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海城的天外來客(下)
中介的人首先開了口,很客氣,“您是楊老伯吧!我是房屋中介的。您不是有房要出租嗎?我今天是帶人來看房的。”
楊老伯看了看秋漠言,又看了看中介的人,也沒有多餘的話,讓他們進了院,帶著他們由左手邊直接上了樓。
秋漠言一走進這間房,就立即喜歡了這裏。雅致古典的擺設,明亮的客廳,陽光可以很自然的灑落在每一個角落裏,還有一個那麽大的露台。打開露台的落地窗戶,就能看見露台上種滿了空穀的蘭花,一架秋千,一張竹藤椅,和一張圓形竹藤的落地茶幾。
秋漠言立即對身邊的中介的人說:“我就租這裏了。”
中介的人聽秋漠言這麽痛快,原本應該高興的,做成一單生意,自己就多一份傭金。此時,卻麵露難色,不好意思的看著秋漠言:“秋小姐,很抱歉,之前沒和你說清楚。楊老伯當初來我們這登記,就說明,隻能他挑房客,不能房客挑他。也因為這樣趕走了很多願意租這裏的房客。”最後非常抱歉的笑了笑。
秋漠言聽中介的人這麽說,這才認真的打量起眼前的這位老人,突然有種似曾相識的眼緣。隻見老人應該年近七十,卻有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精氣神也是絕佳,“楊老伯,您很麵善!”
楊老伯也是上下的打量眼前的秋漠言,應該是三十上下的年紀,卻有著少女一樣的青春,和一雙撲朔迷離的眼睛,“老人嘛!都是這樣!”
“我想租您的房子,您覺得我合適嗎?”
出乎意料的,楊老伯沒有更多的思量,答應的很爽快,“你和中介辦手續吧!隨時都可以搬來。”
中介的人聽完楊老伯的話,立馬高興起來,沒想到這次會這麽的順利。當下和秋漠言、楊老伯辦好了手續,簽了租賃合同,收了中介費,就離開了。
中介的人離開後,楊老伯便問秋漠言:“秋小姐,打算什麽時候搬過來?”
“現在。您看,我不是連行李一起帶著了嗎?”
楊老伯隻是點了點頭,眉宇之間好像在思索著什麽,讓人看起來很嚴肅,卻又摸不到頭緒。
秋漠言放下行李,卻並不急著整理,而是漫步的來到了“莫記茶園”的附近。茶園一眼望去,不見邊際,使得秋漠言的心胸也寬敞了許多。一陣風吹來,還帶有茶葉的清香,不禁令人心曠神怡。秋漠言就這樣在那站了許久,那些茶香令她思緒萬千,想起很多很多的往事,那些令她不堪回首的往事。而那些往事,讓她痛徹心肺,讓她的心隨時都有著熊熊的烈火在燃燒,在吞噬著她的五髒六腑,仇恨瞬間占據了她原本平靜的心。
直到傍晚將近,秋風開始有些陰冷,秋漠言才回到新月小巷。回來後,就開始收拾行李,布置房間,卻聽見一陣敲門的聲音。秋漠言覺得奇怪,自己剛來小鎮,也沒有熟人,怎麽會有人來找她。打開房門,見是楊老伯,連忙請楊老伯進屋,“楊老伯,有事嗎?”
楊老伯環視了一下房間,不過眨眼的工夫,房間已經變了一個樣子。在以往的古典雅致上,又增添了幾分的溫馨和女主人獨有的氣息。
“你回來了,也不和我這個老人家打聲招呼嗎?未免有些說不過去。”
秋漠言見楊老伯嘴上雖然不滿,但是臉上並沒有不悅,“抱歉,我回來時見門是開著的,就沒打擾您。上了樓,也是隻顧著收拾,就忘了打招呼。我想是我一個人這麽多年,早就習慣了獨來獨往,一時還沒適應。”
楊老伯再次上下的打量秋漠言,在這張年輕美麗的麵孔後,看到了那藏匿很深的憂愁和寂寞,“我來不是想責問你為什麽不和我打招呼的,而是要來告訴你,如果你不能好好的照顧露台上的那些蘭花,我們的合約就必須取消。這是我下午忘記說的,即使你要我賠償也是沒關係的。”
秋漠言打開落地窗,一股蘭花的清香迎麵撲來,花香帶著幽穀的空靈,“放心,我會很好的照顧它們的。我和您一樣,都是惜花之人。其實,這些花比起人來,更懂得感情,更值得尊重和憐惜,不是嗎?”
