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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祭拜雲淵

  慕容晟是小果的親爹,這是不可扭轉的事實,小果得救后,這件事也勢必要告訴他。


  只要小果還在,她和慕容晟之間就不可能真正斷了牽連。


  唐果兒揉了揉眉心,將混亂的思緒盡數壓下,「天越,吃完了你就回去吧,我有點累,想歇下了。」


  「本座已經吃飽了。」唐果兒意味分明的逐客令,天越也不惱,他拿出一方巾帕擦了手,起身道,「不過,本座還是想告訴你,船到橋頭自然直,有些事,躲不過的。」


  「我沒想躲,我需要時間。」唐果兒也站起了身,平靜掃過天越,往內室走去。


  看著唐果兒的背影,天越連連搖頭,難怪通天閣密規第一條會是絕愛。


  原來愛情不是好東西,眼前苦苦掙扎失魂落魄的唐果兒,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有生之年,愛情,絕不能碰。


  天越不由打了一個哆嗦,揮手靈光乍現,桌上的菜色在光忙散去時盡數消失。


  他轉身,快步離去。


  第二日一大早,婢子送來一套純白衣衫,唐果兒一看就知是慕容晟為今日前去祭拜雲淵讓人特地準備的。


  軟羅輕紗料子舒雅,唐果兒換上后又在外披了件薄披風這才出了門。


  慕容晟就等在她的院子外,也是一身素裝,深青色的袍子上只有袖口襟口有少許綉紋。這樣的素雅穿著,倒將他這些年征戰培養出來的懾人氣勢淡化了。


  似如當年唐府初見。


  唐果兒恍惚了一下,不著痕迹挪開目光,淡問道,「他的墓在什麼地方?」


  「就在城郊。」慕容晟看了唐果兒一眼,頓了頓道,


  「也算不上是雲淵的寢墓,只是一處衣冠冢。我原本打算將他的遺體秘密運回京都,葬入雲家的陵園之中,但是被雲夫人阻止了。慕容蒼篡位未動雲家,一是因為雲家百年功勛,二來是因為雲夫人已經假意向他投誠,可他對雲家仍然是將信將疑。所以,我按照雲夫人的意思,只能將雲淵火化了秘密送回天都,終有一天,我會給他一個盛大的葬禮。」


  「人死如燈滅,有沒有葬禮,雲淵都不會在乎。一直以來他嚮往的是自由自在的生活,與其被禁錮在一處,或許他更願意投身五湖四海。」


  唐果兒心中鈍痛,垂下濃密睫毛,「帶我去祭拜吧。」


  慕容晟點頭,轉身走在前頭,領著唐果兒出了城主府,上了馬車。


  二人一路靜默無語,一路上只有馬車轆轆作響,馬車裡的空氣滯悶得讓人心中發緊。


  索性無雙城並不算大,很快就到了城郊。馬車一停,唐果兒就迫不及待的從車上下來,少了與慕容晟獨處的那中壓迫感,面對城郊山遠天高的景緻,她的情緒才鬆弛了下來。


  步入初秋,遍野開著淡淡的野菊,散落在枯草之間,成為一抹亮色。


  可這遍地盛開的顏色,反倒讓唐果兒覺得抑鬱悲戚。她環顧四下,目光在遠處隆起的位置頓住。


  突然,她一提裙擺,在原野中穿梭著,片刻手上就採摘了一小把菊花。


  與此同時,另一束野菊也遞到了她的跟前。


  慕容晟將花交給唐果兒,眸底也有了淡淡悲色,「春芽新綠,夏風如歌,秋林盡染,冬雪皚皚,這裡一年四季,都有別樣的味道。遠離喧囂世俗,是雲淵一直想要的。」


  「活著得到與死了得到,完全無法相提並論。」唐果兒握緊手中花束,朝著雲淵衣冠冢的方向走去。


  她走了幾步,停下腳步,沒有回頭去看慕容晟,淡淡道,「慕容晟,當年的真相我已經清楚了。事情發展至今,我已經看到了雲淵在你心中的位置,他的死,我不會繼續怪你了。或許,這一切都是命。」


