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夜晚的信
李知恩已經離開了一周多了,金正赫的生活變得枯燥乏味,整夜整夜地失眠,每當難以壓製住心裏的壓力和思念的時候,他會在深夜淩晨驅車到空無一人的海邊,坐在沙灘上喝著從便利店買來的啤酒。
吹著海邊清爽的風,任由清澈皎潔的月光撒在自己身上,沉浸在克萊因藍的大海裏,太夏天,太過浪漫。
盡管她走之後,每一天都過得沒有那麽開心,但聽著大海柔和的潮水聲,躺在細軟的沙灘上,還算是有些安慰了。
金正赫雙手枕在腦後,披上從車裏拿出的攤子,沉沉地睡去。
…………
深夜的蓉城
知恩倚在窗邊,看著同一顆掛在天上彎彎的月亮,心裏想著那個在大海另一邊的男人。
她做了一個夢。
身體好像年輕了十歲,被湛藍透明的海水衝到上了一個海島的岸上。再次醒來,她看見一個剃著寸頭的男孩,在身旁席地而坐。
男孩的臉,不知道是因為亞熱帶燥熱的海風,還是因為看見她精致清純的外貌而紅彤彤的。
“你……叫什麽名字?”
她的嗓子說不出話,無力地搖了搖頭。
男孩笑了,露出了一口潔白的牙齒,迎著日落的晚霞,臉蛋黝黑發亮,淳樸憨厚。
他在沙灘下畫了一座簡陋城堡,兩個牽著手的火柴人。
海島的時間流逝的很快,一天便是一年。
第二天的男孩,個子拔高了不少,快超過了她的頭,圓潤的臉拉長變瘦,但臉上還殘留著初見時的孩子氣。
男孩騎著自行車載著她,來到了海島燈塔下旁的一家書屋。那裏雜草叢生,老舊的木製房屋在海風的呼嘯下,發出具有年代感的吱呀聲。坐在書屋的床邊,可以一眼看到白雲藍天和曲折美麗的海灘。
隨意翻開一本書,第一句就讓她一見鍾情。
“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知恩喃喃地念了出來。
男孩好像聽懂了什麽意思,隻笑不語。
……
第五天的男孩,已經需要知恩抬頭仰視了。
男孩愈加菱角分明,眉清目秀,眉眼之間透露著一絲英氣和執著的倔強。他低沉磁性的聲音,高高鼓起的喉結,穿上白色背心若隱若現的鎖骨,常常讓她耳根漸紅,害羞得臉頰滾燙。
少年當此,風光真是殊絕。
唯一沒變的,是男孩略微紮刺的寸頭。
亞熱帶氣候的海島會突如其來地下一場對流雨,男孩迎著暴雨,騎著一輛小型電動車,趕到樹下來接躲雨的知恩。
洶湧的海浪刷刷地拍打著礁石,像她看見男孩淋雨時,自己怦怦的心跳,一種難言的情愫呼之欲出。
那是懵情竇初開的少女看見自己暗自喜歡的少年時的朦朧悸動。
她坐在男孩後麵,環抱著他的精幹的後腰,靠在他被雨水浸濕而冰涼的脊背,看著沿途快速閃過的海岸線,就像一張膠片風的照片。
大概他是夏日裏橙子味的汽水吧。
又過了很多天,知恩回想不起來有多久了。
男孩不知不覺間長出了灰白的胡須和頭發,挺拔的身軀也漸漸彎了下來,他再也沒有力氣陪她深夜在海邊踩水嬉戲、跳進清澈的海裏去為她捉一隻五彩斑斕的熱帶魚了。
她一直擔心回避的事情終於發生了,不得不認清現實,男孩先她一步老去了。
聞著梔子花香,男孩枕在知恩的腿上,難得地靜靜看海。
困了就睡,不困就鑽進她的懷裏,他彷佛又變回了初次見麵時的男孩,雖然事情總要分先後,但男孩始終是以她為先,全世界為後。
此時知恩卻不喜歡將暮未暮的天空,一切顏色都沉寂了下來,連同海天邊際,黑暗快要降臨,隻有微弱的螢火蟲零零散散地發光,好像所有的故事都已經結束,最後一刻即將來臨。
男孩在夢裏,再也醒不過來,腦袋埋在知恩的懷裏,一動不動。
他就像西西裏的美麗傳說,不如不遇傾城的她,一生滿是遺憾。
在男孩的世界裏,知恩是天外來客,他不是活了幾十年,他在知恩的腦海裏,隻活了幾天,幾個瞬間而已。
他走後,夏日的汽水沒有人跟她搶了,水果沙拉可以一個人吃到撐死也沒有人管;遇到了什麽寶藏書籍不會有人跟她一起分享,她再也不會覺得那小小的電瓶車擁擠了。
海島濕熱的氣候也開始慢慢減退,就像失去了人牽引著的風箏,僅僅靠著慣性飄在空中,遲早會重新回到地上。
……
醒來時,知恩眼角濕潤。
她想金正赫了,不是隨便說說,是在剛剛醒來的那個瞬間,就想跑著去見他,膩在他懷裏撒嬌讓他哄著自己睡覺。
她愣愣發了很久的呆,給金正赫打了一通視頻電話。
“喂~喂~喂~”
金正赫那邊黑漆漆的,還伴隨著呼嘯的風聲。
“這裏風大,聽得見我說話嗎?”
