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沒人問過我的意見嗎?
蓮花村,曾家老宅內。
此時老宅的廳堂內,一群人或站或立,眼睛都緊緊的盯著李淑芬,似乎在等待著她的答案。
如果曾恪在這裡的話,就能認出來,這些都是他的叔父嬸嬸之流的長輩。
氣氛顯得有些凝固,顯然在此之前,雙方就已經有過磋商,不過結果並不愉快,李淑芬沉默著,張大牛就站在旁邊,也不說話,只是低頭抽著煙。
大群叔伯長輩欺負一個寡婦,張大牛實在是看不過眼,但這畢竟是曾家的家務事,他一個外人能說什麼?如果沒有逼迫太甚,張大牛也只能化作雕塑,閉口不言。
這個時候,坐在廳堂最上首位置的老者打破了沉默的氣氛。
「淑芬,叔伯們的意見,你也清楚了,今天就把這個事定下來,拿出個章程吧,總這麼拖著也不是個事兒。這些年,你們孤兒寡母的吃了不少苦,我們這些老輩子也看在眼裡,但這房子,畢竟是當初大傢伙一起湊錢修建的,都有一份勞苦在裡面,這樣吧,由我做主,房子你們可以拿兩份……其餘的,就均分了吧。」
老者是曾恪爺爺輩的,算是曾家現如今輩分最高的一個人,李淑芬見了他也要尊稱一聲二叔公。房子的事鬧得一家人很不愉快,曾家人就把這位老輩子拉出來「主持公道」,畢竟是曾家人,心向著誰那是顯而易見的。
此刻說的這番話,看似苦口婆心,也是一副為曾恪娘倆著想的模樣,但真要按他的提議來分房,那才是可笑至極。
這房子當年雖然是幾房親戚湊錢修建起來的,但卻是曾恪父親以「借錢」的名義,後來欠款也已還清,所以按道理來講,房子就是曾恪一家的私產,哪怕曾恪父親後來去世,繼承權也在李淑芬和曾恪的手中。
但很多事情真不是以道理就能講得通的,土地使用權和房產證的遺留問題,使得房子的歸屬權模糊不清,這就給了曾家親戚們鑽空子的機會。
現在,這些人想要來分一杯羹,李淑芬也是無可奈何。
最可笑的,就是二叔公所說的分給李淑芬一家兩份,房子本就是屬於曾恪娘倆的,先不說他們願不願意將自己的東西分給別人,就算願意,大頭卻要分給別人,自己拿兩份?真是逗,曾恪和李淑芬本來就是兩個人,按人頭均分的話拿兩份也是理所當然,在二叔公口中說來,卻成了宛若「施捨」一般。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對於這些曾家親戚的醜惡嘴臉,饒是李淑芬心裡早就有了準備,也不禁被氣笑了,卻是沒有說話,只是直勾勾的看著做出一副「大公無私」的二叔公,直將對方看得面露羞慚。
好在這個時候,一群曾家人又起鬨附和了。
「二叔公說得在理,淑芬,你拿兩份,這結果已經很不錯了。」
「是啊,你們家佔大便宜了。」
「那就這麼說定吧,李淑芬,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真真是佔了天大的好處,要我說啊,你們家拿一份就差不多了。」
「三叔都已經去了這麼多年,你們還要這老房子做什麼啊?你們可是城裡人了,幹嘛要和我們來搶這破舊的老房子啊!」
親戚們七嘴八舌,各說各話,可謂是眾生百態,李淑芬看著這群人的「拙劣表演」,直等喧鬧聲漸漸停止,這才出口說道:「二叔公說得倒是在理,不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年咱家向各位叔伯借錢修建房子,不但還清了欠款,還支付了一定利息,後來,更是給予了一定的補償……可以說,為了這房子,我們已經付出了許多了,所以,房子的歸屬權,還有什麼疑問嗎?」
廳堂內再一次的沉靜下來。李淑芬的話有理有據,還真不好辯駁,當年他們既收回了欠款,還拿了一定的補償金,按理說,房子就該歸屬曾恪一家,但錦石不同往日啊,老方即將拆遷,這拆遷款可不是一個小數目,當年得到的那一點好處哪能與之相提並論,財帛動人心,在切身利益面前,誰能不爭一爭?
當然,這種事好說不好聽,他們的這種做派確實有不要臉的嫌疑。
就在場面陷入尷尬的時候,二叔公的兒媳婦張春,一位身材發福的中年胖嬸語氣刻薄的出聲了:「話可不能這麼說,三房妹子,當年我們可不是不知道這房子會拆嗎,你給的那一點錢哪能彌補我們的損失。要我說啊,這房子還是拿出來,大家分了才是正理。你們說是不是?」
張春的丈夫曾祿狠狠的瞪了自家婆娘一年,你是不是蠢,雖然大家都想著把房子分了,但你這說得也太過直白了一點吧,幾乎將我們的目的赤果果的展露人前。這不就變相承認,我們不要臉,要佔孤兒寡母的便宜嗎?