  慕容晟驚愕看著唐果兒的背影,眼底情緒如瀾,他猶豫良久,終究只是看著她走向雲淵的衣冠冢。


  踩在秋日乾枯的草地上,唐果兒始終覺得有一種不真切的感覺。入目枯黃和乾草的氣息,總是輕易的讓人陷入悲傷不可自拔。


  即使知道前方是衣冠冢,並非雲淵真正魂歸的地方,唐果兒的心還是忍不住的顫抖了。


  每一步,都踏得艱難。


  衣冠冢四周很乾凈,並沒有被枯草佔據。潔白的大理石墓碑光潤的色澤襯著那熟悉的名字,唐果兒覺得無比刺眼。


  她坐了下來,將手中的花束放到一旁,微微仰頭看著雲淵的墓碑,眼底一片潮濕。


  千言萬語,在此刻都化作無聲哽咽。


  五年,時間已經沖淡了她對他最初的心動與愛戀,那份本就輕薄如雲的感情早在風裡煙消雲散。


  只是他為救她而死的一幕幕,卻在她的生命里沉澱了下來,反而被時間越釀越濃。


  沒有雲淵為她擋去那一箭,或許躺在這裡的就是她了。


  唐果兒往後挪了挪身子,輕輕靠在了墓碑上,閉上眼睛。身後的墓碑似乎化作了五年前中秋宮宴假山上,雲淵摟著她的溫暖懷抱。


  她不禁呢喃道,「雲淵,我曾想和你過一世一雙人的簡單生活,可是造化弄人,你我終究沒能走到一起……」


  淡淡的濕意在眼底擴散,唐果兒吸了吸鼻子睜開眼睛,緩緩站了起來。她反身最後看了一眼墓碑,一步步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雲淵,是我辜負了你的一片神情,還連累你為我喪命。


  若有來世,若我還能遇見你,我欠你的,不論是情,還是命,我都還你。


  只是今生,我的心已經有了不可再逆轉的方向,即使這個盡頭,並不能給我渴望的生活,我仍然必須義無反顧的走下去。


  唐果兒擦去眼角的濕意,神色堅定,純白的裙袂被風吹得翻飛,如同天空徜徉的一抹輕雲,飄向一直站在原地不動的慕容晟。


  慕容晟看著朝自己平靜走來的人影,握在袖裡的拳頭慢慢鬆開,整個人霎時放鬆了下來。待唐果兒走近,他才看清她哭過的面色。


  心底有輕微的抽痛,一閃而過。


  慕容晟柔聲道,「京都那邊,我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小果在宮中不會有事。今夜我會回去一趟甘州,將政務暫時交由徐海將軍他們處理,天亮之前我就能趕回來。」


  「甘州里這裡路途並不近……」


  唐果兒說完才後知後覺的想起慕容晟早在五年前就步入了靈神領域,當即止住後面的話改口道,

  「我現在對小果的安危並沒有那麼擔心了,除了你這裡的人手,天越也安排了通天閣的人到了小果身邊,如果你甘州那邊事務繁多,你可以留在那裡,小果我和天越去救。」


  「不行!」慕容晟一口回絕,「小果陷入險境是因為我,小果會認為慕容蒼是他的爹,也是因為我從不曾在他的生命里出現。這次去天都,無論如何我都會去。」


  慕容晟突然拉住唐果兒的手,神情專註的望向她,

  「果兒,當年在雲頂山,你讓我選擇,我猶豫了,可是我真實的想法並不是你認為的那樣。你和江山,我一個都不會丟開,終有一天我會將天下踩在腳下。穩固江山,我不需要靠娶形形色色的女人,你,會是唯一站在我身邊的人。」


  一番話直接了當,沒有摻雜半點做作的感情。


  唐果兒聞言怔住,一時之間竟忘了抽回自己的手。等思緒盡數歸位之後,她抬起頭,目光膠著在慕容晟臉上,


  「我相信你現在所說的,但是,現實和想象完全是兩碼事。等你登上高位,等你成為萬里河山的主人,你會發現,這個世界上有個詞叫身不由己。」


  就像當初她身中媚毒,經他解毒后,不得不隨軍出征。


  就像如今她為了小果,明知踏出這一步之後,生活會變成另一番模樣,她卻不得不這麼做。


  「果兒,你變了。」慕容晟深深凝望了一眼她,握緊她的手,牽著她往原野外走去,「從前你果敢,面對一切似乎都有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衝勁……」


  「你都說了,那是從前。」唐果兒掙了一下,抽回自己的手,腳步一頓,繼而有並肩走在慕容晟身旁。


  「初生牛犢不怕虎,那時候我了無牽挂,孑然一身,自然什麼都不怕。可是現在我有了小果,他就是我的牽絆,是我的顧忌。他在我生命里排在第一位,為了他,我可以變得圓滑,學會妥協,哪怕不顧我這條命,我也要護他周全。」


  慕容晟身子一震,扭頭看著唐果兒認真的模樣,心底一暖,鄭重道,「小果的安危,不用你拚命,我會護你們周全。」


  說完,慕容晟語氣溫和道,「等救出小果之後,你就和我去甘州,我有一份禮物送給你。」


  「什麼禮物?」


  「一個人。」


  唐果兒抬眼望他,見他淺笑著的神色,腦袋裡一個念頭飛速閃過。她顫聲道,「難道雲清……」


  「不錯,雲清現在就在甘州。你被赫拉抓走的澗州守軍覆沒的那日,孫將軍拚死從戰亂中救出了雲清,只是,她的腿受了傷至今還未痊癒。」


  慕容晟見唐果兒的神色變得擔憂,立刻安慰道,「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只是現在還不宜長時間趕路。除此之外,其他與常人都無異。」


  唐果兒這才鬆了口氣,「沒有大礙就好。月影已經去了,雲清是我身邊唯一能信得過的人。慕容晟,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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