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雙十一銷售法
招呼鍾情的是一位踩著三輪車的婦女。
婦女長得乾瘦，臉容黝黑，看不出年紀，若非眼睛長得漂亮，鍾情是可以斷定她超過50歲的。
鍾情很早就留意到這婦女，她踩著空空的三輪車，車上放了一桿電子秤，像是個流動的小販，只是一臉的愁容，跟這「月上柳梢頭」的元宵節格格不入。
看到鍾情，她稍稍舒展了愁眉。
「靚姑！有什麼可以幫你？」
鍾情嘴上從來不得罪人，「靚姑」你可以理解為「靚麗的姑娘」也可以是「靚麗的姑姑」。
「小帥哥！你還真能幫助我，也只有你能幫助我！」
這話很突兀，可聽著很受用。
「請說！能幫一定幫！」
「你斗車上的是芒果？」
「嗯！」
「拉去賣給和豐水果超市的胖嬸？」
「咦？你怎麼知道？」
「去年你賣了600斤芒果給胖嬸，我當時在場，所以認得你！」
鍾情十分得意，「去年的我，今年她還認得，我沒有三隻手，也沒有四條腿，除了帥，真找不到她能記住的理由！」
「靚姑，一年了，你怎麼記得我？」，鍾情有點明知故問。
「你穿了跟我女兒一樣的校服，一個傻獃獃的孩子，拉著600斤芒果在高基街上大聲叫賣，因為你長得老高老瘦，大夥還給你起了一個外號叫『風中之竹』，風一吹就搖晃幾下，能不記得你么！」
當然，婦女這句話沒有說出口，她是做流動小販賣水果的，今天早上，丈夫胃痛又犯了，送他到醫院后，錯過進貨的時間。
今天是元宵佳節，晚上有花燈巡遊，人流多，生意一定好，也能賣貴一點，她算是失去了一個賺錢的好機會，想著家裡環境不好，丈夫身體羸弱，要靠自己一人支撐，不禁愁上眉梢。
恰好遇到鍾情，恰好這孩子拉著滿車的芒果，去年胖嬸送了三個芒果給她，拿回家后，對芒果不大有興趣的女兒，竟然大加讚賞，她也吃了半個，除了果核大一點外，味道比什麼呂宋芒還好，所以她有了想法……
「你長得標緻……」，婦女如鍾情所願，奉承了一句，接下來這句倒是實話，「胖嬸說你這孩子懂事，姨姨自然就記在心上了。」
「那你趕緊說我能幫你什麼忙？」
「你車上的芒果賣一二百斤給我，胖嬸什麼價格，我也給什麼價格？」，婦女看到鍾情人隨和，又熱情，篤定這買賣能成了，今天也不至於「吃白果」（喝西北風），愁眉完全展開了。
「不行！」，鍾情還是保持著笑容，但語氣十分堅定，「去年我答應胖嬸，今年的芒果還是賣給她！」
自懂事以來，鍾情答應別人的事情，從來沒有食言，除了五年前的那一次，可那次食言並非他所願，而且，對方不是人……
「小帥哥，我看你這車上的芒果，比去年還多，胖嬸賣不完啊！」，婦女用力蹬了兩腳三輪車，追上了鍾情，急急道：「去年她就剩了一百多斤賣不去，要送人！」
「真的？」，鍾情微微一愕，走得更加快了。
聽了婦女的話，他是有點心急如焚，鍾情從不佔人便宜，要是胖嬸因為買了他的芒果而虧本的話，他還真的會、而且一定會把虧的錢返還給胖嬸。
這是他的原則，也是孤兒的尊嚴，若非這種倔強的性格，也難以獨自養活自己四年。
很快就到了和豐水果超市，其實就是一個固定的水果攤，「超市」兩個字不過是彰顯她賣的水果品種多，總之胖嬸覺得用上這兩個字，很拉風。
「胖嬸！去年你買我的芒果，是不是有一百多斤賣不出去？是不是虧了錢？」，鍾情很直接。
「小看胖嬸么？胖嬸什麼時候做過虧本買賣？懷疑胖嬸的智商么？」
隨著爽朗的三連問，胖嬸從水果超市的陰涼處，搖著大葵扇，走了出來。
胖嬸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中間是一個大大的紅色草莓，從胸到小腹，肥肉圍了四個呼啦圈，加上可掬的笑容，活像一個米其林胖子。
「你賣我兩元一斤，我賣六元一斤，賣一斤能賺兩斤，怎麼能虧本！」
胖嬸對鍾情直言不諱，沒有絲毫的商業秘密可言，她對鍾情有一種信賴。
去年，鍾情一個人，傻乎乎的拉著600斤芒果在高基街叫賣，一個胖嬸極端敬重的長輩，說鍾情這孩子很好，讓胖嬸幫一下他。
胖嬸二話不說，就把鍾情強拉到自己那，說一千八百元買他600斤芒果。
鍾情卻說，他心裡估算著能賣一千元已經很不錯，要是胖嬸能出一千二百元，已經超出了預期，最後一千二百元成交。
