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女不教,母之過
一個下人就敢甩臉子,紀丞相哪受過這個氣,礙於正事在身,隻瞪過去一眼就關心起還沒睡醒樣的女兒,“纖雲啊,你的傷好些沒有?”
因為無聊,紀纖雲還是挺配合的,曆時小臉垮了,害怕的瞄了瞄桂嬤嬤,之後仗著膽子訴苦,“沒有好,好疼的。冥王用女兒擋劍不說,傷成這樣,晌午隻給一碗粥喝,爹爹,您一定要給女兒做主啊。”
畢竟是親生兒女,紀丞相還是有點心疼的,可,他哪做的了冥王的主?
承認管不了多丟臉,他就沉下臉,“出嫁從夫,可不能有怨言。”
“是啊,纖雲,能給冥王擋劍,那可是你的榮幸。”,錢氏心裏樂開了花,幸好啊幸好,她的欣妍沒有嫁過來。
要不,倒黴的可就是欣妍了。
預料之中的,紀纖雲就垂下頭去,小娃娃樣的抽抽鼻子,“那次冥王要讓女兒生殉,爹爹也這麽講的,都怪女兒記性不好,忘了爹爹的話。出嫁從夫,以後女兒再也不會抱怨了。”
女兒的命都不顧,這種禽獸的事,又被翻出來,紀丞相臉皮再厚。
也有點掛不住。
錢氏善於察言觀色,忙接過話茬,裝著熱絡的開口詢問,“纖雲呐,聽說你和冥王殿下在宮裏遇到刺客,為娘擔心的一夜都沒睡好。好在冥王殿下功夫高強,有驚無險。你快說說,冥王殿下是怎麽把刺客打退的。”
“……一夜沒睡好,氣色倒是好的不得了,您這是怎麽做到的?”,紀纖雲抬頭,杏眼懵懂,在錢氏臉上停留足有一彈指功夫,才好奇問道。
錢氏差點氣吐血,笑容都維持不下去了,美眸難掩怒意。
小蹄子,絕對故意的。
故意的。
那天在府裏,威脅她的時候,可不是這般傻氣柔弱。
桂嬤嬤差點拍手稱快,嗯,就該這樣。
讓他們難堪。
讓他們不痛快。
隻是可惜,王妃和王爺不是一條心,唉……。
紀明風沒見識過二女兒發威,印象中也就是這般維諾沒腦,他也懶得計較,閑話家常的口吻,“上午,秦王到咱們府上來,也很好奇呢。那時候,為父正巧在喝藥,也沒顧上說話。”
特意加重了‘秦王’和‘藥’,他希望,愚鈍的二女兒能聽的懂他的暗示。
不負所望,明顯,他看出女兒身體僵了一下。
一臉的呆樣。
應該聽懂了,遂,他也不急。
靜靜等著。
裝著緩了緩神,紀纖雲一臉驚恐狀的怯弱道,“走到院子中央,刺客就出現了,先是兩個,後來又出來兩個……。”
斷斷續續,足有一盞茶功夫,才訴說完。
紀明風和錢氏,聽的臉色青白,脖子後頭,涼風颼颼。
額頭皆是冷汗。
那種花樣殺人,狠,太狠了。
得罪冥王的下場,可想而知,哪天……。
再想想皇後那邊的手段……
夾在兩虎中間,作為狐狸,總之,隻能祈求,追隨的那隻,能笑到最後。
已經達到目的,如此冷遇下, 紀明風便要離開,錢氏卻沒有走的意思。
“纖雲呐,你嫁妝裏的那些田產鋪子,怎麽,怎麽都易了主?昨天,莊頭和掌櫃的,都找到府裏去了,說是,都被買主趕了出來。”
錢到手幾天了,才統一讓買主去接手,嗯,不打草驚蛇,聰明。
紀纖雲心裏讚一句,眨巴眨巴眼睛,笑眯眯就對上錢氏,“我求冥王派人幫女兒賣掉的啊。”
“………你!”,錢氏兩眼冒火,差點跳起來掌摑過去,本來想著是冥王故意報複,原來,原來是這個賤蹄子的主意,“那是嫁妝,你一下子都賣出去,是什麽意思!…。。”
桂嬤嬤先不悅的揚聲道,“紀夫人,這裏是冥王府,不是您撒野的地方。看不起王妃,就是看不起冥王,您掂量掂量!”
錢氏後知後覺,驚得脊背生寒,要是冥王借著由頭責難,可是麻煩。
可這口氣?
她拚命壓了壓蓬勃的怒,盡量平靜問詢,“女兒家,嫁妝可是一輩子的依靠,怎麽能輕易賣掉呢?那可都是好鋪子好地,年年收入可觀,細水長流,目光要放長遠啊。”
“太後娘娘說,別人的東西不讓我用。嫁妝裏的物件啊,我就遵照吩咐,都賞人了。那些田地和鋪子,當然也得賣掉。”,有了這麽大的擋箭牌,沒有不用的道理,“沒有太後娘娘發話,女兒,女兒怎麽可能求得動冥王殿下?”
錢氏差點嘔血。
小蹄子,竟然入了太後的眼,配嗎?她配嗎?
嫁妝裏的物件都是好東西啊,是她盡心盡力搜羅來的,就拿去賞人?
該死!
真該死!
“女兒先前不知道那些鋪子什麽的留下來好處多多,要是早知道,肯定不能賣掉。都說,女不教,母之過,唉,女兒大度,不會怪您的。”,那邊錢氏要冒火了,紀纖雲還不罷休,悠哉哉的狠狠補上一刀。
錢氏銀牙緊咬,又不能發作,身子都顫抖了。
小蹄子,得了便宜還賣乖!
