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再見
在百無聊賴的等候中，時間距離九點，差不多隻剩下半個小時。
候機大廳的廣播開始循環播送，中英文兩種語言提醒著這趟航班的旅客們進行登機準備。
「好了，我們走吧！」
金特爾抬手看了看手中的腕錶，拿好自己的登機牌，招呼一聲，就要帶隊登機。
「你怎麼了，曾？」
考察團的一行人向著登機口走去，金特爾走了兩步，卻是覺得不對勁，回過頭去，卻見著曾恪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腳不離地。
珍妮弗疑惑的看著他，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般的想到了什麼，上前溫聲道：「是要離開自己的祖國，所以感到留戀與不舍嗎？沒關係的，這一次的離開是為了以後更好的歸來，我的父親經常告訴我，當雄鷹長大之後，總歸是要振翅翱翔的，外面的天空很寬很大，或許有一天雄鷹會回歸它的卵巢，那個時候，它必定已經成為了真正的天空之王！」
「你也一樣，曾，去外面的天空闖蕩翱翔吧，家是你最溫暖最留戀的港灣，希望你下一次回來，已經成為了王者！」
曾恪詫異的看了一眼珍妮弗，真沒想到這個女暴龍竟然還有這樣善解人意的一面，不過……你特么到底是從哪裡看出來是留戀與不舍的？老子又不是娘們兒，婆婆媽媽拖泥帶水的，決定了要出去哪裡還會唧唧歪歪的傷春悲秋，MD，老子只是有點緊張，有點想尿尿……
當然，這話是決計不能說出口的，我總不能告訴你，我從沒坐過飛機，有些緊張，有些擔憂，這一緊張，就想要尿尿……估計真要是被珍妮弗知道了自己的內心真實所想，那還不是丟了個大人啊！
「恩。」
曾恪點點頭，但雙腳還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珍妮弗一臉的莫名其妙，倒是金特爾看出了一點兒不對勁，上前道：「曾，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不舒服，我……」
曾恪欲言又止，看了看珍妮弗，又看了金特爾，最終還是什麼話都沒說。
實在是難以啟齒啊！沒坐過飛機，擔憂緊張害怕，這真是……太丟人了！
「沒有不舒服？那就走啊！喂，你一個大男人，別告訴我，你是暈機恐飛啊！」珍妮弗咋咋呼呼的叫道，還別說，她這一通胡亂猜測，還真是說准了。
曾恪自然是不能認慫的，要是在珍妮弗面前露了怯，以後可真是難以抬頭做人了，還不知道這女暴龍以後會怎麼嘲諷自己呢。
梗著梗了脖子，曾恪色厲內荏的叫道：「暈機？恐飛？開什麼玩笑，我堂堂男子漢大丈夫，什麼場面沒見過，水裡水裡去，火里火里來，我要是皺皺眉頭，我……我……」
「我」了半天，也沒我出個所以然。
珍妮弗面露譏諷道：「你什麼你？還別是真被我說中了吧，你暈機恐飛……」
「中你麻痹啊！」曾恪心裡鬼叫了一聲，大咧咧得道，「說我怕？哼，現在我就用實際行動證明給你看看，咱大老爺們，字典里就沒有一個怕字！」
說著，曾恪腳要抬腳往前走。
但也只是做了個動作罷了，最終雙腳如同生根了一般，還是站在地上。
對珍妮弗鄙視的眼神視而不見，曾恪面不紅氣不喘的把手伸向了金特爾：「金特爾先生，麻煩你幫個忙，扶我一下，MD，這機場的服務設施太差了，就說這椅子吧，真是的，坐久了腰酸腿疼的，弄得我腳都沒力氣了……我一定要投訴他們，給他們提點建議……唔，沒錯，就是提建議，提高旅客候機的舒適度……」
珍妮弗冷笑著看著某位戲精的滑稽表演，金特爾也是哭笑不得，卻是心中確定，曾恪估計真是因為頭一次坐飛機，所以有些不適應，笑了笑，伸手攙扶住了少年，漫漫的向登機口走去。
「真是沒出息，還大男人呢。丟死人了！」
兩人亦步亦趨的走在前面，珍妮弗在後面冷嘲熱諷，曾恪只當做沒聽見，真正的做到了「坐懷不亂」。
……
「各位旅客，由中國CD飛往荷蘭阿姆斯特丹的國際航班還有五分鐘就要起飛，請乘客們回到各自的座位上，並系好安全帶……祝您旅途愉快！」
機艙內，機組廣播里，美麗的空乘小姐正在用悅耳清脆的聲音提醒著乘客們做起飛之前的最後準備。
