鐵鋼也覺得太冒險了,責怪道:「黃兄,我看你簡直是在找死啊。」
「沒辦法,實在是太緊急了。沒有林峰,我發現我們真是玩不轉啊。」
「那是當然。」杜小釗附和道:「搞地下工作,可不是靠打打殺殺就行的。行動力只是一個方面。其他人脈資源可能更重要。聽說李士群抓到昔日好友,實在下不了殺手,還把那個人給放回了重慶。」
「還有這樣的事?」
段鐵鋼和張少俠都表現出不可理喻的神情。黃傑倒是信了。儘管鬥爭很殘酷,但人情總是存在的。只不過這種人情相對於殺戮而言,幾乎少到可以忽略不計。只要是踏上這條路,基本上沒有個人是可以靠人情逃脫的。
崗村接到佐惠子的電話,說林峰隨河野秀子出差了,今晚要回家住,簡有有些欣喜若狂。
女大不中留。這些年來,崗村視佐惠子如他的親生女兒,但她畢竟已嫁人。佐惠子結婚以後,很少主動回到崗村的家。所以,崗村不免有些孤獨和寂寞。他辦公室的保險柜里,大洋、美鈔、黃金等已經多到放不下了。這些財富,他還想找個機會轉交給佐惠子。因為工作原因,他隨時都可能丟掉性命。萬一有那麼一天,佐惠子就可以擁有這些財富。
正這樣想時,佐惠子竟然說要回家住。崗村能不高興嗎?
崗村哪會想到佐惠子是來向自己求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