楊老伯沒想到秋漠言會這樣回答他,不過他很滿意,也就不再說什麽,便離開了。
秋漠言送走了楊老伯,卻又一時提不起收拾屋子的興致,便沏了壺茶,坐在露台的竹椅上,休息了下來。想起剛剛對楊老伯說的話,雖然會讓旁人覺得奇怪,但是對她秋漠言來說,卻是深有體會。這麽多年走下來,再相信那些所謂的“人”,她才是傻瓜。
秋漠言曾告訴自己,不要再輕易的相信任何人,甚至是自己的親人。也不要再相信什麽愛情,那些海誓山盟,那些天長地久,不過是一些騙人的虛話。生死相許的愛情隻有小說裏才有,而真實的人生卻是如此的殘酷!
太陽已經西下,月亮悄悄的爬上夜空,夜晚就這樣不聲不息的悄然來臨。秋漠言站在露台的圍欄邊上,突然一陣秋風輕輕地拂過,不禁打了個冷顫,連忙進屋找了件黑色的披肩披在身上。秋漠言也就突然間的感覺到,這個秋天的夜晚,在這個小城,竟然是如此的清冷。
秋漠言抬眼望著星空,看到的是滿天的繁星閃閃。那一顆顆的繁星是如此的澄明,仿佛照進秋漠言的眼睛裏。秋漠言心想,原來連小城夜空中的星星都是不一樣的,它們顯得是那麽的格外耀眼。
在國外漂泊了這麽多年,秋漠言一直是忙碌而繁促的,從來沒有休息過,也漸漸的忘記了何為閑暇。更別說是像現在這樣,雙手捧上一杯熱茶,悠然自得的望天數星。
秋漠言從露台方向往外一眼望去,就驚訝的發現,站在這個露台上,竟然可以望的很遠很遠。雖不能盡攬小城的所有景象,卻也是景態萬千。在法國生活了這麽多年,秋漠言早已習慣了夜晚的糜爛、街市的酒綠燈紅、和那些亂人眼球的霓虹燈。
而小城,雖也是燈火通明,行人與車馬依舊匆匆的穿梭著,卻顯得那麽的怡然自得。忙碌中帶著休閑,沉迷中又帶著享受,一切都是如此的愜意。沒有為了奢華而沉迷的放縱,而是一切隨心所向。
當時鍾已經直指淩晨三點的時候,秋漠言才從露台上回到臥室,將落地窗關上,拉上剛剛安裝上去的蕾絲邊的窗簾,就這樣將露台以外的世界深深的與自己隔離。秋漠言覺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另一個世界,一個現實而殘酷的世界,剛才的美好就像是一場夢一般的虛幻。
秋漠言換了一件淡黃色的及膝睡裙,將書桌上的台燈調到柔和的光亮,打開木製的日記本。雖然網絡已經日新月異,博客也在大行其道,但是秋漠言卻無法相信這些虛擬,她總是認為連人都不能相信了,何況是這些冷冰冰的網絡:
我還是來到了這個小城,本是不應該來的,可我還是來了。來了,就無法再走開。原以為自己不會再有留戀,原以為一切都已經雲淡風清,即使來了,也隻是一個過客,一個旅行者,而最終還是無法說服自己離開。竟有著千萬的理由讓自己留了下來,而那最大的理由,就是-——恨!
多麽可悲的字眼,留下的不是“愛”,而是那令人厭惡的“恨”!
我的房主是一個很古怪的老人家,總是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卻又說不出在哪裏見過。他姓楊,我稱他為-——楊老伯。我想,楊老伯在打量我的時候,也有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吧!或許是這個原因,才讓中介口中難纏的楊老伯,答應我租他的房子!
既然選擇留下,我就不能再有退縮。
而我要怎樣才能走進“莫記茶園”呢?不知道他們要不要招新的員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