胖嬸是爽直的人，就算沒有那長輩的交代，就憑鍾情這種「不算計別人能賺多少，自己能得到對應報酬就可」的胸襟，她也是不能把這孩子當外人。
胖嬸頓了頓，「你的芒果好是好，可惜不能放久，幾天就熟透，賣不了就要爛掉，我只好送人了！」
水果攤賣的水果，都是從批發商那裡進貨的，為了方便運輸，所有水果都會用上防腐劑，鍾情的芒果是現摘現賣，沒有那些亂七八糟黑心腸的防腐劑，自然扛不住時間，爛得便更快。
「對啊，對啊，去年600斤也報銷了100多斤，今天看樣子能有八百斤，胖嬸，不如我跟你分享一下，嗯.……」，婦女一咬牙，「這樣，你要500斤，剩下的我包了！」
婦女自己估算過，500斤，是胖嬸去年的銷量，今年要同樣的數目，是一定能賣掉的，她要得到鍾情的芒果，只有把胖嬸的風險接過來，才有條件跟人家談判。
她也想好了，今晚估計通宵都能保持人流，自己最多辛苦點，通宵擺賣，不斷的轉移地點，吸引更多的消費者，一斤賺兩斤她是不能的，最多賺一斤半，也就是說，只要賣掉一百斤就不虧。
剩下的就是純利潤，到時候就算賣兩塊一斤，甚至一塊一斤，也能保證賺二三百，甚至更多。
「蘇師奶，這樣不好吧.……」
原來這婦女老公姓蘇，胖嬸自有她自己的打算，蘇師奶做的平民買賣，自己走的是高端路線，給三百斤她賣，把價錢賣低了，不就變成了幫人反倒害了自己，她還沒有這種捨己為人的高尚情操。
「胖嬸！你看這樣可以嗎.……」
蘇師奶一下子就猜到了胖嬸的心思，她反應也是奇快，「我女兒曾經跟我說過一個經濟學原理，叫減價銷售法！」
她說到自己女兒，黝黑的臉上閃過一絲的驕傲，胖嬸搖著葵扇，腦袋也是跟著晃動，「不行，減價不行！」
「胖嬸，你聽蘇師奶說。」
鍾情心裡也是想幫助一下蘇師奶，當然前提是胖嬸不能虧，畢竟親疏有別。
他也知道，蘇師奶又「經濟學原理」，又「銷售法」，那麼的高大上，總不能就用一般小販的低劣手法「減價」就敷衍了事吧。
「好，你說！」，胖嬸點點頭。
「胖嬸，你在和豐超市賣芒果，我就把三輪車停在你超市旁邊，也賣芒果，然後，我們就故意找茬，互相來個對罵，總之，你誣陷我搶你生意那我只能反駁你搶我買賣，我『一氣之下』降價促銷
我們的原始價格是8元降價后是6元，大家聽到降價自然來我這裡買，過一陣子我把價格改回8元，你就降價賣6元，客人就變成了去你那裡買了，如此一來我們的芒果不就銷得很快了么，而且還是賣6元，其實沒有降價！」
「能成么？」，胖嬸側頭看著鍾情，她是有一點的心動，想要得到鍾情的支持。
「不行！」，鍾情搖搖頭，「要是你們在年宵市場賣花，這個策略是很湊效，那時候的客人很有目的性，都是來買年花的，同一質量，自然誰便宜，就買誰的，今天是元宵，沒有說元宵一定要買芒果啊！」
「美女，想買點什麼水果？」
一位戴眼鏡的年輕女孩走進了胖嬸的水果超市，胖嬸立刻過去招呼，還不忘交代一句，「蘇師奶，你跟小情繼續嘮叨！」
「我看看！」，年輕女孩似乎沒有什麼主意。
「胖嬸，昨天在你這買的車厘子不錯，給我兩斤！」，一名抱著貴婦狗的中年婦女走了進來。
「琳姐，就你懂吃，這車厘子是智利進口，最甜了！」，胖嬸彎腰給抱狗婦女拿了兩盒車厘子。
「老闆娘，我也要兩斤車厘子！」，年輕女孩聽到貴婦說車厘子好，也跟著買了兩斤。
……
「怎樣？要是沒有好的主意，小情，你的芒果我還是全要了，就不信賣不完！」，胖嬸做了兩單生意，十分豪氣。
「哎……」
蘇師奶搖搖頭，她是沒轍了，連女兒那麼牛逼的理論搬出來還不成，她自己能有什麼辦法呢，看來今年元宵註定「吃白果」了。
「當然有好主意了！」
鍾情的一句話，給蘇師奶重燃了希望，胖嬸也很開心，鍾情的芒果是很好，不過那是去年的事情，客人哪裡還記得，她估計今年最多也是能賣500斤左右。
「快說！」
「胖嬸！你知道雙十一么？」
「廢話！」，胖嬸胖乎乎的兩個手掌一伸，「你看，上面還有手指么？都剁掉了！」
「哈哈，窮鬼有窮鬼的好處！」，鍾情得意的擺弄一下十個修長的手指，隨即正式道：「我們就用雙十一銷售法！保證雙贏，不，是三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