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害個鬼的羞!
午夜已過。
思梅園裏萬籟俱寂,隻有廊子下幾盞幽暗的氣死風燈不知疲憊。
隨著幾聲輕微的木頭咬合的“哢嚓”聲,漆黑的正房主臥室內,一切歸於平靜。
收了玉佩,齊淩霄除去沾著夜色的外衫,隻著中衣,輕手輕腳的躺到床上。
隔間,無聲無息,卻讓他輾轉難眠。
最終,不過半盞茶功夫,他已經打定主意。
麻利的起身下床,走出兩步又回身抱起枕頭。
唇瓣緊抿的摸到隔間去,憑著沉沉的呼吸聲辯位,默默把枕頭並排放著,悄悄躺到一旁。
奇妙旖旎的,不受控製的,緊張,做賊一般。
片刻,嬌小溫熱的一團在側,攪得他口幹舌燥。
往旁邊挪了挪,背過身去,頃刻,糾結的不痛快。
人神交戰過,又患得患失的蠕動過去一點。
再近一點。
屏氣凝神的再近一點。
直到隻隔一拳,呼吸可聞,閉眼,強迫入睡。
小丫頭有勇氣說出不要休書,他再扭捏,還算什麽男人。
冥王府需要一個王妃,小丫頭又不礙眼又樂意留下,對他來講,無疑,好事一樁。
思緒紛繁,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才如夢。
後果就是,破天荒的,他沒有按時醒來。
天光放亮,紀纖雲慵懶睜眼,入目的景象讓她如墜迷夢,霎時,杏眼圓睜。
夢?
身側,一精壯男人,閉眼沉睡。
即便眼睛未睜,天生冷厲帶著威懾感的五官,冥王無疑。
可,怎麽可能?
飛快掃視四周,屋子是她的,地鋪是她的,這貨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
愣了片刻,手指用力的在胳膊上擰了擰,“嘶”,咧嘴的疼痛,昭示著,並不是夢。
遂,她更不淡定了。
胳膊肘撐著,蹭的坐起來。
“哎呦!”,起的用力過猛,長發被猛然扯到的痛更是讓她煩躁。
披散的長發被那貨壓著了無疑,還真是夠倒黴。
心裏怨念著,揉著頭皮,瞥目過去,就見一張星眸初睜的莫名臉孔。
一貫淡漠,似乎,又有些她看不懂的情愫。
很平靜,細看,暗流湧動。
愉悅、期待、希冀、緊張……
表情好像不對吧?
作為床鋪的主人,紀纖雲即刻出聲質問,“喂,你怎麽在這?一睜眼就看見旁邊多個你,嚇死個人了。”
出口兩句,又驚覺上身就個肚兜,忙扯了薄被裹個嚴實,“誒,你是不是夢遊啊?瞧你現在那迷迷糊糊的傻樣,肯定是了。喂喂,快起來回你屋子去,要是嬤嬤進來看見可怎麽好?”
有上次差點擦槍走火的教訓,她已經有了作為古代人的覺悟。
除了手和臉,其他部位,隻要對著男人,都要遮住。
齊淩霄就想看看小丫頭發現他在身邊的反應,聞聲狀似相當自在的坐起來,挑眉戲謔,“你還有害羞的時候?”
是他在這個屋,又不是小丫頭在他的床上,就是奶娘撞見,笑話的也是他啊。
雖然,小丫頭的反應和他預料的相差甚遠,不過,至少有那麽一點貌似害羞。
也算安慰。
“害個鬼的羞!”,紀纖雲往後蹭蹭,低吼,不耐煩的白過去一眼,“嬤嬤一直不死心,有機會就勸著我留下當王妃,要是被她看見咱們睡一起,以後我耳朵可就有罪受了。”
主動跑來睡在一起還不可以,難道非讓他挑明了說?
齊淩霄心念一轉,星眸中蕩漾一抹幾乎可查的,他刻意壓製卻有藏不住的別扭,“我會和她講的,奶娘心裏有了底,自然就不會再說。”
毒還沒有解,表麵上還要繼續演戲,奶娘若是知道小丫頭願意留下來,嘮叨肯定就不會有了。
“那再好不過!”,嬌俏的臉閃過狂喜,紀纖雲高興的差點蹦起來,“告訴她你一定會休掉我的,這事,我一點決定權都沒有。你也是的,嬤嬤可是你的奶娘,對你掏心掏肺的好,跟她早點交待清楚多好。嬤嬤天天費盡心機的遊說我,很累的,你啊,天天除了權利就是算計,對身邊的人一點關係都沒有。”
他說的不夠明白嗎?
不對。
哪裏不對呢?
突然,齊淩霄有種不祥的預感。
擰眉,星眸一瞬不瞬緊盯,聲音透著緊張、擔憂,“……。我什麽時候說過一定會休掉你?”