曾恪一動不動的坐在他的位置上，臉上面無表情，雙手更是時不時的握緊，鬆開，然後又握緊。
這是緊張的一種表現。
雖然登機之後，喝了一杯溫水，稍稍緩解了一些緊張感，但飛機就快要起飛，胸腔中的憋悶和緊張，卻比之前更加濃烈的浮現出來，甚至曾恪都還有一種想要嘔吐的感覺。
「這真的是……誒誒誒，你這個傢伙，在來的時候，不是挺得瑟，叫囂得挺厲害的么，沒想到只是坐個飛機，這還沒起飛呢，就慫成這樣樣子。要是真等飛上了天空，還不知道你會不會更加不堪呢。」
坐在曾恪身旁的珍妮弗無奈的翻翻白眼，傳說中暈機恐飛的「大神」竟然在今天遇見了，她也是無可奈何。見到曾恪一副不為所動，只是怔怔的坐著的樣子，珍妮弗也不好再說些打擊人的話，想了想，蹲下了身子。
「飛機就要起飛了，來，我幫你繫上安全帶。別緊張，一下就好。」
珍妮弗拿起兩邊的帶子，小心的給繞過曾恪，然後給他扣上。一邊動作，一邊輕聲的寬慰。
「別擔心了，其實坐飛機也不是那麼恐怖的事情。你是第一次經歷，可能會有所不適，但以後你習慣了，就不會有特別的感覺了。」
「乘坐飛機可比坐車坐船要舒服多了，而且發生意外的概率也是最小的，這算是世界上最安全的交通工具了……握第一次坐飛機的時候，也有些不舒服，不過很快就好了，金特爾先生以前教過我一個小絕招，來，我告訴你，像我這樣，深深的吸兩口氣，再吐出……對對，就是這樣，是不是感覺胸口好受多了……其實真沒什麼好害怕的，除了飛機啟動，升上天空的那一瞬間，因為壓力的原因，可能會有感覺一些胸悶，其它時候都很舒適……你想象一下，坐在飛機上，透過機窗，可以翱翔在白雲之間，還能看見閃亮的星，彷彿自己與月亮星星之間的距離如此之近，這是多夢幻的一件事啊，就像是置身在童話故事之中……」
珍妮弗絮絮叨叨的說著，就像是一個老媽子，臉上是曾恪從未見過的溫柔，看著仍舊蹲著的珍妮弗，曾恪心中某根弦在不經意之間就被撩動了，他怔怔的看著珍妮弗，嘴裡下意識的嘀咕出聲：「……媽……」
「你說什麼？」
珍妮弗疑惑的抬起頭。
這句情不自禁的呢喃，曾恪說的是中文，珍妮弗自然聽不懂。
曾恪摸摸鼻子，好笑的搖了搖頭，怎麼突然就想到了母親呢？不過，珍妮弗這嘮叨啰嗦和溫柔的樣子，真的讓自己有些恍惚啊……
「沒什麼，我說謝謝你，我舒服多了。」
曾恪點點頭，很難得的認真對珍妮弗表示感謝，「對了，這是什麼？」
「Walk Man，隨身聽。」珍妮弗已經坐回了她的位置，從背包里將一個銀色的隨身聽遞給了曾恪，想了想，又掏出一個眼罩，「拿著吧，我想它們會對你有所幫助。戴上耳機，它會幫你隔絕外界一切的聲音，至於眼罩，你可以一覺睡到德國……這樣，就不會難受了。」
曾恪怔怔的看著手中的隨身聽和眼罩，抬起頭，直鼓鼓的盯著珍妮弗，他突然覺得，其實這個女孩，不發脾氣的時候，也是挺可愛的，自己是不是應該對她的態度好一些，至少不要忽悠她……
「看什麼看！」珍妮弗被曾恪盯得有些微微臉紅，瞪了對方一眼，冷哼著轉過頭，「我是給金特爾先生面子，畢竟你可是他看中的球員，你可別產生什麼不該有的想法，比不是我的菜！我要的是一個強壯的男人，一個足壇最好最棒的球員……」
好感頓時銷聲匿跡，曾恪冷笑著回應道：「放心吧，你也不是我的菜，我要的是一個溫柔的女人，一個長得漂亮聲音更漂亮的女人，而不是一頭女暴龍……」
「該死的混蛋！你說誰是女暴龍？」
珍妮弗瞬間就炸毛了，銀牙緊咬，頗有些立馬要撲上去咬死曾恪的架勢。
曾恪卻是懶得再搭理他，將耳機放進耳朵，戴上眼罩，不再說話。
「哼！該死的混蛋！該死的流氓！」
珍妮弗怒氣沖沖的叫了兩聲，空乘小姐的目光望了過來，珍妮弗只好重新坐下，瞪了一眼裝睡的曾恪，卻是只能作罷。
很快的，機身的震感，傳到了每一位乘客的身上，轟鳴聲過後，飛機開始快速的在跑道上賓士起來，越跑越快，越跑越快，然後衝天而起，在夜空中化作一個小黑點，消失在天際。
當一切平靜之後，曾恪始終緊握的雙手終於鬆開。
他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嘴裡呢喃著。
「再見，我的祖國！」
「我來了，遙遠的歐羅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