紀明風一貫對錢財看的不重,“既然給了纖雲,她隨意處置,你就不要過問了。府裏還有事,不要打攪女兒養病,咱們回吧。”
當著冥王府的下人追問嫁妝,很丟臉。
為了那些俗物氣的臉紅脖子粗,更是大大的丟臉。
他就是不能明說,讓自家夫人下不來台。
錢氏自知留下也討不到便宜,應和著便起身,“是呢,咱們回吧。”
隻是那笑容甚是難看。
看著錢氏遠去的背影,紀纖雲愜意的笑笑。
錢沒了,肉疼吧,瞧瞧,走路都不穩當了,心肯定在滴血。
這麽一折騰,瞌睡蟲也沒了,她懶洋洋站起來就問桂嬤嬤,“顧兄呢?師傅不在,正好和他學學寫字。”
桂嬤嬤就笑笑,那笑很是涼薄,“搬走了,您睡午覺的時候,王爺親自送的人。神醫是大忙人,咱們王爺病也好了,怎麽可能一直住這裏。”
“走了?”,而且還是搬走了,紀纖雲就垂了眉眼,失望歎氣,“都不在,我還是回去睡吧。”
走都不打個招呼,可能有事吧?
唉,一個個都能走,就她,成天困在這裏。
哪天是個頭啊?
瞧瞧這個,魂都被勾去似的,一個有夫之婦,怎麽能這樣!
桂嬤嬤嘲諷的哼了哼,扭頭就走。
徒留紀纖雲一頭霧水,這個又怎麽了?
近墨者黑?肯定是,冥王也是這樣,喜怒無常,跟個精神分裂似的。
反正不會一輩子待在這裏,她也不在乎,邁著淑女小步,爬回屋裏,裝屍體。
好景不長,也就兩刻鍾功夫,又被桂嬤嬤拉出去。
說是什麽鋪子的掌櫃的要見她。
這回是廳裏,進屋,就見一額頭帶血的人噗通跪在眼前,涕淚橫流,“小小姐,小小姐,小的,終於見著您了。小小姐,您的傷……。”
一陪嫁鋪子的掌櫃,原主的記憶裏,都沒這個人,一見麵就這樣,是不是親熱的太過分了?
紀纖雲直接被那中年男人哭蒙,“那個,你先起來,慢慢說。別跪著了,你看你,頭都流血了……”
好一頓勸,那人才起來,多問了幾句,她明白了,收鋪子的隻要鋪子,掌櫃和夥計都轟出來了。
這人是百草堂掌櫃,而,百草堂最早是薛太醫置辦下給女兒的嫁妝。
換言之,這個掌櫃的,是來認主的。
薛太醫的女兒是她親娘,那個娘沒了,自然就是她。
看著那人聲淚俱下,不像有假,摸著下巴又想了想,也沒什麽騙她的理由,遂,問題也就出來了。
作為主人,她怎麽安置這個無家可歸的,不光他,據說還有十幾個夥計,郊區的莊子裏還有一幫人。
“那,我給你拿些銀子吧?你算算,你們那麽多人,多少銀子能夠。”,她能想到的也就遣散費了,沒準什麽時候她也就無家可歸了,能給這些人安置什麽啊?
孫來順噗通又跪下了,五十多歲的漢子眼淚一串串的流,“小小姐,百草堂可是老爺和小姐的心血啊,怎能就這麽沒了?小小姐……”
哭的著實可憐,紀纖雲就為難了,總不能再買回來吧?
嗯,也不是絕對不行。
“你別哭了。你看,多少銀子才能把它買回來?”,如果錢不是特別多,她倒是可以成全。
畢竟,那是原主外公和母親的心愛之物。
孫來順還是眼淚止不住,“小小姐……怕是…。怕是買不回來了。買主先前一直眼紅咱們百草堂的生意,這回得了手,哪能輕易放?除非……除非……冥王府出麵……”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紀纖雲期期艾艾搖搖頭,“那就沒辦法了,我在王爺麵前,真的,沒有說話的地方。”
“唉,小小姐,您可是……。”,孫來順想說說安慰的話,鑒於桂嬤嬤在,隻能咽了回去,“……。小小姐,老爺和小姐,會體諒您的。買是買不回來,要是再開一處,怕是還行。招牌換了,咱們夥計不換,藥材照樣原地方進,老主顧還能 找回來的。”
“大概要多少銀子呢?”
“七萬兩,至少。京城寸土寸金,地段好的鋪子,鋪麵還要大,價格不菲。若是名貴藥材一下子進足,怕是要十萬兩的。”
靠,三分之一的銀子就沒了!
紀纖雲心頭,退堂鼓打的咚咚響。
若是一萬兩,她毫不猶豫就慷慨一把,三萬兩,都可以考慮考慮。
十萬兩,還是算了吧。
解毒之後,為了不被皇後發現弄死,京城肯定待不得了。
十萬兩弄個鋪子杵在這,那就是打水漂。
當年薛家陪嫁的幾個鋪子莊子都換了管事,隻剩孫來順一人,能在錢氏麵前耍花招,自然精明不必說。
他認定小小姐是對銀子加著小心,而且對他也不夠信任,忙解釋,“小小姐,京城權貴多,大的藥鋪還是很有賺頭的。小的先去找鋪子,等談妥了價,寫契書的時候,您再讓人把銀票送過去,您看,這樣成不成?要不,您派個人跟著小的去找牙行,也好幫著掌掌眼。”
不是上門騙錢,而且投出去的銀子肯定能賺更多。
紀纖雲也聽的出,可,她根本就不想掏那十萬兩。