這幾乎就等同於撕破臉了,既然如此,倒也沒什麼好遮掩的了,張春的話頓時引起了周圍一眾親戚的點頭認同,紛紛開口。
「二嫂說得在理!」
「就是,當初那點小錢,怎麼能夠和現在相提並論?三房妹子,不是我說,你們也太奸詐了,小錢換大錢,哪有這樣便宜的道理?」
「對,再怎麼說,也不能讓我們吃虧啊!」
「這樣吧,當年那些錢我們也不退了,就算在其中,等拆遷款下來,該怎麼分就怎麼分,你只要將餘下的補上就成。」
看著醜態百出的親戚們,李淑芬依舊默然不語,只是嘴角冷笑不停。為了錢,這些人還真是一點底線都不要了,以前拿到的錢都不想退,還要繼續分房,李淑芬只感覺到一陣陣的悲涼。
張大牛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曾老哥多好的一個人,性子豪邁大氣,心腸又好,怎麼就攤上了這樣一群不要臉的親戚,這人一走,就都跳出來欺負孤兒寡母,簡直是不要臉至極!
「我說你們夠了!」
張大牛將手中的煙蒂一扔,走到廳堂中間,義憤填膺的說道,「曾老哥一走,你們就這樣欺負淑芬妹子娘倆?還要不要臉了?如果曾老哥泉下有知,估計都會被你們氣得跳起來!」
「你們排外也就罷了,但小恪可是你們曾家人吧?曾老哥走了,這房子不應該歸屬小恪嗎?還有,修房子你們出錢了嗎?那分明是借款,而且俱都還清,淑芬妹子還額外的給了你們一筆補償金!這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如果你們還有良知的話,那就說說,你們有資格對房子的歸屬權指手畫腳嗎?」
張大牛氣呼呼的吼出這段話,有人的表情很不好看,也有人露出羞愧的神色,張大牛說得不錯,他們的做法確實是不要臉,但……
張春又跳了出來,指著張大牛聲音尖銳道:「你誰啊?我們曾家人說話,要你一個外人來評頭論足?你有資格嗎?你該不會是三房妹子的姘頭吧?」
這話可謂是極為惡毒了,雖然現在是新時代了,但農村一些保守的傳統還是存在的,改嫁這種行為還是很容易招人指指點點的。張春把張大牛牽扯進來,幾乎都是把李淑芬架在了一個「品行不好,不守婦德」的火架上了。
一直冷眼旁觀的李淑芬,再也保持不了冷靜,臉色刷得一下變得慘白,看起來無比凄苦。
張大牛也氣得不行,眼珠子一瞪,就要上前理論,誰知道張春又是一聲尖叫:「怎麼著,被我說中了心事,還想打人?阿二,你快來,有人要打死我了!各位叔叔伯伯,快來看看,這外人要在我們蓮花村行兇了!……哎哎哎,救命啊,有人要殺人了!」
張春乾脆在地上撒起潑來,將鄉下潑婦的形象演繹得活靈活現。
「這是幹什麼!阿二,還不將你家婆娘拉起來,這像個什麼話!」
二叔公惱怒的用力跺了跺手中的龍頭拐杖,卻是將眼睛看向了張大牛,目光有些不善,「外來人,我不管你和淑芬一家是什麼關係,但這是我們的家事,你還是不要多嘴的好。」
說罷,目光重新投向李淑芬:「淑芬,怎麼說,這事你拿出個章程吧。還是那句話,要麼將房子均分,你和小恪拿兩份,要麼,根據拆遷款的數額,給各位叔伯補上,你選一個吧!」
這話聽著是商量,卻已經是蓋棺定論了。
「你們都已經有了決定,我還有的選么?」
李淑芬面色凄然的苦澀一笑,雖然早就知道會是這樣一個結果,但心裡還是酸澀不已。她很不甘心,卻又無力反抗,一個婦道人家,怎麼可能和一大家子人抗衡。
將仍舊憤憤不平的張大牛拉了回來,李淑芬心中已經有了決斷。這座寄予了她和丈夫以及曾恪一家三口回憶的房子,是保不住了,但她也不想再與這些面目可憎的親戚們再有什麼瓜葛,她決定拿到屬於她和曾恪的那份,就再也不會這座讓她感受冰冷的小村莊。
「就這麼辦吧……」
李淑芬語態無奈低沉的開口,話音未完全落下,卻是被廳堂門口處一道大喝聲打斷,一個挺拔的身形大步走了進來。
「沒人問過我的意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