李知恩很意外金正赫這麽快就接了電話,看起來他好像在海邊。
“檸檬精你在幹嘛呢?”
金正赫按了一下鑰匙,停在沙灘上的車亮起了前車燈,好讓知恩看他看的更清楚些。
“我在想你。”
“壞蛋,你搶了我的話!”
“怎麽眼睛紅紅的,又失眠了嗎?”
“嗯,有一點。”知恩帶著鼻音,聽起來夾雜著哭腔。
“夫唱婦隨嗎?剛好我也睡不著,給你看看淩晨四點的大海吧。”金正赫一麵說著,一麵開啟了前置鏡頭。
H國比大陸更靠近東方,日出得早。海天之際有些泛白,晨出的太陽一點點染紅了雲彩,微風拂麵,風景溫柔。熾熱的太陽才冒出小荷尖尖,便渲染了漫天炫目的紫霞,是上帝精妙設計好的光暈。
好像置身於時空錯亂當中,攪亂了人們的思緒,分不清是日落還是日出。
“小赫哥哥,我想你了。”
金正赫感覺到知恩異樣的情緒,開口慰藉道:“小乖不哭,我過兩天來大陸看你最後一場演唱會,然後我們一起回家好不好?”
“你要說話算數,不許騙我。”此時知恩眼裏的光才慢慢恢複過來。
“我們還要一起去巴厘島休假呢,不會騙你的。”
“那我勉勉強強先相信你這個愛情騙子吧。”
“什麽啊?什麽時候我從檸檬精又變成騙子了!”
“哼!”
這是金正赫沉重的心情才有了好轉,一掃臉上的疲憊,毫不掩藏自己聽見知恩聲音的興奮和開心。
“我想看看你小時候的照片。”李知恩捧著臉嘿嘿嘿笑了幾聲。
“嗯?這麽突然?”
“快點快點吧,我想看嘛~”
金正赫被李知恩沒臉沒皮的撒嬌弄的打了個激靈,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鏡。
“就要你十三十四歲的照片!”
“小孩子有什麽好看的呀,哪有我現在這麽好看。”說白了金正赫就是懶,懶得翻相冊。
“現在立刻馬上!不然巴厘島免談!”
“行行行,就知道欺負我。”金正赫掛掉了電話,火急火燎地開始找照片。
十多年前的照片,哪有那麽容易找到,現在他相冊裏不是李知恩就是李知銅,甚至李知恩威脅他把壁紙也換成她的雜誌海報。
強行叫醒老基友權文律,才在他那裏找到自己的一張老照片,馬上就發給了她。
李知恩傻了。
那是小學畢業的金正赫,留著一頭幹練利索的寸頭,一臉不耐煩地站在好萊塢的經典打卡地拍照,手還比了一個“耶”,那股神情,和她夢裏的小男孩如出一轍。
胸口悶得很難受,像堵著什麽東西,心髒疼的快要喘不上氣。
半是惆悵,半是歡喜。
夢裏那逝去的歲月,荒誕不經的片段,如倒敘一般回放在她的腦海裏。
她一看就知道是金正赫,他隻要離她十米遠,她就會心跳加速。
是否是前生無緣,今生重結來還願?
情緒就像火山爆發,她拿出一張廢紙放在桌上,拿起筆就開始創作。在永恒的時間長河裏找到一個節點,寫下過往,一敬前世,二敬過往,三敬相逢。
這夜,我會把那天的螢火,送到你的窗邊。
希望是一個好夢
寄給你,夜晚的信。
晚安,我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