心懸著,甚至全身都是緊繃的,從沒有,大風大浪當前,都沒有的失態。
“我是紀相的女兒,也就是你爭權奪利道路上絆腳石的女兒,你不休掉我,難道留著過年啊?唉,要不是那天皇後點醒我,我還傻的蒙在鼓裏呢。誒,現在想想,你在太後娘娘宮裏說要休掉我的時候,旁邊那些人一點都不意外,看來,就我一個傻。”
鬱悶了一下下,紀纖雲又自戀的笑逐顏開,“哈哈,雖然知道的最晚,不過呢,幸好我還算聰明。休書遲早都會有的,就換個旁的好處嘍。我說,你這人真是人品堪憂,那時候我可是給你幫了天大的忙,明知道我要不要休書都一樣,你也不主動給我換個好處。”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齊淩霄還有什麽不懂的,心沉入穀底,整個人頃刻處於一種錯亂狀態。
目光定定的怒視,眼神比寒冰更冷幾分。
如影隨形的是尷尬沒臉,活到二十多歲,第一次如此……。
唯一的一次自作多情,狼狽到,他想找個地縫鑽進去算了。
周遭有種駭人的威壓,紀纖雲下意識的裹緊薄被,緩緩的伸手衝著一臉莫名的人晃了晃,“……冥王殿下,您怎麽了?算了算了,我錯了,我不該挑明了抱怨,我跟您道歉好不好?其實你挺好的,我說換個好處就痛快的就答應了……”
討好賠笑,甚至孩子氣的嬉皮笑臉,此刻的齊淩霄看來,莫大的嘲諷,莫大的侮辱。
他恨,他恨他的愚蠢。
雙手握拳,骨節作響,牙關緊咬,麵色鐵青的站起來就走。
算計他!
好!
算計的好!
回想,當時就漏洞百出,他竟然深信不疑。
蠢,蠢貨!
至於的嗎?不就開個玩笑?
紀纖雲往後仰仰頭,一頭霧水的莫名其妙。
餘光中掃到玉枕,她抱起來就追,“喂,等等。”
叫他做什麽?
鬼使神差的,齊淩霄腳步頓住,挑簾子的手懸在半空。
回頭,一個裹得亂七八糟,墨發亂蓬蓬的,光腳正奔向他。
“枕頭。”,紀纖雲笑嗬嗬的把東西塞過去,有恃無恐調侃,“簾子不安全,我以後要換個門,晚上睡覺插嚴實,省的你個夢遊的突然飄進來,嚇我個半死。哎呀,你也算個奇葩了,夢遊還不忘帶枕頭一起……”
“住口!”,齊淩霄很混亂,惱怒、痛心、失落……。五味雜陳,幾近抓狂。
這時候在他麵前聒噪取笑,自然討不到好。
就是紙老虎嘛,紀纖雲打心底就不懼怕,她抬抬下巴,眉毛聳動,飛眼過去,“不要惱羞成怒,嗬嗬,放心,我嘴巴很嚴,絕對不會把你夢遊的事情到處宣揚的。大人物都有怪癖,我可是很理解的,真的,我一丟丟都沒笑話你……”
對牛彈琴!
齊淩霄無語的摔簾子而去。
紀纖雲被震的抖了抖,兩眼望屋頂,這廝?
不可告人的秘密被抓個現行,大人物被拉下神壇,然後惱羞成怒?
是了,肯定是。
篤定的點點頭,她識趣的爬回地鋪,大刺刺撲在席子上繼續睡。
等愛麵子的貨緩一緩她再出去為妙,人家的心情可是和她的日子好過與否息息相關。
一牆之隔,齊淩霄氣結的扔下枕頭,快手的套上衣衫,拎起寶劍便走。
二十多年的臉一下子丟盡了,他急需發泄一下。
“主子,您練劍去啊?小的陪……”
院子裏,六子呲著齙牙湊上去,話說到一半,就被冷聲否了。
笑容憋回去,他撓著頭呐呐發蒙,沒有頭緒,就踱步到正刷牙的顧西風旁邊,“神醫,發現沒有,主子臉特別黑。昨天晚上還好好的,也沒人惹他生氣啊。”
顧西風慢條斯理的漱了口,俊逸的臉雲淡風輕,“你不知道,我就更無從得知了。”
“……啊,我知道了。”,六子咂咂嘴,突然小眼睛亮了,即刻又哭喪臉,“完了,我輸定了。”
主子屋裏還有一個呢,誰惹了主子,明擺著的。
能左右主子情緒,在主子心裏那就是有地位,那……
反正,他覺得一千兩銀子要離他而去了。
變臉變的真快,顧西風挑眉靜待下文,可惜,六子沉浸在愁眉苦臉裏不能自拔。
彈指間,他無所謂端坐杯子回屋。
刨根問底?他隻對醫術如此。
陰差陽錯的又住了回來,他一定要把出神入化的醫治手法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